宋玉的目光略略躲閃,不敢直視畫扇灼灼如炬的雙眼,很明顯是在心虛,“畫扇,我,我沒有。”
畫扇鬆開他的衣領,嗤笑一聲,“既然沒有,你爲何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說話?宋玉,我原當你是真心對我,不想竟是我太天真了。”
宋玉拽住轉身欲走的畫扇,急忙解釋:“不,不是你說的那樣。我對你的確是真心實意的。至於公子的事,畫扇,公子治下極言,教規森嚴。即便是我喜歡你,也不能因此違背公子的命令。不該說的話,我是一個字也不能對你說的。”
他如此解釋,畫扇心裡已軟了幾分,面上卻仍是微有慍色。正要說話,不想這時有人急急跑來,一路喊道:“畫扇……畫扇姐姐,白姑娘醒了,說要見你呢。”
這下,畫扇也顧不得與宋玉生氣了,甩開他的手,忙拔足跑回房去。宋玉微怔,隨即追了上去,“畫扇,你慢些,等等我呀。”
推開門,畫扇大喊:“姑娘。”語氣中夾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音,繞樑嫋嫋。
她撲到牀前,果然見到昏迷了多日的白霓裳睜開眼睛在看自己,虛弱地笑:“死丫頭,跑哪裡去了?害我找了你半天。”
畫扇哇的一聲撲在牀畔大哭起來,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姑娘,姑娘……你可算是醒過來了。你要,你要再不醒過來,我都要着急死了。”
白霓裳躺在哪兒,只覺得四肢乏力,眼眶酸漲得難受,她笑罵:“我的畫扇丫頭真是個水做的人兒,動不動就哭鼻子,敢情我沒被燒死,卻是要被你發的大水給淹死了。”
畫扇聽了,頓時破涕爲笑,揉着眼睛,“姑娘,你真壞。一醒來就笑話我。”
白霓裳此次醒來亦覺得恍如隔世,頭腦空蕩蕩如一張白紙,打趣道:“我這麼壞,那你還盼着我早些醒過來?”
畫扇又是兩眼淚汪汪,不依不饒地喊:“姑娘。”
白霓裳這才笑道:“好好好,我錯了,我錯了好不好?可別再哭了,這些時日,想必你照顧我照顧得
很辛苦吧?瞧瞧人都瘦了一大圈,真是讓我看了又心疼又內疚。畫扇,辛苦你了。”
畫扇握住她枯瘦的手,含淚而笑:“只要姑娘能醒過來,畫扇無論做什麼就都是值得的。”
門檻處,宋玉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來,卻被一雙手給攔在了門外。
宇文飄雪淡淡開口:“先別進去。跟我來,我有事要問你。”
繞過迴廊,進了小徑,一路穿花拂柳而行,曲曲折折地繞了許多彎路,到了一片人跡罕至的濃蔭林裡,宇文飄雪方停下腳步。
“此處人煙稀少,很是僻靜,想來應該不會有人能偷聽見我們的談話。”宇文飄雪環視四周一眼,下了結論。其實是想教宋玉安心。
宋玉挑了挑眉,揣着明白裝糊塗,拱手道:“不知宇文公子喚宋玉前來此處,所爲何事?”
宇文飄雪摘下一片綠葉銜在嘴邊,似笑非笑地睨着宋玉:“無雙公子的書僮兼得意門生,在下以爲你應該很懂得在下此舉的含義纔是。”
宋玉的眸光略閃了閃,垂首有禮地答:“宇文公子,有些事,非宋玉有意隱瞞,實在是公子有命,作下屬的不敢違背。還請宇文公子見諒。”
宇文飄雪纖指輕揚,一片綠葉以疾風閃電般的聲勢射向濃蔭深處,有女子的呼痛聲傳來:“哎呀。”
兩名男子立時戒備地睇向聲音發源處,冷冷喝問:“是誰竟敢躲在暗處偷聽我們說話?還不快出來。”
綠影深處傳來衣裳窶荽振動的聲響,一名纖柔的粉衣女子低頭緩緩走了出來,左邊臉頰上隱約可見一道細微的血痕。待到她怯怯地擡起頭來,竟是琳心。
宋玉詫異:“琳心姑娘,怎麼是你?”
宇文飄雪指繞綠葉,嘴角銜着淡淡的譏諷,話中有話:“我早就猜到是你。沒想到把你遷到此處,你仍是如此不安生。”
琳心的眼眶立時紅通通如兔子,申辯道:“不,宇文公子,我沒有故意要偷聽你們的談話。我早就坐在這兒許久了,是你們突然來了,
倒讓我不知該如何是好。”
宇文飄雪眼中的嘲諷更甚,冷誚如冰,“哦,如此說來,倒是我二人之過了?”
琳心急得幾乎要哭了,“宇文公子,琳心並沒有這個意思。可你爲何要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針對我?我承認我的確曾做過對不起姑娘的事,但我已誠心悔過,並取得了姑娘的諒解,你爲何就是不肯相信我?”
宋玉到底心腸軟,又不瞭解琳心曾做過什麼,想起宇文飄雪近來對她的刻薄冷漠,倒不由對她生出幾分同情來,“宇文公子,也許琳心姑娘真不是成心的呢。你就別怪罪她了。”
琳心朝宋玉投去感激的一瞥,“多謝宋公子。”
宇文飄雪橫豎是瞧她不順眼,冷冷一哼,正要發話,不想不遠處卻傳來侍女們的聲聲呼喚:“琳心姐姐,琳心姐姐,你在嗎?白姑娘醒了,讓奴婢們請你過去呢。琳心姐姐,你在嗎?”
宋玉恍惚記起,琳心所住之處十分僻靜,似乎就是在這片林子的後頭。如此說來,她會出現在這裡倒也不足爲奇。也許,方纔真是冤枉了她呢。
琳心忙望向二人,喜色溢於言表,“姑娘果真醒了麼?我早上過去的時候,畫扇說姑娘並未甦醒呀。”
宋玉笑着朝她點點頭,宇文飄雪卻不屑地輕笑:“你果真這般盼着你家姑娘醒麼?莫不是心裡正想着如何設計陷害於她吧?”
這回琳心的臉上再撐不住笑意了,俏臉由紅轉白,滿眼含淚,悲憤地反問:“宇文公子,琳心素來敬重你的爲人,亦感激你這些時日對我家姑娘的盡心醫治。可是,你有必要這般針對我一個小女子麼?難道你就從來都沒有犯過錯?若你也犯了錯,可別人卻死死抓着不肯原諒,你心裡又當作何感想?推己及人,你捫心自問今日這般對待我可算得上是君子所爲?又可算得上是大丈夫所爲?”說罷她的臉頰上已沾滿淚痕,以袖掩面哭着離去。
難道你就從來都沒有犯過錯?若你也犯了錯,可別人卻死死抓着不肯原諒,你心裡又當作何感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