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相約在世界盡頭

1.

如果人生沒有遇見,沒有懊悔與遺憾,沒有不甘與無奈,那也算不得爲人生。

我的一生平淡如白開水,兩眼望不到路的盡頭,可也參雜着生活的酸甜苦辣和情感的愛恨情仇。

人的一生,充滿太多無奈和心酸,壓抑太久的軀體夜終究承受不住而遭受散架的危機,萬般皆苦,唯有自渡。

自渡的過程是漫長而崎嶇的,就像青春時遇到的美好,總是蜿蜒而曲折。

今天,我來到了法羅羣島。

如果世界有盡頭,那麼便是這裡了。

法羅羣島有着蜿蜒連綿的海岸線、雨霧交織的詭異天氣、壯闊驚駭的峽灣懸崖、數之不盡的大小瀑布、風景如畫的原始村落、自由散漫的山羊綿羊、可愛蠢萌的“會飛的企鵝”……

我對着這片海宣泄着壓抑的情緒,對着這片天空訴說着我的苦悶和悲痛。

不知不覺,我淚如滿面,和這片潮溼的天氣融爲一體,成爲它們的一部分。

年少時,總有太多無能爲力,也缺乏面對的勇氣,故而造成太多遺憾和愧疚,以至現在需要彌補與救贖。

沿着路,緩慢徒行,今天就丈量這羣島,就算作赴他遺言之約吧!

他曾說過,有那麼一處世外桃源,深處北大西洋秘藏的隱世之地,是令人念念不忘的心靈驛站。

腦海中依然震盪着他的話語:“欣欣,我們要一起去那裡看一次海浪,吹一場海風,看看雨霧交集的天氣。”

世事無常,夢想總與現實不對勾,他失約了,而我來了,就像樹和葉,總有一個要食言!

或許這也不算失約吧,他曾說過,如果有一天想他了,就去大海看看。

我想這裡就是我們相約的地方,世界的盡頭——法羅羣島。

人和人的相遇總是那麼戲劇化,沒有緣分在一起的人,還要給他們安排了許多不必要的劇情,最後只能落到個曲終人散,物是人非的結局。

對此,開始我埋怨過,也愧疚過,他的命運因我而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若是沒有那場遇見,我們終將過着各自平淡如水的生活,他或許能夠遇到一個比我漂亮、比我更愛他、能夠和他結婚的女孩!

我或許也不再受愧疚的折磨,夜夜無眠,處於深深的自責之中,我每每想起給不了他想要的未來,都崩潰大哭,狼狽至極。

我是愛他入骨的,但不能跟他一起,我從前不懂這些,只能機器般的服從規矩,不敢反抗,不敢違背。

在親情與愛情之間,我都不想割捨,但二選一的時候,我唯有丟下他。

由此,我揹着罪孽深重的罪責苟活於世,而我們之間連念想都成了一種奢侈。

隨着年齡的增長,知識的拓展,視野和閱歷的提升,我發覺所有的一切規矩不過是世俗的枷鎖,不過是他們固步自封的表現罷了!

但我卻沒有了反抗的意願了,我沒有後悔的資格,逝去的青春終究如泡影,早就消散在人海。

我也深深體會到了我們臨別時對話框裡,他的那句:“望你別回頭,失我者永失。”的含義。

是啊,我已經失去愛的權利和資格,我永遠只能活在自責和悲痛中。

望着濃郁的水氣凝結而成的陰沉天氣,以及耳邊呼嘯而過的海風,使我一陣哆嗦,衣角隨着風獵獵作響,青絲在水氣的點綴下,宛如一串串銀白色珠簾。

我在想,如果他在身邊的話,一定會爲我遮風擋雨,幫我抹去髮絲上的水珠吧!

想着想着,我又笑了……

在這人煙稀少的地方,最純潔的盡頭,我可以放縱的哭,可以不要面子的呼喊着他的名字。

不用擔心別人異樣的眼色,不用害怕被人扣上帽子!沒有被定義的人生,纔是最自由和快樂的。

我對着遠山呼喊:“林路平,我來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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迴應我的只有大自然的波濤聲和呼嘯聲,沒有我熟悉的聲音。

他不會來了,但他應該會在奈何橋等我!這也是他之前說的,如果不能和我共度餘生,那麼請記得他在奈何橋下等我。

我悽慘一笑,回顧這一生,真的對我太苛刻了。貧苦出生,勞碌成長,戀上一人,無緣相愛,終日悲痛!

2.

嫩綠的草坪山間上,綿羊盡情的享受安寧、奔騰而歌,依次坐落的小村莊緩緩升起清晨的煙火氣。

離村子不遠處,壯闊嶙峋的懸崖懸掛着數之不盡的大小瀑布,共同成爲法羅羣島夏天最美的一道風景。

不知不覺間,我沿着小道跌跌撞撞,走走停停,闖入了薩克森,迎面而來的潺潺流水自山壁間譁然而下。

如果林路平在的話,一定會像個孩子一般手舞足蹈,我太瞭解他的性情了,熱愛山河自然,夢想着遨遊世界,享盡這世界最純潔的景色。

我輕輕拿起掛在圍脖的奧林巴斯相機,對着瀑布咔嚓……

“你錯過的風景,我都替你拍下來了!”

這臺奧林巴斯相機是我21歲時,他送我的第一份生日禮物,一直陪伴我度過了十個春夏秋冬!

他說:“相機可以記錄很多有意義的瞬間,記錄這世間所有的不期而遇。”

我還記得他那時送給我相機時,滿臉憧憬的說要用相機記錄我們愛的點點滴滴,記錄這世間的色彩。

那是我第一次在他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樣,感受到了愛意,我熱淚盈眶的擁抱他!

如果時間能夠靜止,我希望能夠和他永遠停留在那一刻。

不禁,我眼角已經溼潤!人啊,總在錯過之後,纔開始懷念和珍惜。

沿着瀑布旁的山路,走到了山頂,進而徒步走向‘特魯維克鎮’。

小鎮安靜的坐落在湖畔周圍,清澈的湖水在風的吹拂下,輕輕激起漣漪波浪,微風不燥!

那是如此的萬籟俱寂,完全沒有城市裡的喧囂熱鬧!

漫步在小鎮街道里,給人一種很輕鬆舒服的感覺,難得遠離城市的喧譁,享受此時此刻的安寧。

城市快、緊、湊的生活,曾一度讓我壓抑難捱,永遠給人一種緊迫感和落差感,每時每刻都緊繃着神經,唯有深夜躺在牀上,才能夠偷偷放鬆一下身體。

可這裡不一樣,這裡沒有城市爾虞我詐的險惡,沒有爲碎銀幾兩而四處奔波的苦悶。

人的一生,總在奔波中慢慢失去自我,變成一個陌生的自己。

無人打擾的時光,心情是舒暢的,如果他在耳邊的話,那就錦上添花了!

此情此景,最好的狀態應該是,手牽手不、肩並肩,調笑風聲,共享這美好寧靜。

大概他還是會哀怨!以前共處一所大學時,每到週末就喜歡拉着他一起逛街,這女孩呀!天生就是逛街的小能手,“天賦異稟”,一逛就是大半天,惹得他那個叫一個哀怨不已!

看着他氣呼呼得端坐在路邊,我就笑得合不攏嘴,連騙帶哄才肯跟我一起走。

剛談戀愛的時候,是最純粹的,既不考慮未來的發展,也不憂愁過去!珍惜彼此在一起的每時每刻。

可人是會長大的,愛情也是!在一起久了,“野心”就滋長了,都想把對方留在身邊一年又一年,就會計劃未來,考慮的事情就複雜起來。

就像吃甜品,開始只是淺嘗一口,可也就是那一口,越來越上頭,越吃越想吃,最後就有了買一盒留在身邊可以吃的想法。

驗證了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初見是美好的,讓人流連忘返。

曾認爲,以年爲單位的戀愛,一定超級酷,但這份答卷你我都不滿意,爛尾了!

3.

當我到達米基內斯島時,直奔西邊的標誌性燈塔走去。

據說,曾有三個家庭負責照看管理這座燈塔。後來,這座燈塔被改成全自動運行的,看管的家庭也就陸續離島了,留下了如今這個孤獨的紅頂白身的傢伙。

孤獨的燈塔,孤零零的立身在海邊的孤島上,承載着無數歲月的寂靜和孤獨,任憑風浪起,夜幕侵蝕!

它有自己的使命——給予故人歸來的指引!

而我呢?我在等什麼,我沒有回頭客,比之燈塔還要淒涼上幾分吧!

走到燈塔下,望着承載着歷史性的建築物,依舊堅強的挺拔着,爲運行的船舶指引方向。

我明白它也身不由己,可自當它出現在這裡的那刻起,就註定了它的孤獨!

我也如同陳舊的燈塔一般,當媽媽懷我的那一刻,就註定了我的將來會有那麼一天!

可我也是受害者,爲什麼最後所有的罪責都由我一人承擔。

往前一步我沒有勇氣,退後一步我要失去你。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親情和愛情亦如此!

我若選你視爲不孝,我若棄你視爲不忠,忠孝兩難全!

我深知父母養我孕我的不易,我不想父母辛勞把我託大,最後卻是個白眼狼,我也承受不起世俗的閒言碎語。

作爲一個農村人,父母都是辛勤耕耘的農民,靠着族上留下的許些田地,兢兢業業,把我和小弟拉扯大。

依稀記得,爸媽爲了我們的成長付出很大的努力,我爸又是一個極其喜歡飲酒的人,不喝酒還好,一旦喝重了,會耍酒瘋!而我媽又是一個極其能說的,像個“母雞”一樣嘰嘰喳喳個不停,故而免不了吵架,鬧得個雞犬不寧。

你若仔細觀摩,便能夠發現他們老去的痕跡,不知不覺白髮蒼蒼,滿臉皺紋,雙手都是數不勝數的老繭。

可他們從未虧待我和小弟,盡他們最大的能力,讓我們在學校吃飽穿暖,從不拮据我們的經濟!

家裡的一磚一瓦,鍋碗瓢盆,一件一件,都是用他們的身體作爲酬勞換來的。

如此父母,如此恩情,我怎敢辜負和違逆呢?

所以不想因爲我和他的情感,而置我的家人於族人異樣的眼光,我知道世俗的規矩不過是祖輩自視甚高、固步自封的封建思想。

可我不敢反抗啊,也沒有反抗的勇氣,父母不欠我,他們也替我無奈和悲傷!

有一次我很開心的和媽媽說,我談了一場戀愛,看到我滿臉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媽媽燦爛的笑容如花般綻開,她在爲我感到高興!

她非常八卦的像我詢問關於他的一切,聽到他對我非常好,爲人善良正直,憨厚老實等很多優點後,媽媽更加開心,眉間都舒展了許多。

她還教誨我,不要只顧別人對你好,還要記得回饋人家,不要吝嗇,吃飯的時候,女孩子也可以主動付出。

她說道:“感情是雙休奔赴的,共同經營起來的情感才牢固,就像建房子,首先打好地基,才牢固而穩定。”

說着說着,她就哭了,黝黑的手指擦拭着眼角的淚水,又露出笑容,她是喜極而泣了,不由回想起少女時代的時光。

有一天,她或許想到了什麼,突然問我,他是什麼民族時急迫的表情,讓我有些驚慌失措。

我顫顫巍巍地說:“這……有什麼關係嗎?”

心中頓時彷彿有一塊石頭懸浮着,提心吊膽地目視着媽媽。

媽媽遲疑不決,而後像是下定決心看着我的眼眸說道:“我們彝氏祖上有一條規矩,子孫後代不可娶亦不可嫁苗氏子孫,忘了問你,他……是什麼民族?”

這一刻,我的心都在滴血,就像被石頭砸破了個窟窿一般。

珠子般的淚水不爭氣的從臉盆嘩嘩而落。

頓時,媽媽愣住了,她沒有想到如此巧合,我的男朋友居然是苗氏一族。

她就像犯了錯的孩子,無處安放的雙手抖擻着,焦急地看着淚如滿面的我。

她並沒有錯,我也沒有怨她!只怨爲何在情竇初開之前,沒人告訴我關於這一切呢?

那麼我也許會遇見他,也會心動,但絕不會在一起。

自那之後,我產生了恐婚,不在期待去遇見誰,去擁有誰的青春!

見證別人愛情的珍貴與真摯時,有過羨慕和惋嘆自己愛而不得,最後一笑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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