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寶兒聽了大爲失望,仰頭看着這三棵無花果樹,然後在三棵樹間來回竄着,發現果然低處再沒有果子時,也只得失望地道:“果脯哪有新鮮果子好吃!”
這時忽地另一邊轉出四個孩子來,當先一個約有七八歲,卻比齊寶兒高出許多,他身後的三人,有兩個年紀比他大,有一個年紀卻與齊敏兒彷彿,卻也是個女孩兒。
齊福看到這四人,便對當先那七八歲的孩子道:“今日你也出來麼?”
那孩子道:“這兩日不見你呢,你去了哪裡?”
齊福道:“我去我二叔家裡唸書了。”
那孩子道:“怎麼又去,前段日子不是去過了麼。”
齊福道:“這次要開恩科,我爹讓我跟着二叔去見試一下。”
那孩子道:“是縣試麼?”
齊福點了點頭:“你也去麼?”
那孩子搖了搖頭:“我要等十四歲後再去,我四叔說年紀太小了便是中了也無用,也不懂人情事故,沒的壞了事。”
齊福道:“你爹不會帶攜着你麼?”
那孩子道:“我爹哪有空管我,都是我四叔在教我。”
說着看了一眼齊福身邊的齊敏兒,便道:“這是誰?”
齊福道:“這是我二叔的女兒,我堂妹敏兒。”
那孩子“哦——”了一聲,眼中神色有些奇怪。齊敏兒見他雖然年紀小,但是談吐很是老成,比齊寶兒不知要強上多少,見他如此神色,便也明白他也知道自己是抱養來的,所以纔會有這副反應。
齊福這時又轉過頭來,對齊敏兒道:“這是蘇睿,里長的孫子。”
原來里長姓蘇!
齊敏兒看了一眼蘇睿,只見他穿着錦袍,看上去很華麗的樣子,心想果然不愧是里長的孩子,穿得就是好。再看他脣紅齒白,目如黑漆,小臉粉嫩嫩的,一點也沒有農村裡的那種黑裡透紅皮膚皴皴的樣子,真是白裡透紅,與衆不同了。
齊敏兒又看了一眼齊寶兒,雖然比不上蘇睿,但總算也還差強人意,只是一直仰着頭看着那無花果樹,腦子裡估計在祈禱這樹上的果子能掉一個下來吧。
蘇睿這時也在看着齊敏兒,便也順着齊敏兒的目光看到了齊寶兒的樣子,便笑道:“寶兒你又想吃映日果了?”
齊寶兒嘆了口氣:“唉,低處的都被你們吃完啦,哪還有的吃!”
蘇睿笑道:“你不敢爬麼?”
齊寶兒看了一眼齊福,道:“我爬不好。”
齊福道:“再往高處爬,就危險了,爲幾顆果子,不值得的。”
蘇睿道:“這算得甚麼,看我的。”
說着把那錦袍一脫,便要往那樹上爬去,齊福把他一攔,道:“你莫逞強,跌了下來,不是耍的。”
蘇睿看看身後的兩個孩子,面帶得意之色,對齊福道:“你問問他們,我已經爬過幾次了,可有跌下來過!”
那兩個孩子年紀比蘇睿要大,個頭也稍高,約有十歲出頭模樣,見蘇睿說了,都點頭表示肯定,只是其中一人道:“少爺說的是,不過這樹也着着高了些,這映日果咱家裡也有,若少爺想吃,便回家去拿好了,何必又來爬這高樹。”
另一人聽他說了,便也道:“上次少爺採了這映日果回去,不是還被夫人責斥了麼。”
這兩個人叫他少爺,看來不是這裡長家的僕人,便是這裡長家僕人的家生子兒。
蘇睿哼了一聲,道:“總是我自己要爬的,與你們兩個不相干,你們又怕什麼!”
說着便向那樹上爬去,而跟着他來的小姑娘,卻不向他看,只對齊敏兒道:“你叫什麼名兒?”
齊敏兒見她身上衣着與蘇睿相當,但是齊福剛纔卻沒有介紹她,故此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麼人,便拉了一下齊福,對他道:“這位姐姐是誰。”
齊福看了一眼這小姑娘,道:“我也不知。”
那兩個跟班其中之一道:“她是我們家表小姐,是來過重陽節的。”
這日正是九月初八,明日便是重陽了,他們要不說,齊敏兒也想不起來。
這重陽節在古代是個大節日,而在現代卻漸漸地淡了,所以齊敏兒不在意,聽他們提起,這纔想到明日是九月初九了。不過看齊長春那樣子,估計也是要閉門讀書的,況且在古代,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大的活動,齊敏兒聽了也只是點了點頭而已。
那表小姐卻還看着齊敏兒,道:“你叫什麼名兒?你長得真好看。”
齊敏兒一怔,心想你纔多大了,怎麼就知道我好看不好看!虧得你還是個女的,你若是男的,那還不是個小色狼!
這時那蘇睿正爬到一半,聽到表妹說話,便也向樹下道:“不錯不錯,我剛纔就想說了,一直沒得空兒,你叫什麼名字?長得跟我家那副畫上的小姑娘很像呢。”
齊敏兒如今支着兩條沖天辮,論髮型和穿着,倒還真的與古代年畫上的一些畫像相似,只是沒料到他們家的年畫居然連臉也像——因爲面前的這位“表小姐”,也是一樣的髮型,若論打扮,只有比齊敏兒更好看,結果他們卻說齊敏兒像他家畫上的姑娘。
看來齊敏兒這個穿越者,總算也有了點與衆不同的地方。
不過蘇睿在上面一邊爬,一邊向下看向下說話,倒是讓齊福嚇着了不少,忙喊了一聲:“小心,別往下看,看着手。”
不料本來蘇睿已經爬了上去,正在枝葉中翻爬,腳下踩着的樹枝也是夠粗夠結實的,結果他這好心一喊,倒教蘇睿愣了一下,伸出去的手沒有按他想像的那樣抓穩一根樹枝,上身便一下子失去了平衡。
上身一歪,心裡一慌,腳底下跟着便是一滑,身子便如同一塊石頭一般掉了下來——他自己大概也嚇傻了,在空中動也沒有動一下,甚至連發一聲喊都沒有,只是直直地掉了下來。
這幾個孩子裡,就數齊福的年齡最大,再加上他一直在下面看護着蘇睿,便趕緊上前一步,伸手去接。
要知道這樹高足有十米,蘇睿沒有爬到樹頂,但是也差不多離地有七八米了,齊福又不知深淺,不知道重力加速度的厲害,也沒有想着要斜着伸手半推半接,便直直地伸出雙臂去接,結果“砰”的一聲,蘇睿摔在地上,齊福也被他壓倒,兩個人都一下子岔了氣,光張着嘴,發不出聲來。
兩個跟着蘇睿來的孩子嚇了一大跳,忙上前扶起蘇睿,卻見蘇睿臉色慘白,張着嘴喉嚨裡“嘶嘶”作響,只是說不出話來。
齊敏兒那邊也與齊寶兒一起扶起了齊福——實際上是齊福自己起來的,他好歹年紀大些,又有些心裡準備,所以神智還是清醒的。
齊敏兒見齊福的症狀與蘇睿一樣,知道是岔了氣,便伸郵兩隻小手在齊福的胸口用力揉着,一邊道:“福哥哥,你怎麼樣?怎麼樣?”
齊寶兒見了,也一起伸手出來幫着揉搓,連着揉了幾下後,把胸口鬱結的那塊氣血給舒散開了,齊福這才喘了一口氣出來,卻先道:“快去看看蘇睿怎麼樣了。”
那邊表小姐已經哭了起來,兩個孩子也被嚇得不輕,想要把蘇睿揹着回去,卻一動就見蘇睿神情更是痛苦。了虧得這三棵無花果樹長在村子裡一個比較偏的地方,並不是在大道邊,此時又正好是午時,吃飯的午睡的大人也居多,所以這時一個往來的人也沒有,只是幾個孩子在這邊慌作一團。
齊敏兒走過去,對蘇睿道:“睿哥兒,你疼麼?”
說着伸手去揉他的胸口,揉了幾下子,蘇睿眼神稍微放鬆了一點,表小姐見狀也伸手幫着一起揉,兩個隨從也慌着敲背揣肩的,不一會兒蘇睿的氣也順好了,喘出一口粗氣道:“敏兒真聰明,怎麼知道揉一揉胸口就好了?”
齊敏兒故作天真狀:“我也不知道啊,只是平日裡我摔疼了,孃親就替我揉一揉。”
蘇睿勉力笑了笑:“啊,我娘也時常替我揉摔疼的地方呢,我卻沒有想到如此。”
說着對自己的表妹笑道:“星兒不要哭,表哥沒事的!”
說着伸手替她擦去了掛下來的淚珠,然後又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四肢,似乎是覺得沒什麼問題,便向齊福那邊走去,問道:“福哥兒,你怎麼樣?”
齊福苦笑道:“胳膊擡不起來啦,脹痛得很。”
蘇睿道:“莫不是脫了舀?”
齊福彎了彎兩隻臂膀,道:“沒有脫舀,只怕是傷了筋骨,將養兩日,也就好了。”
蘇睿道:“倒是我累了你了,我明日到你家看你去,給你帶兩副膏藥。”
齊福道:“我如今住在我二叔家呢,你不要去,不然我二叔一定會告訴我爹的。”
蘇睿點了點頭,道:“說的也是,既然如此,便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