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內。
李燁站在窗前,雙手負於身後,擡頭望着天空,眉頭緊鎖。此刻的他簡直心亂如麻。後周欲起兵攻打南唐,雙方的實力太過懸殊。正如周宗所言,南唐若是與後周對峙,無異於以卵擊石。大將軍李昂在朝中如此無禮,顯然沒有將自己這個皇帝放在眼裡,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舉兵造反。如今的南唐,實屬內憂外患。自己身爲皇帝,卻感到無能爲力。這讓李燁如何不心事重重。
“皇上,三王爺求見。”
陳公公站在書房門前,躬身說道。
“讓他進來。”李燁道。
“喳。”陳公公回道,轉身離開。
不多時,李慕寒走進書房,來到李燁身前,躬身行禮,道:
“皇兄。”
李燁將思緒收回,轉過身來,對着李慕寒露出一絲微笑,問道:
“審完了?”
李慕寒聽後,明顯一怔。看來自己今日去大牢審問犯人的事情,皇兄已經知道了。當下也笑了笑,說道:
“什麼事情都瞞不過皇兄您。”
“結果如何?刺客是什麼來歷?”李燁問道。
“皇兄,事情正如臣弟所料,昨晚的女刺客並非敵國奸細。她只是一個苦命的普普通通的女孩。”李慕寒正色道。
“哦?說來聽聽。”李燁眉毛向上挑了挑,說道。
於是,李慕寒將自己所知道的來龍去脈,依依詳細向李燁稟明。
李燁聽完,思考了片刻,道:
“你確定她所說的都是實話?”
“臣弟確定,我相信她。”李慕寒肯定地說道。
“那依你看,這個女刺客該如何處置?”李燁問道。
“回皇兄,臣弟正是爲此事而來。臣弟請求皇兄放過她,赦她無罪!”李慕寒躬身,正色道。
“刺客夜闖皇宮,擾亂宮中清淨,視皇權爲無物,本是罪不可恕。但是朕也不是冷酷無情之人。念在其救人心切。”
說到此處,李燁看了一眼依舊躬着身子的李慕寒,繼續說道:
“嗯,那就將其放了吧,讓她速速離去。但若是再犯,朕決不輕饒!”
“謝皇兄!”
李慕寒直起身子,臉上又露出了那抹標誌性的和煦笑容。
“還有事嗎?”李燁問道。
“不瞞皇兄,臣弟的確還有一事相求。”李慕寒道。
“什麼事?”李燁道。
“懇請皇兄將藏寶閣中還魂金丹賜予臣弟!”李慕寒單膝跪地,道。
“你想用金丹去救那女刺客的弟弟?”李燁問道。
“是!”李慕寒猶豫片刻,重重點了下頭。
“你可知道,還魂金丹乃我大唐鎮國之寶,具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乃我國代代相傳的寶物。如今,你要用它去救一個毫不相干的人?”李燁俯身盯着李慕寒,正色道。
“臣弟知道,這還魂金丹實屬難得的寶物。但是它再寶貝,難不成還能抵得過一條人命重要?”李慕寒道。
“天下生死事千千萬,但還魂金丹只有一顆。你救得了一人,能救得了天下人嗎?若是全天下的將死之人都來求藥,你又要把金丹送給誰呢?”李燁反問道。
“可是皇兄,臣弟雖救不了天下人,但是此事既然被臣弟遇上了,臣弟又怎能袖手旁觀?一條人命,還是個孩子,臣弟實在不忍心他就這麼離開人世啊。”李慕寒心中悲憤不已。
“此事朕無法答應。你不要再說了。”說罷,李燁轉身面對着窗外,不再去看李慕寒一眼。
“皇兄!”李慕寒想要再說些什麼,卻被李燁揮手打斷,示意自己不願意再聽下去。
“不過,朕雖然不能答應將金丹賜予你,但是你可以將那個孩子接入宮中,由宮中太醫診治。他只是昏迷不醒,至於金丹可救其性命之說,是否屬實尚未可知。你把他接進宮來,或許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了!”李燁說道。
聽到這些話,李慕寒心中頓時豁然開朗。是啊,誰說要救那個孩子,就必須用到還魂金丹?宮中太醫醫術精妙,勝過外界野郎中不知多少倍,讓他們出手診治,必是藥到病除。看來,從一開始,自己的思想便被還魂金丹禁錮住了,皇兄心思縝密,自己真是萬萬不及!當下,李慕寒不禁搖了搖頭,苦笑一聲。
“想明白了?”
李慕寒擡起頭,正看到李燁俯身注視着自己,看來自己的心思又被皇兄看出來了。只得用手撓了撓頭,略有歉意地嘿嘿一笑。
“皇兄思慮周全,臣弟真是跟您差的天淵之別啊。”李慕寒笑道。
“好了好了,這種拍馬屁的話,朕聽得多了。沒什麼事,你就退下吧,朕還有事情要處理。”李燁擺了擺手,道。
“是,臣弟告退。皇兄保重龍體。”李慕寒躬身行禮,站起身,走出了書房。
……
大牢內。李慕寒一步步走到關押女小偷的牢房門前,叫侍衛打開了牢門,臉色略有些鬱悶。
“慕容姑娘。”李慕寒叫了一聲。
正蜷縮在角落裡的慕容林熙,聽到李慕寒的聲音,立馬站起身,快步走到李慕寒面前,一雙大眼睛滿懷期待地盯着李慕寒,急切地問道:
“怎麼樣了,怎麼樣了,皇上答應了嗎?”
“皇兄答應放了你。”李慕寒嘆了口氣,接着說道:
“但是我沒有辦法替你爭取到還魂金丹!”
說着,李慕寒的臉色顯得更加苦悶了。
“哦。”
慕容林熙聽後,紅着眼睛,應了一聲,語氣中透漏着一股絕望。只見其將雙手無力地垂下,眼眸低垂,慢慢轉過身,走向牆角,再沒有剛纔那種迫切的感覺,整個人似乎已經心灰意冷。
就在這時,李慕寒話鋒一轉,繼續道:
“不過,皇兄雖然不肯拿出金丹,但是答應接你弟弟進宮,由太醫爲你弟弟診治。”
聽到此話,慕容林熙停下了腳步,眼睛又恢復了光芒,猛地轉過身,快速走到李慕寒面前,眼中的淚水還未擦乾。
“真的嗎?皇上願意將我弟弟接到宮中醫治?”慕容林熙欣喜地問道。
“本王從來不打誑語!”李慕寒笑着說道。
“這麼說,我弟弟有救了?”慕容林熙接着問道。
李慕寒笑着點了點頭。
片刻,慕容林熙終是控制不住自己內心的狂喜,竟是伸手緊緊抱住了李慕寒的脖子,開心地大聲叫喊着:
“啊,哈哈,我弟弟終於有救啦,皇上萬歲,哈哈。”
被抱着脖子的李慕寒顯然有些不知所措,雖然自己平日裡自詡風流倜儻,但突然被一個陌生女子抱着,還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這讓李慕寒很是緊張侷促。嗅着其身上傳出的陣陣幽香,只見此時的李慕寒滿臉通紅,紅到了耳根,全身僵硬,兩隻手拿起又放下,不知道該放在何處。
慕容林熙自然也想到了這個問題,一個女孩子對一個男人投懷送抱,這成何體統!當下趕忙鬆開了抱着李慕寒的雙手。只見其低着頭,面頰通紅,跟李慕寒一個樣,兩隻手不老實地揉搓着自己的衣角。
“對,對不起。”慕容林熙小聲說道。
“沒關係。”李慕寒依舊顯得有些侷促,紅着臉應道。
兩人就這樣在牢裡靜靜地站着,鴉雀無聲反倒顯得氣氛更加尷尬。片刻,李慕寒率先打破了沉靜,咳嗽了兩聲,說道:
“咳,咳,既然皇兄已經有了旨意,我會盡快把你送出宮去。然後把你弟弟接進宮中,儘早安排爲你弟弟醫治。”
“謝謝你。”慕容林熙擡起頭,注視着李慕寒,感激地說道。
“慕容姑娘太客氣了。”李慕寒笑了笑,繼續說道:
“事不宜遲,我們這便出宮,接你弟弟。”
“嗯。”慕容林熙點頭應道。
……
金陵城東南方不遠處,有一片樹林。林中有一家農舍,四周由籬笆柵欄圍成一個院子,院中有一口井,兩間茅屋,便再無其他。
此時,李慕寒和慕容林熙二人就站在院中。
“這裡就是我家。弟弟就在屋內。”慕容林熙說道,然後快步走向左邊的一間茅屋。
“想不到,慕容姑娘姐弟二人就住在這種地方,而且一住就是十幾年。”
李慕寒這樣想着,不禁心生惻隱。此刻,李慕寒似乎對慕容林熙多出了一分情愫,那是一種關心和同情。看着快步進屋的慕容林熙,李慕寒也快速跟了進去。
李慕寒走進房中,只見屋中只有一張石牀,牀上鋪着一些碎布和碎棉花。此時牀上躺着一人,看起來約莫十二三歲,還是個孩子,眉宇間和慕容林熙有幾分相似,生的頗爲俊秀。只是眉間略有暗淡,雙目緊閉。
慕容林熙坐在牀邊,雙手緊握着那個孩子的手,淚水順着臉頰留下,哽咽着說道:
“弟弟,你的病有救了。你聽到了嗎,你有救了。大唐皇帝願意把你接入宮中醫治,你聽到了嗎?”
此情此景,李慕寒也不禁傷感起來。上天從來都是不公平的,每個人自出生之日起,所扮演的角色便不盡相同。有的人註定大富大貴,而有些人就要窮苦一生。但是上天又有好生之德,她從來不會把人逼入死衚衕,總是會讓人在絕境中逢生。
……
“桀桀,看樣子,叫你去宮中盜取金丹,你是失敗了啊!”
突然,一聲乾枯的冷笑從屋外傳出,李慕寒頓時回過神來。慕容林熙也站起身,眼神中透露出一絲驚訝。
“是他,他又來了!”慕容林熙道。
李慕寒二人趕忙走出屋外。只見此刻院中站着一名黑袍人,全身上下均是被黑色包裹,只露出一雙眼睛,一雙發紅的眼睛。
“你是什麼人?”李慕寒問道。
“桀桀。我是什麼人,你身旁的小姑娘不是知道的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