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時候,當你還一無所察的時候,你已經住進了別人的心裡,縱然你有一千一萬個不願意,卻無法將自己從對方的內心驅逐出去。
顧天瑜以爲,這種事情再不會在她的身上發生,她已經儘量避免對別人好,也一直只當戰北野是自己的敵人,然而,當戰北野穩穩抓着她的柔荑,拖拽着她,不准她離開時,她知道自己錯了。
被愛上,從來都是一件麻煩事。至少,在顧天瑜眼中是這樣。只是,戰北野沒有明確向顧天瑜表明心意,縱使顧天瑜敏感的察覺到了,除了只當不知外,也沒有別的法子。
遂兩人依舊平靜的用過了這次的午膳。兩人用罷膳不久後,便有一人走進來,將一包東西交到戰北野手上,戰北野將那東西推到正在吃茶的顧天瑜面前,淡淡道:“你昨日讓我爲你準備的東西,已經準備好了。”
顧天瑜放下茶盅,一邊好奇道:“這麼快?”一邊將包袱打開,只見裡面是一個暗紅色長盒,盒內裝着許多花花綠綠的葉子。顧天瑜拿起這些東西,在手中仔細打量,末了眼眸中閃爍着滿意的笑意,淡淡道:“郡王爺就是厲害,我本以爲這東西還要等個十天八日。”
說話間,她將包裹重新包好,而後起身,拱手道:“那麼民女就告退了,這些東西還要再做一番處理。”
戰北野淡淡品茶,輕“嗯”一聲,竟是連頭都沒擡。顧天瑜也沒有多想,便轉身去了。而她不知道,待她走出多遠,戰北野才緩緩擡眸,而那冰冷的眼底,此時帶着無邊的冷意。
“去叫月夫人過來。”良久,他方冷冷吩咐道。
得了吩咐的丫鬟忙跑去尋麝月,來到馨香園,大家聽說郡王爺主動要見月夫人,一時間欣喜異常,以爲自家主子吃了別的女人的釘子,才懂得月夫人那純良溫順的美人兒,纔是值得好好疼愛的人。
麝月有幾分詫異的望着那丫鬟,面上卻無多少欣喜,她小心翼翼的問道:“王爺他......心情如何?”
那丫鬟如實答曰:“回夫人的話,奴婢也不知道,但聽王爺的口氣......似乎有些不悅,不知道是不是那位神醫姑娘惹怒了他。”
麝月拿着插梳的手微微一頓,她擡眸,溫婉的眸中閃過一抹錯愕,有幾分詫異道:“那位神醫姑娘?她不是在王宮裡麼?”
那丫鬟有些同情的瞄了麝月一眼,這才小聲道:“嗯,那位姑娘今日中午陪着王爺一起用膳,不知說了什麼,王爺就不高興了。”說罷,她有些焦急道:“夫人,您還是快些過去吧,萬一王爺等急了,又該不高興了。”
麝月此時一顆心七上八下,她意識到事情沒有這麼簡單,雖惴惴不安,然除了儘快去見戰北野外,別無他法。遂,她匆匆將插梳插.入髮髻上,而後便跟着這丫鬟離開了。
在麝月離開後,本在午睡的戰北淵從榻上坐起來,他小小的臉蛋上帶着幾分不悅,昨夜戰北野並沒有再回來,而戰北淵篤定,他的爹爹是有了新歡,而不要他和麝月了。遂,現下他便穿了鞋子,然後走到外面,趁着丫鬟們不注意,偷偷喝了幾大碗的冷水,而後便準備去尋顧天瑜。
不知道危機正在靠近的顧天瑜,此時正興奮的擺弄着手中草藥,燕小六剛剛回來,此時正站在顧天瑜的房門口,如一頭鷹般,冷眼搜尋着四周,大有連一隻鳥都不放過的姿態。
不一會兒,戰北淵那小小的身形便出現在燕小六的面前。他望着這清瘦矮小的一團緩緩靠近,而其身後竟然跟着十多個丫鬟奴僕,不由斂眉,嘟囔道:“這個小傢伙是誰?”
顧天瑜聽到外面的動靜,擡眸望向窗外,待看到戰北淵時,不由挑了挑眉,心道:“這小傢伙......難道就是戰北野的兒子?”她自然知道來者不善,不過,她可不相信一個屁孩子能有什麼翻天的本領。
不過爲了保險起見,顧天瑜還是很快將手中藥草收拾好,而後藏起來,細細洗過手,這纔不急不緩來到桌前坐下,拿來一本書,又爲自己斟了一杯茶,顧天瑜至此便完成了自己的“武裝”。
戰北淵雖然只有六歲大,卻因自小就有教書先生,加之麝月雖疼愛他,對他要求卻甚高,和同齡孩子比,他的腦袋早已經十分靈光了,用一個貼切的比喻來說,他就好像是現代社會裡,一羣小雞中那被打了激素長出四條腿的小傢伙,聰明得很。
此時戰北淵身後的丫鬟小廝們,各個面色焦急,均在勸阻戰北淵“打道回門”,只可惜小傢伙上了倔脾氣,誰的勸也不聽,一直來到別院內,他都氣勢十足,大有一種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姿態。
燕小六可不管來的是小人還是大人,待戰北淵準備推門而入時,燕小六長劍出手,劍柄立時擋住戰北淵的去路,戰北淵只透過窗戶,看到那倚窗而坐的顧天瑜,卻沒看到這如土狗一般,死守在顧天瑜門口的燕小六。
他當下擡首,一雙靈氣十足的眸子頗爲兇悍的瞪着燕小六,氣呼呼道:“哪裡來的狗奴才,竟然連本世子的路也敢攔?”
燕小六凝眉,頗爲不爽的回瞪着戰北淵,他最討厭這種臭屁的小孩,特別是一口一句“狗奴才”的,總以爲自己高人一等的小孩子。遂,他毫不客氣道:“小不點,我警告你,離我家主子的門口遠點。”
這時,那些勸阻的下人們早已經不在了,因爲燕小六說了,誰都不準靠近這院子,遂戰北淵縱是受到了這樣的對待,也沒誰敢上前說話,笨拙些的,只安靜站在那裡,以防燕小六一個不爽,將他們的小世子一刀切了,聰明些的,早早便去通知戰北野去了。
戰北淵頗有氣勢的雙手叉腰,高聲道:“你好大的膽子,信不信本世子讓我爹爹,把你的人頭砍下來當球踢?”
室內,正在喝茶的顧天瑜“噗”的一聲,將茶水噴出多遠,這孩子可真逗,小小年紀便和他爹一個模樣。
燕小六是個急性子,除了對顧天瑜,和他那羣哥哥外,他哪裡被別人這麼對待過?遂他冷當下便劍眉倒豎,一把將戰北淵提着領口便拎了起來,戰北淵撲騰着要下來,燕小六卻將他擺放到與自己同樣的高度,一雙憤怒的眸子裡帶着鄙視,冷聲道:“小不點,你以爲哥哥我是嚇大的麼?”
戰北淵氣呼呼道:“你欺負我,我要告訴爹爹!”
燕小六頗爲鄙夷道:“隨便你!”說罷,他將戰北淵往地上一丟,依舊用冷冰冰的語氣警告道:“你想怎樣都好,就是莫要過來打擾我姐姐。”
戰北淵再牛逼哄哄,那也是個孩子。燕小六一直黑着臉,又是動劍又是動手的,加之眉宇間滿是戾氣,戰北淵縱是膽子再大,也會害怕,加之最後燕小六那“隨手一拋”,戰北淵當時就“哇”的一聲,坐在地上大哭起來。
燕小六可不知道,這看起來不可一世的小不點,這麼快就哇哇大哭了,一時間也呆愣在那裡,不知該作何是好。擡首,才發現原本圍觀的衆人已經做鳥獸散,臨走之前均用一副“你要大難臨頭了”的眼神爲他默哀,搞得燕小六鬱悶非常。
顧天瑜無奈搖搖頭,起身來到門前,她打開門,悠悠道:“小六,怎麼可以這麼對待客人呢?”說話間,她已經跨出門檻,一把將戰北淵從地上撈起,幫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蹙眉道:“小傢伙,說罷,無事不登三寶殿,你今兒個來姐姐這裡,是來討吃的啊,還是討喝的呀?”
戰北淵傻傻望着面前面紗半遮面的顧天瑜,萬萬沒想到自己爹爹喜歡的,是這樣的女子。他雖然對美醜還沒有多大的概念,然,單憑直覺,他竟然很喜歡面前的人。只是,敵人永遠都是敵人!
想及此,戰北淵眼眸微轉,旋即得意一笑,繼而露出一張無辜的面容,可憐兮兮的拉着顧天瑜的袖子道:“大姐姐,他們說爹爹很喜歡你,遂我便過來找你玩了,你陪我玩會兒好不好?我好無聊哦。”
顧天瑜心中好笑,這小傢伙,所有的算計可都寫在臉上呢,不過她喜歡小孩子,特別是戰北淵這樣長得和招財娃娃差不多的小孩子,遂她一把將戰北淵抱起,轉身便跨入門檻,笑眯眯道:“她們都是胡說的,姐姐和你爹爹,那可是水火不容的關係,放心啦,我不會搶你爹爹的。”
將戰北淵抱進房間,顧天瑜用溼帕仔細爲他將臉擦乾淨,望着他那精緻的五官,顧天瑜微微頷首,不由“嘖嘖”讚歎道:“不愧是戰北野的兒子,長得真叫一個俊呀。”
戰北淵聽到這話,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摸了摸鼻子,而後高擡下巴,十分驕傲道:“當然,莫說爹爹,我的孃親也是絕頂的美人。”說罷,他有些鄙夷的掃了顧天瑜一眼,望着她那雙滿是溫潤笑意的眸子,一句“比你要美上很多”,不知爲何,竟然說不出口。
倒是顧天瑜認真頷首道:“嗯,我聽人說起過,說你孃親乃是西涼第一美人,她和你爹爹可真是珠聯璧合的一對呢。”
戰北淵洋洋得意道:“那當然啦,除了我孃親,誰都沒資格站在我爹爹身邊。”說罷,他嘟了嘟嘴巴,有些不悅道:“當然包括姐姐。”
顧天瑜笑呵呵道:“英雄所見略同,來,姐姐賞你塊糕點。”她領着戰北淵來到圓桌前,然後捏了一塊桂花糕,戰北淵接過桂花糕,挑挑眉,一本正經道:“我可以將這當做是賄賂麼?”
顧天瑜“撲哧”笑出聲來,摸摸他的發頂心,柔聲道:“是啊,吃了它,要和姐姐做好朋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