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道,那道人舉起鐵棒砸向小象,要將其打死,纔好一併領功!那小象也見鐵棒打來竟不閃避,豎起鼻子噴出一團碗口大小的水汽,那水汽之中竟隱隱有雷電之聲!奈何小象畢竟年幼,哪裡能傷人?那道人進了大笑道:“好畜生!想傷你道爺?再練幾十年吧!”說着橫掃一棒,將水汽打散,接着就是一腳將小象踢出三丈開外。
小象“囁~”的一聲,半響才爬起來,躲到謝軒身後。謝軒見此情景,登時大怒!本想將這道人騙走,以免節外生枝,奈何那道人卻出手傷人,若不是小象乃是天生神獸,這一腳不是要了它的命?怒道:“那道人怎可不念好生之德?胡亂出手傷人?”道人見小象與謝軒竟是相熟,心中大奇,卻也不知所以,厲聲道:“魔教妖獸人人得以誅之!賊道人!想要跟我搶功勞嗎?先吃你道爺一棒!”
那道人不由分說,舉棒就往謝軒頭上砸來!謝軒雖是心中有氣,可那裡肯跟他動手,若是被別人看見,小象可是必死無疑了!見鐵棒打來,只好抽出太阿劍架開。這太阿劍乃是九源宮法寶,尋常兵器那裡是其對手?道人鐵棒與寶劍相交,只聽“呲”的一聲輕響,鐵棒被消去了寸許一段。那道人見了,大驚,脫口而出:“太阿劍!”
原來這道人乃是清陽宮劉敬東,專責看管教中典籍。修道之人無歲月,劉敬東在書房一關就是二十幾年。閒來無事卻也將各類典籍拿來翻看,自然識得太阿劍。而三年前,他又在書房中發現[魔兵]一書,見其中記載的魔教兵器威力無窮,便偷偷的練了兩件,而此次下山卻是要試試魔教兵器的威力了。誰想鴻運當頭,竟然在不高山遇見五色神象的屍體,要知的神象鱗甲可是兵家至寶,若是煉成兵器當真是威力無窮,此等即可領功又可得寶的事,如可肯放過?奈何對方有太阿劍這等神兵在手,自知不敵,眼珠一轉便有主意。
拱手對謝軒道:“道友可是九源宮的師弟嗎?在下乃是清陽宮劉敬東,本屬同門,剛剛多有冒犯,還請見諒!”謝軒見他客氣了許多,以爲他念在同門之義,便拱手還禮道:“在下九源宮謝軒!師兄言重了。”心中卻是尋思:“這等情形,該如何保住小象性命?”劉敬東看了看謝軒身後的小象,以爲謝軒要憑此象去領功,便道:“此小象既然與師弟有緣,貧道自然不敢與之爭鋒。就請師弟將小象帶走吧!”謝軒那裡知道劉敬東所想?見他如是說,心中大喜道:“多謝師兄成全,感激不盡!”
說着便抱起小象,準備離開了。又聽劉敬東道:“師弟可是要回營地嗎?我們何不結伴同行?”謝軒卻是找不到藉口拒絕,又想:“左右他也知道小象的事,同行也無甚要緊。”正要應承,卻見劉敬東死死的盯着謝軒身後,臉上露出驚駭神情!謝軒急忙回頭看時,那裡有什麼異常?卻覺左臂一麻,知道中了劉敬東的暗算,急忙運動全身力氣將小象拋出,大叫道:“小象快回營地!”小象畢竟是通靈神物,似是猜出謝軒所想,掉頭就跑。
謝軒見它走遠了,放下心中大石,回頭怒道:“師兄這是何意?”原來劉敬東怕謝軒暴起傷人,早已跑到幾丈開外,大叫道:“賊道,如今你勾結魔教之人,又掩護魔教妖獸潛入三教,證據確鑿休想抵賴!速速將太阿劍放下,饒你不死!”謝軒此刻左臂已經失去知覺,不好與他爭執,只有進全力將其擊倒,纔好療傷了。
於是將全身所餘盡力灌於右臂,將太阿劍飛速向劉敬東射去。劉敬東哪裡想到謝軒中毒之後,竟然如此兇悍,一時大意竟被劍氣所傷,胸口被劃出一寸多深的口子,登時鮮血噴出,將衣衫染紅。劉敬東直疼的昏天暗地,大吼一聲,將自己偷偷祭練的兩件魔教兵器取出,合身撲向謝軒。謝軒此刻已是頭暈眼花,哪裡躲得過去?被兩件魔兵灌胸而入,直插入肺葉。謝軒只覺胸口似是有一股強大的盡力拖着那兩件魔兵,進而從胸口處噴出一股刺眼白光,只聽“轟!”的一聲,劉敬東被震出十丈有餘。又聽有人大叫:“殺人啦!殺人啦!”謝軒迷迷糊糊的見有一位樵夫打扮之人大叫而去,正要出言求救,卻帶動傷口,大叫一聲,便暈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謝軒才悠悠醒來,卻發覺竟被人點了大穴!這時卻聽一人說道:“神獸與劉敬東師弟卻是被魔教神功所傷,弟子可十分肯定!”又有一人說道:“弟子已經詢問過那個樵夫。他們曾親眼所見,乃是謝軒師弟將劉敬東師弟殺死!”又有一人道:“弟子已經命人查過,今晨謝軒確是帶着一隻一尺高下的無色象回到營地,可如今那小象卻是不知所蹤了!” 又一人道:“弟子在出事處發現兩件魔教兵器。卻並未見到任何魔教之人的蹤跡!”那人說完話,便陷入一片死靜。謝軒雖是不能言語,卻也聽的分明,莫非這些事情都要怪在我身上不成?
這時卻有一人道:“師兄怎看此事?”謝軒認得是成柳師伯的聲音,心中更驚,要知這成柳師伯乃是出了名的鐵面無私,從不徇私枉法,若是由她來主持此事,自己這條小命卻是沒了!卻聽另一人道:“此事非同小可!不高山乃是中原聖地,若是在此處都有人死於魔功,傳了出去,只怕會人人自危了!”說話之人自是龐柏鬆了。成柳點頭道:“無論此子從那裡學來的魔教神功,都是死罪!何況又私藏魔獸,又打死我派弟子。可將其凌遲!”
清紅此刻自然也在,她自小將謝軒養大,如何肯信謝軒會使什麼魔攻?此刻終於忍不住道:“師兄師姐未免過於輕浮!怎能憑藉一面之詞,便定人死罪?大是有傷我道家慈悲之心!”成柳冷哼一聲,卻是不出言語。只聽龐柏鬆道:“賢妹有何高見?”清紅卻不理龐柏鬆,只是對一名弟子道:“可先解開謝軒穴道,我自有話說!”那弟子乃是太師府之人,清陽宮教下,聽清紅吩咐,卻不動身,只是擡頭看了一眼龐柏鬆。龐柏鬆知道謝軒乃是清紅最愛弟子,卻也不好爲此事與她生怨,便點頭道:“照師叔祖吩咐辦吧!”那弟子見師祖點頭,這才爲謝軒解了穴道。
謝軒雖是不能言語,可話卻聽的分明,穴道一被解開,慌忙翻身下跪,口中道:“弟子一時心軟,收留魔教神獸,卻絕無叛教之心!忘師孃師伯可憐弟子修行不易,免去弟子死罪!”成柳喝道:“畜生!還敢狡辯!快說從哪裡學來的魔攻?否則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謝軒那裡會什麼魔攻?只知道磕頭,口中連道:“弟子絕未學過什麼魔攻!”龐柏鬆道:“那你是如何將神象擊斃,又如何將劉敬東打死?”謝軒忙道:“神象確被弟子與兄長所殺,但劉師兄絕非弟子害死!”於是將如何見到劉敬東,如何與之相鬥說了一遍,連小象之事也沒落下!
這時卻有弟子道:“稟教主,看見謝軒殺人的樵夫還在殿外,可宣來對質!”成柳道:“可教他們進來。”不一時,那樵夫來到殿前,叩首道:“弟子張強,叩見仙教老爺夫人。弟子乃是這山上樵夫,今日午間,弟子正在南山砍柴,卻聽見有人相鬥之聲,便過去看個究竟,卻見死了的那位道爺正將兩件利器插入這位道爺的前胸。”說着指了指謝軒,又道:“弟子見殺了人,正要叫喊,卻聽‘轟!’的一聲,死了的那位道爺卻飛出十幾丈遠!弟子心中害怕,就大喊着來請仙教衆人了。”聽他說完話,龐柏鬆便道:“有勞老丈,請到內堂歇息吧!”自然有人請哪樵夫到內堂不提。
但清紅哪裡肯信謝軒會魔教武功!可事實擺在眼前,她也曾親自查看過神象與劉宗武的死因,卻是被魔教神功打成重傷而死,此刻又有樵夫作證,可說是鐵證如山了。可又如何忍見謝軒就此身死?此刻也只能強詞奪理了,便冷哼道:“看來謝軒並未說謊,那兩件魔教兵器卻是劉敬東之物了!”龐柏鬆卻想:“此次三教商談根除魔教大計,九源宮連掌教都不曾親來,卻是白白讓出手中兵馬!若因此等小事惹得清紅不滿,怕要橫生枝節,影響大計。”便道:“此子乃是九源宮弟子,可交由清紅賢妹全權處理。”
清紅如何不知龐柏鬆之意,心中暗喜道:“謝師兄厚意,但貧道即爲教主,也不好偏袒弟子。不如先廢去他周身武藝,壓在大牢之中,以便查明真相!”成柳卻道:“話雖如此,可此子若是魔教奸細,必有外援,頻道認爲應將其壓入囚魔窟,才保萬全!” 龐柏鬆亦是說道:“此言成禮!”清紅聽了,卻心中大驚,要知廢去武藝還可再練,但囚魔窟乃是三教關押魔教俘虜之地,向來是有進無出!可此時三大教主已有二人贊成,況且又是自己提起此案,也只能如此了!又想:“只要活着就有希望,總比立即被處死的好!”想到此處卻也心中略寬。
而此時以有弟子獻上長劍,龐柏鬆命羅忠道:“你可廢去謝軒武藝!”羅忠接過長劍,領命道:“尊老師法旨!”就要去廢了謝軒。清紅卻道:“且住!”說着走下神壇,接過長劍,道:“此子武藝爲我所受,理當由我廢去!”說着走到謝軒面前,看了謝軒半晌,才小聲道:“軒兒聽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好自爲之吧!”說完舉劍連刺,謝軒但覺周身七十二處大穴象被蚊子叮了一下,而後鮮血涌出,雖是不疼,但覺周身真氣從七十二處大穴傾瀉而出!嚇的謝軒趕快運功抵擋,但卻提不起一絲真氣,過得一會就覺周身氣力以是所剩無幾,頭暈眼花,又暈死過去了。
當謝軒再次醒來時,以是身在一處及其昏暗的環境,周圍盡是惡臭潮溼之氣,令人透不過氣來。而此刻雖覺真氣全失,但周身並無傷痛之感,知道是師孃下手容情了。又想起在後山處,明明被劉敬東的兵器穿胸而入,而此刻竟毫無傷痛之感,料想又是師孃所救了。謝軒收拾好心情,擡頭看了看四周,發覺是一處用木柵隔開,類似鳥籠的監牢,高有三尺,只能坐直,站着便直不起身了。左右兩側的監牢亦是如此,再遠就看不分明瞭,對面兩步左右,則又是一排同樣的監牢。
謝軒運足目力,見每個監牢之中似乎都關了人,但卻看不清樣貌,直教人毛骨悚然。這時只聽“噔!”的一聲清響,似有一物事從正對謝軒監牢的屋頂處跌落,進而直奔左側監牢跑去,定眼一看,才發現是一隻老鼠。而左側前後兩坐監牢之中忽的同時伸出手來,而靠近謝軒一側的那隻手要快上半分,掐住那老鼠就往嘴裡送,吃得咯咯作響。不一會,整個監牢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靜。
看的謝軒一陣不舒服,心想:“難道這就是囚魔窟了嗎?那吃老鼠之人定是魔教中人無疑了!”又想:“此刻師孃定然擔心死了。也不知楊修仙大哥知道我誤殺他清陽宮的人,會如何想?嗨!能不能活着出去還是未知之數,何必想那許多!”忽然,左側吃老鼠那人發出撕心裂肺的吼叫,進而以頭撞牆,“咣!咣!”有聲,直磕得頭破血流,血肉模糊,兀自不停。又聽幾人似在監牢的上一層中哈哈大笑,一人道:“怎麼樣!老三!你又猜錯了吧,願賭服輸,快拿錢來!”又有一人道:“該死的魔教妖人,害老子輸錢,看我怎麼整治他!”幾人說話之聲漸漸遠去,似乎離開了。這時那吃老鼠之人亦是沒了聲息,不知是死是活!卻忽的聽身後有人輕嘆。謝軒循聲望去,竟然跟自己同牢房中,還坐着一人,剛剛竟未發現!只見那人頸子上帶着拇指粗細的鐵鏈,靠在木柵上,一動不動。
謝軒戰戰兢兢的道:“前輩!”那人亦不擡頭,亦不回答,只是不動。過了好一會,謝軒又問:“前輩爲何嘆氣?”那人仍是不擡頭,只是緩緩的道:“爲⋯何⋯嘆⋯氣?嗨!爲⋯何⋯嘆⋯氣?”謝軒心想:“這人不是瘋了吧!魔教之人卻是有幾分邪氣。”只聽那人又以極慢的語速道:“你⋯從大橫山來麼?現下大橫怎樣了?我可是很久⋯很久⋯都沒回去了,也不知我堂下之人怎樣對處?不要四分五裂纔好!”謝軒道:“大橫山?晚輩並非從大橫山來!前輩是大橫山之人麼?”那人聽了,緩緩擡起頭來,死死盯着謝軒,好一會才道:“你並非大橫教之人麼?那你爲何被關進來?”謝軒道:“不敢相滿,晚輩實未聽過大橫教的名頭,晚輩乃是靑犢山九源宮門下弟子,因失手誤殺同門,才被關了進來的。”那人看了謝軒好一會,才緩緩的道:“大橫教,就是你們口中的魔教了!”謝軒訝道:“大橫教就是魔教?前輩⋯是魔教中人麼?”那人聽了大笑起來,笑聲中似乎藏着說不盡的滄桑,道不盡的無奈,聽得謝軒有大哭一場的感覺。
笑聲好一會才停,那人悽然道:“魔教!好一句魔教!我堂堂大橫,天下第一大教,竟被世人叫了幾百年的魔教!究竟何爲正何爲邪?何爲善何爲惡?世人又怎能分辨?”謝軒暗罵自己糊塗,當着魔教之人自然要說大橫教纔是。那人又道:“你可知左側牢房中人,爲何要以頭撞牆?”謝軒搖頭道:“不知,前輩教我!”那人嘆了口氣才道:“這牢房看守閒來無事,就餓上我們幾天,再放一隻老鼠進來,他們便打賭,猜我們之中,誰能搶食到那隻老鼠,賭輸之人就要賠錢輸酒了。而放進來的老鼠,十隻之中至少有一隻是喂有劇毒的,剛剛那人就是吃了餵了毒的老鼠了,是以痛苦不堪,生不如死了。你說是我們魔教之人可惡,還是你們正道之人可惡?”
謝軒雖不齒那幾人所爲,但也強辯道:“這幾個獄卒當真可恨!但也不能以偏代全,我三嶽三教自掌教老師起各個光明磊落,決不齒那奸邪之事!他們若是知道此間情景,定不會任其而爲的!”那人冷笑道:“你們掌教之仁義,只對服從他們之人,對待反對他們之人時,卻是絕不手軟的!難道反對他們之人就不是人了麼?就要稱作魔教妖人了麼?這種仁義,只可稱假仁假義,不能算作英雄!”謝軒反駁道:“我中原三嶽之人,做事光明磊落,十幾年來,爲保中原文明不被大橫教所滅,不斷聯合天下門派,與大橫教抗衡,深得天下人之愛戴!前輩認爲連這等人物也不配稱英雄麼?”那人冷哼道:“你沒聽過[可憐無定河邊骨,一將功成萬骨枯]麼?他們這個英雄,可是用無數大橫與三嶽弟子之命換來的!而所謂的[保中原之文明]更是可笑!你又沒去過大橫山,怎知大橫文明與中原之文明不同?”謝軒辯道:“我不去殺你,你就來殺我。若是沒有教主領導,三嶽之人怕是要死的更多呢!”那人笑道:“我大橫教幾十年來雖知不敵中原各派聯合,又爲何執意與中原各派爲敵?無非是自保而已,否則跟你中原教衆爲敵對我們有何好處?你能否教我?”謝軒無言以對,那人續道:“只要你中原各派,在大關山要塞設置關卡,我大橫教如何能入中土之地?”
謝軒沉思良久,才誠懇的道:“晚輩不知,前輩教我!”那人不答反問道:“那你可知十幾年前,你們三嶽本可一舉滅了我大橫教,但爲何又中途起了內訌,三嶽高手自相殘殺,以至死傷大半?”謝軒大驚:“難道我三嶽劍派之高手不是被大橫教所殺,而是自相殘殺麼?”那人冷哼道:“事後自然都要歸罪於我教了!我教破滅之日,就是中原各派開戰之時!誰不想當那英雄?誰不想使本門光大?在本門榮辱面前,各個都是喪心病狂之輩。又何必分正邪?”也不知那人姓甚名誰,還有甚話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