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嫿離殤（蘇離殤vs玉嫿）
我叫蘇離殤。
離別的離，殤情的殤。
名字對一個人來說很重要，金木水火土五行，似乎缺點什麼都要用名字來補上。可我的名字與那些毫無關係，只是我的父親爲了表達對母親的感情所起的，從沒有想過對我的命格會有什麼影響。
我的父親名叫蘇珏，是玲瓏山莊的莊主，也是天下四大高手之一。年紀輕輕就成了天下四大江湖勢力之一的主人，最是春風得意之時娶了衛國最美麗的公主衛湘寧爲妻，之後很快就有了我。
蘇珏的房間曾經有一幅畫像，畫像上的人是他的妻子衛湘寧，畫像旁邊有四個字——莫離莫殤……莫離莫殤，這是情濃之時蘇珏對衛湘寧說過的話，其中的兩個字，就成了我的名字。
蘇離殤……這個名字不論從哪個角度去看，都是不吉利的，離所代表的只能是離別，而不是不要離別，殤所代表的也只有殤情，而不會是相反的意思。
不知道蘇珏會不會後悔給我起了這麼一個不吉利的名字，因爲我這輩子第一次體會到離別之殤，就是蘇珏死了……
彼時我才十歲，在十歲之前，我的生活可以用無憂無慮來形容。實力高強的父親，美麗溫柔的母親，作爲他們唯一的兒子，玲瓏山莊的少主，我穿的是最華美的衣服，吃的是最美味的食物，所有的一切都有下人隨時隨地伺候着，叔伯對我比對他們自己的兒女都要好，而我的那些堂兄弟姐妹，也從來都是以我爲中心。沒有人敢跟我爭搶什麼，我打了他們，他們甚至都忍住不敢哭。
因爲母親是衛國公主的緣故，我經常去玩兒的地方還包括衛國的皇宮。玲瓏山莊距離衛國皇宮不遠，我每隔幾天都要跟着父母到宮中去玩兒。衛國的皇帝是我的舅舅，那些皇子都是我的表兄弟，公主都是我的表姐妹。在我十歲之前的記憶中，衛皇是一個和藹可親的人，他會對着我笑，給我準備很多貴重的禮物，吩咐宮女太監小心伺候着我，甚至我跟他的兒子打架，我把他的兒子打得鼻青臉腫，他訓斥的卻是他自己的兒子……
即便如此，我並不喜歡我的叔伯和堂兄弟姐妹，因爲我能明顯感覺到他們也並不喜歡我，只是因爲我的父親是玲瓏山莊的莊主，所以他們只能對我好。衛國皇宮裡的那些人也是一樣的。我知道，衛皇之所以表現得我比那些皇子都要來得金貴，並不是真的覺得我比他的兒子高貴，只是做給我父親看的，想要拉攏我的父親爲他所用。
在這其中有一個例外，那就是一個名叫衛楠的臭小子。
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衛國皇宮中的御花園裡，我看到一個跟我差不多大的陌生男孩坐在湖邊餵魚，就直接走了過去看着他問：“你是誰？”
他看了我一眼，然後說了五個字：“我是你舅舅。”
我當時什麼都沒想，直接上前就擰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按倒在地上，然後騎在他的身上大聲說：“我是你爺爺！”
雖然看起來差不多大，但是衛楠事實上比我大，也比我有力氣。聽到我的話，他直接猛地一推就把我推開了，然後自己爬起來之後，一腳就把我踹到了湖裡邊……
湖水不深，而且我會游泳，所以一點兒都沒覺得害怕，在湖裡撲騰了幾下之後就到了岸邊。在我的那些下人驚慌失措想要過來拉我的時候，我已經自己一個人爬上來了。
我渾身都在滴水，呵斥那些要過來伺候我去換衣服的下人都滾開，然後握着拳頭又朝着衛楠衝了過去……
這就是我跟衛楠的第一次見面，他把我踹到了湖裡，然後我們幹了一架，直到衛皇和我的母親衛湘寧匆匆趕過來才把我們分開……
我把他揍得流鼻血了，他在我鼻子上留下了一個很深的牙印……跟衛皇那些兒子一樣，跟我打架的衛楠被衛皇訓斥了，雖然我能看到衛皇眼中的心疼。而那時我才知道，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我是你舅舅”，不是在罵我，他真的是我舅舅，因爲他管衛皇叫“皇兄”，管我的母親叫“皇姐”……
我有一個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小舅舅，他的名字叫衛楠。跟衛楠打了一架之後，第一次受了一點小傷的我卻突然喜歡上了去衛國皇宮玩兒，而且我再也沒有理會那些傻乎乎的皇子和公主，每次進宮都直接去找衛楠……打架……
我覺得衛皇應該也跟衛楠說過，讓他不要打我，因爲那些跟我打過架的皇子都不敢還手……可是衛楠從來沒有對我客氣過，我一見到他就叫“臭小子”，他一見到我就說“小殤殤，叫聲舅舅來聽聽”……每次聽到衛楠管我叫“小殤殤”，我都想狠狠地揍他，然後我們就會打一架。
其實我能感覺到，衛楠不喜歡跟我玩兒，因爲在他眼中，事實上是他小外甥的我就是個脾氣古怪的小孩子……可衛楠越是躲着我，我就越是要去找他，每次跟衛楠打架我都覺得特別爽快，雖然有一半兒的時候我是被揍的那個。
時間過得很快，在我十歲生辰的時候，玲瓏山莊裡擺了盛大的酒席，很多江湖中人都來給我送禮，雖然我基本都不認識。衛楠那天也來了，我伸手向他要禮物，他卻看着我說：“不叫我舅舅就沒有禮物。”
我本來是想再跟他打一架的，可是卻被我母親拉走了。擦肩而過的時候，衛楠往我手中塞了一個小東西，我看到的時候又想回去揍他了，因爲別人送的東西都是金燦燦的，他就送了我一塊破石頭，石頭上面刻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祝小外甥生辰快樂……
在我十歲生辰那天，晚上入睡之前，又看到了衛楠送我的那塊破石頭，我當時在想，衛楠你個臭小子給小爺等着，明兒就去揍你！
可是第二天，我沒能到衛國皇宮中去找衛楠打架，因爲我父親蘇珏死了……
下人告訴我這個消息的時候，我不相信，因爲前一天父親還拉着我的手，到處跟客人說：“這是我兒子，他叫蘇離殤。”
我跑到父親的房間，看到父親躺在牀上，我像往日一樣去叫他，可是他沒有回答我，我伸手去拉他的大手，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溫度……
“嫂子，節哀吧，三哥恐怕是遭了仇家的毒手了！”
“是啊弟妹，三弟也是太不小心！不過你放心，三弟走了，還有我們呢！”
我看着自己的母親衛湘寧撲在父親身上傷心欲絕地哭泣，聽着叔伯們在旁邊一人一句地說話，只覺得耳邊嗡嗡地在響……
我的父親就那麼突然死了，我的伯父和叔叔都沒有人想過要去查父親的死因，在看到我父親屍體的時候，他們已經給出了一個結論：父親被仇家給暗害了。
這個結論很可笑。我的父親在江湖上並不是什麼惡人，相反跟各方勢力的關係都很不錯，從我生辰那天各門各派都派人來送禮就可以看出來。而且我的父親武功很高，一般人也是害不了他的。父親是在睡夢中突然暴斃的，我知道，在他死的前一夜，跟我的叔伯們一起喝過酒……
我想告訴所有人，是我父親那些道貌岸然的兄弟們害死了他，可是沒有人聽我說話，我的母親聽到之後一臉驚恐地捂住了我的嘴，說讓我再也不要說那樣的話……
我身邊的下人突然全部都換了，我以爲他們走了，可是我卻無意中看到，有人從我院子的下人房裡拖走了一具屍體。我認得，那是從小伺候我的嬤嬤……
我想出去，可是被人攔住了，新來的下人對我說，爲了我的安全，我哪裡都不能去，這是我那些叔伯們的意思……
我知道玲瓏山莊中已經設了父親的靈堂，母親也在那裡，可是我依舊不能出門。我那個時候很後悔，以前父親讓我學武功，我總是偷懶，父親知道卻從來沒有真的嚴厲約束過我，因爲母親說，我還小，以後慢慢來。
父親不在了，我很希望母親可以陪在我的身邊，因爲我覺得那些新來的下人看我的眼神很可怕。可是突然有一天早上，我的四叔闖進了我的房間，他看着我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一般，我被他輕而易舉地拉了過去，他對着我的胸口踹了好幾腳，看着我惡狠狠地說：“你娘就是個賤人！”
“我娘不是！”我覺得身體很難受，胸口很疼，可是我不能接受有人侮辱我的母親。
“小兔崽子！”四叔又踹了我一腳，然後看着我冷笑，“你是不是還在這裡等着你娘來呢？！別等了！你那個水性楊花的娘這會兒正在某個男人的牀上呢！”
我不相信，我撲過去狠狠地咬住了四叔的手，幾乎咬掉了他的一根手指，然後我被他狠狠地甩開，差點被打死……
我的母親，真的再沒有出現過。而之後每天，都會有人過來告訴我，我的母親已經走了，跟一個叫平烈的大將軍成親了……
我不知道平烈是誰，我依舊固執地認爲我的母親不會拋棄我，絕對不會。我被關在房間裡，等了一天又一天，卻再也沒有等到我的母親……
我永遠都忘不了那個噩夢般的日子。我縮在牀上睡覺，突然感覺有人在摸我的臉，在脫我的衣服……我猛然驚醒，就看到一個猥瑣的男人用淫邪的目光看着我說：“真是個極品，一百萬兩也值了！”
我看到我的大伯就站在旁邊，我很害怕，我求他救我，可是他在笑，他一臉得意地自言自語：“三弟，你不是很厲害麼？如果知道你的兒子即將雌伏在男人身下，你會不會氣得從棺材裡跳出來？”
大伯走了，門關上了，那個男人朝着我撲了過來……感覺到一隻骯髒的大手正在摸我的臉，我噁心地想要吐……我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抽出被我藏在枕頭下的一把匕首，直接狠狠地插進了那個男人的脖子！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從玲瓏山莊裡跑出去的，在漆黑的夜色之中，我只有一個信念，不停地往前跑，一直跑下去……
終於，在天亮的時候，我跑到了大興城裡面。我想要去找我的母親，我拉住一個人問他知不知道蘇夫人衛湘寧在哪裡，那個人告訴我說，湘寧公主如今不是蘇夫人了，而是平烈將軍的夫人。
我站在平將軍府的門口，看着那兩個猙獰的石獅子，走上前去叩門。門開了，出來了一個管家模樣的人問我找誰，我說我是衛湘寧的兒子蘇離殤，我要見我的母親。
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他說讓我等一等，結果沒過一會兒，將軍府裡衝出來一羣壯漢家丁，拿着大棒子朝着我打了過來……我聽到那個管家在旁邊說，將軍吩咐過，遇到這種胡說八道的小乞丐，就不用客氣直接打……
我以爲自己要被打死了，可是並沒有。我鼻青臉腫地躺在將軍府門口，那個管家在關門回去之前對我說了一句話，他說：“記住，你沒有娘了。”我從他的眼神中看到的是憐憫……
我艱難地爬起來，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興城的巷子裡，我看到了一羣骯髒的小乞丐正在討飯，然後我看了看自己，覺得跟他們並沒有什麼兩樣……
我很餓，很冷，身上的傷口很疼。我縮在一個角落裡，覺得自己可能活不過今天了，又覺得這樣也好，說不定在黃泉路上，還能追上我的父親……
“喂！你沒死呢吧？”
我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不可置信地擡頭，就看到衛楠站在我面前。我覺得很難堪，因爲我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很難看，我低下頭去，卻在下一刻被衛楠拉了起來。
我早已經沒有任何力氣了，甚至都沒有辦法走路。我被衛楠抱了起來，一直到進了衛國的皇宮。
我在衛國皇宮中住了兩個月，我身上的傷都被衛楠找來的太醫治好了。在這兩個月裡，我沒有出過衛楠住的宮殿，因爲我知道，衛國皇宮再也不是能夠任由我肆意玩耍走動的地方了。
我見到了衛皇，他當着我的面對衛楠說：“你收留他做什麼？”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髒東西一般……
衛楠看着衛皇說：“皇兄，我是他的舅舅。”
我也見到了曾經被我揍過的那幾個皇子，他們看着我的眼神再也不是討好，而是鄙夷不屑。太子衛凌鋒當着我的面對衛楠說：“皇叔，你管這個小乞丐做什麼？”
衛楠直接踹了衛凌鋒一腳：“給我滾出去！”
我決定要走了，因爲我知道，衛國皇宮不是我的家。衛楠跟我說，他可以保護我，我相信，但我還是決定要走，因爲我不想一輩子躲在衛楠的羽翼下。
我離開了衛國皇宮，帶着衛楠給我的很多銀票，我看到他把自己裝銀票的那個盒子都清空了。
在很短的時間之內親眼看到了人性的醜惡，親身體會到了人情冷暖，我再也不是玲瓏山莊那個尊貴的少主了。孑然一身地走在大興城的大街上，我心中想要變強的*從來沒有那麼強烈。因爲我想要爲自己的父親報仇，爲自己報仇，殺光玲瓏山莊那些所謂的親人，讓他們付出慘痛的代價！至於母親，在我像一個小乞丐一般，跌跌撞撞地離開平將軍府門前的那一刻，對我來說，就再也不存在了……
然後我就遇到了年絕，我的師父。
我正在漫無目的地遊蕩，想要找到一個真正的高手，年絕就那麼從天而降。當我看到他動動手指就殺了一個人的時候，沒有任何猶豫就開口叫了他一聲師父，然後跟着他走了。
年絕是我的師父，他教我武功，但是一直到我學成離開那個不知名的山谷，都不知道他究竟是誰，也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子。我對他最深的印象，是他的聲音永遠都是那麼沙啞難聽。
在我離開的時候，年絕對我說以後會去找我的，我對他說，只要他有用得着的地方，我可以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彼時年僅十八歲的我並沒有想過年絕會真的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我對年絕說的那句話，也不過是隨口一說。
我在第一時間回到了衛國的玲瓏山莊，在見到我的大伯的那一刻，我直接揮舞着長鞭將他的腦袋給活生生地扯了下來！
我看着我的叔伯們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向我求饒，看着我的堂兄弟姐妹們面色驚恐地對我磕頭，那一刻，我的心中沒有一絲憐憫，有的只是嗜血的殺意……我很興奮，我讓那些所謂的親人都跪在自己面前，然後一個一個地殺了他們，我覺得最後死的那個堂兄，差不多是被我給嚇死的……
十歲的時候倉皇逃離玲瓏山莊，十八歲的時候，我浴血歸來，再次成爲了玲瓏山莊的主人，坐擁不可計數的財富。
關於我血洗玲瓏山莊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天下，我很得意，我想讓所有人知道，我蘇離殤回來了。
我長得很美，因爲我的父親當年是江湖中非常有名的美男子，生我的那個女人是衛國皇室最美麗的公主。我總是穿着一身紅色的衣服，像血一般的紅色，因爲我想讓所有看到我的人知道，他們眼前的人就是蘇離殤。
在我二十歲的時候，就已經成爲了天下四大高手之一，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接替了我的父親死後的那個空缺。因爲在我離開那些年，掌管玲瓏山莊的那些人，一個個都是草包廢物。
與此同時，我在江湖上還有了一個赫赫有名的稱號，叫做“天下第一採花賊”。拜生我又拋棄我的那個女人所賜，我討厭女人，討厭所有的女人。
當衛國丞相府那個據說最是冰清玉潔規矩守禮的小姐在我面前寬衣解帶的時候，我佔了她的身子，然後毫不留戀地離開，再也沒有看她一眼。
之後我聽說了那個女人上吊了，我竟然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快感，覺得那樣不知廉恥的女人就該得到這樣的結局。
我在天下各處遊蕩，靠着自己的容貌和財富地位，幾乎不需要費什麼心思，就有一個又一個的女人主動對我獻身。即便在我“天下第一採花賊”的惡名傳遍天下的時候，依舊還是會有女人貼上來。
我知道，自己在天下人眼中就是個毫無道義的混蛋，可是我不在乎。我孑然一身，我不知道我爲什麼要做一個好人，做給誰看？誰在乎？
我下意識地遺忘了一個人，衛楠。因爲我知道，自己已經變成了他所討厭的那種人。我回到大興城之後，沒有去見過衛楠，潛意識裡我怕見到他，我怕見到他看着我失望的眼神。
我以爲這輩子就這樣了，渾渾噩噩地遊戲人間，直到我遇到了一個女子……
見慣了女人看到自己癡迷的眼神，當我碰上一個真的很排斥自己的姑娘的時候，心中的興趣很快就起來了。而當我發現那個姑娘身邊竟然有一個武功並不比我弱的男人，而我竟然查不到他們的身份的時候，是真的來了興趣。
我畫了畫像，讓玲瓏山莊的人去找，可是一無所獲。第一次在女人身上嚐到挫敗的滋味，我並沒有打算就此放棄。
然後，在我路過盛陽城寒宅的時候，鬼使神差地進去跟寒凜打招呼，結果就看到了我正在滿天下找的那個姑娘。看到跟寒凜站在一起的女子，我下意識地認爲這就是寒凜的女兒，寒月山莊那位神秘的小姐，而寒凜沒有否認。
這下我的興趣更加濃厚了。因爲在這之前，我也因爲好奇查過那位寒小姐，卻沒有查到任何線索。那個女子清清冷冷的模樣，看着我的時候沒有任何溫度的眼神，都讓我覺得新奇有趣。
那個時候，唯恐天下不亂的我正在跟衛國一個喪心病狂的女人合作，是我最討厭的姓衛的女人，衛國的護國長公主衛湘君。
就在我下定決心要去追求那位“寒小姐”的時候，衛湘君讓我動一個女人。我知道是爲什麼，因爲那位盛陽城喬國公府的嫡出七小姐即將成爲堯國安王的王妃，而堯國安王莫華笙，絕對是衛湘君在這個世界上最恨的人。
我拒絕了，沒有任何猶豫。因爲對“寒小姐”的興趣，因爲對那個喬國公府的七小姐沒有任何興趣……
很久之後，當我發現那個已經嫁給莫華笙成爲安王妃，並且爲莫華笙生下一雙兒女的喬國公府七小姐，跟我一直在費盡心思想要找的“寒小姐”，根本就是同一個人的時候，我真的要瘋了……
初見時的好奇，再遇時的興趣，隨着時間的推移，早已經成爲我心中深深的執念。從廣陵城第一次遇到喬清的那天起，“天下第一採花賊”蘇離殤，沒有再主動碰過任何一個女人。唯一一次碰的女人衛千靈，還是被莫華笙和喬清送到我的牀上去的……
我滿腔的憤怒，滿心的不甘，我看着莫華笙和喬清出雙入對，看着他們望着彼此之時眼中的默契和情意，看着他們兒女雙全幸福美滿，心中只有一個想法，將喬清從莫華笙身邊奪過來！
我做了很多事情來拆散他們，有一次已經幾乎要成功了，因爲我拿到了唯一一朵可以救莫華笙性命的龍炎花。
我很得意，可是卻發現自己被喬清下了牽情丹……我最愛的女人，讓我中了另外一個女人的牽情之毒，每當我想起喬清的時候，就能體會到痛不欲生是什麼感覺。
喬清對我沒有任何感情，這一點我早就知道，這次更是深深地體會到了。喬清是在報復我，爲了莫華笙報復我，因爲我拿走了足以威脅莫華笙性命的龍炎花。同時我也知道，我拿龍炎花可以從喬清手中交換到牽情丹的唯一一顆解藥，這樣就不用再日日受到痛苦折磨。
我只身一人去了寒月山莊，見到了喬清。面對喬清，我疼得已經快要支撐不住了，卻對她說，我絕對不會用龍炎花來交換牽情丹的解藥，我說我要耗死莫華笙……
我當時真的是那麼想的，我想着沒有龍炎花，莫華笙一定會死，而沒有牽情丹的解藥，我依舊可以活着，就算是生不如死地活着，只要能夠看到莫華笙和喬清分開，我也甘願。
可是所有的事情終究沒有按照我的想法來發展，因爲喬清的實力早已經超越了我，我的那些伎倆最終都被她給破了。甚至因此我失去了玲瓏山莊，在我被困在神醫谷的時候。
可是我依舊不甘心，甚至答應了跟雲藍成親，在成親當日自導自演了一出苦肉計，救了喬清一次。
那次我差點被打死，可是我不在乎，因爲我終於可以靠近喬清，跟她同行，日日相見。
但是並沒有過多久，喬清就把我送回了衛國的福王府，沒有徵求我的意見。因爲她已經有了莫華笙，就不會再允許任何男人靠近她，包括我在內。
衛楠希望我可以留在福王府好好生活，可是對喬清的執念已經那麼深，我依舊不甘心，甚至瘋狂地弄死了衛國皇室除了衛楠之外的所有人。
我知道衛楠不喜歡權勢，還是把他推上了衛國的皇位，而我，成爲了衛國的攝政王。
我幾乎從來沒有做過任何一件攝政王應該做的事情，就在我迫不及待地以衛國攝政王的身份出使堯國的時候，剛進盛陽城就被莫華笙在衆目睽睽之下差點打死，之後，我真的“死了”……
再次見到年絕，纔是我真正噩夢的開始。他是我的師父，還救了我，可是我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因爲他竟然給衛楠的兒子，我那個剛剛出生的弟弟下了蠱。
那段時間，我生不如死。衛楠之於我，是如父親一般的存在，也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自始至終對我好的人。我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思再去追求那個註定不會屬於我的女子，再深再重的執念，在真正的親人面前，還是被放下了。
當我真正從心裡接受喬清屬於莫華笙之後，感覺整個人都平靜下來了，回頭再看，那些年的瘋狂之舉真的有些不可思議。我依舊沒有忘記喬清，那是我曾經苦苦追尋的美好，可是我不再固執地想要得到註定不會屬於我的東西。
權勢，地位，財富……所有的一切，於我都成了過眼雲煙。兜兜轉轉多年之後，我終於意識到，我並不是一個人，從來都不是。以前有衛楠，如今還有弟弟，我只希望他們能夠得到真正的安寧和快樂，不管讓我付出任何代價。
在我不再與莫華笙和喬清爲敵的時候，我就知道，不久的將來，這個天下將是屬於他們的。被年絕再次找上門，他說可以幫助我得到喬清，我說好，但是心中想的卻是利用在年絕身邊的機會救莫華笙。
這看起來很不可思議，因爲我曾經那麼多次那麼瘋狂地想要殺了莫華笙。可是事實就是如此，人會變的，我已經變了。
只是我並沒有幫到喬清什麼，因爲她自有貴人相助。而我回到了盛陽城的衛王府，繼續過平靜的日子，每日裡能夠看到衛福牙牙學語的樣子，覺得這樣的生活也不錯。
我總覺得虧欠喬清和莫華笙，因爲我以前做過很多不可饒恕的事情，但是最終他們並沒有殺了我，我反而得到了他們的庇護。我知道，這其中很大的原因是衛楠，而不是因爲我這個人。如果不是衛楠和莫華笙以及喬清之間的那點交情的話，我大概早已經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但是恩就是恩，不管原因是什麼，這就是我欠莫華笙和喬清的，我想要找機會報答，即便我能做的很少。
上天給了我這麼一次機會，我及時趕到涼城幫助莫華笙和喬清殺了年絕那個老毒物，在報答他們的同時，也替我自己報了仇。
此後便是天下一統四海昇平了，做皇帝的是莫華笙和喬清的養子莫喬煜。而身處盛陽城衛王府的衛楠一家以及我自己，生活很是安寧。
“離殤，過一會兒有客人要來，你趕快換身衣服。”我正抱着衛福在衛王府後花園散步，突然看到衛楠腳步匆匆地過來說道。
“什麼客人？”我有些好奇。平日裡來往衛王府最多的是如今的逍遙王莫北玥，那是衛楠最好的朋友，如今也是我的好友。我不明白來了什麼人還需要我特地換一身衣服去迎接？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衛楠從我手中抱走了衛福，然後推了我一下，催我快去換衣服。
我看了看身上的衣服，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只是如今我就像是衛楠的兒子，“爹”的話，我還是聽的。
回房間換了一身衣服再出來，就看到衛楠正熱情地迎了一個人進來，是一個小姑娘，我認識，知道她叫玉嫿。
“你終於決定治你臉上的傷疤了麼？”玉嫿看到我的時候微微笑了一下說道。這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是醫仙雲無的義女，也是雲無的關門弟子，小小年紀醫術已經十分了得，如今在盛陽城中已經有了小菩薩的名號。
我微微愣了一下，就看到衛楠正站在玉嫿身後拼命對我眨眼，還揮舞了一下拳頭。我知道，衛楠是在說，如果我敢拆他的臺的話，就要我好看……
臉上的傷疤是莫華笙留下的，已經很久了。最開始沒有機會醫治，之後就再沒想過要醫治。玉嫿之所以會對我說這樣的話，是因爲我第一次去神醫山莊的時候，玉嫿就以爲我是去醫治臉上的傷疤的。
看到衛楠眼睛都快要抽了的樣子，我心中微微嘆了口氣，看着玉嫿點了點頭說：“勞煩玉姑娘了。”衛楠已經提過很多次，只是都被我拒絕了。而他這次直接“先斬後奏”把玉嫿給請進了府中。罷了，既然衛楠這麼執着，那就醫治一下吧，省得衛楠再說衛福每天看到我這副模樣會變醜……
衛楠很高興，衛福也在他懷中蹦躂着衝我笑，我只得客氣地請了玉嫿去我住的院子。
“你坐在這裡，我先看一看。”陽光很好，玉嫿指着院子裡石桌旁的一個位置對我說。
我坐了下來，看到玉嫿放下了她隨身攜帶的那個精緻的布包，然後走到了我身旁，微微低頭眼神專注地看着我左臉的傷疤。
離得很近，我能聞到玉嫿身上傳來的淡淡的藥草清香，那是一種很特別的味道。我端坐在那裡，感覺有一隻手觸摸到了我的左臉。那隻手在我的傷疤上面輕輕按了一下，我聽到玉嫿在我耳邊問：“疼嗎？”
“不疼。”我回答了玉嫿的問題。那些傷疤對我來說早就是可以忽視的存在，沒有任何的感覺，而我不會天天照鏡子去看。
“時間太久了，不過我最近剛剛從舅舅那裡學到一種方法，正好能夠用上。”玉嫿說着已經走到一旁開始從布包裡面往外拿東西。
我知道，玉嫿是喬清的妹妹，雖然其實我並不清楚她爲什麼會是喬清的妹妹。而她口中的舅舅，應該指的是喬清的舅舅。我見過一次，其實不知道那個男人是什麼來歷，但是跟我記憶中那個十分神秘的百會樓主感覺很像……
玉嫿手中拿着一把形狀有些奇特的小刀，看着我認真地說：“我只是學了，還沒有在人身上用過，你要是覺得不放心的話現在就告訴我。”
原來是被這個小姑娘當成了試驗品……我對玉嫿淡淡地笑了笑說：“無妨。”我早已經不在乎自己的容貌，就算玉嫿試驗失敗了，我也不會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的。
玉嫿再次靠近了我，我的視線落在院子門口，就看到衛楠和莫北玥兩個人正鬼鬼祟祟地躲在那裡朝着這邊看，還不時地交談幾句，臉上的神情很是曖昧。
我心中覺得好笑，能夠猜到他們正在說什麼。因爲我知道，衛楠請玉嫿來，不僅僅是爲了給我醫治臉上的傷疤，還有一個原因，是衛楠一直很中意玉嫿做他的外甥媳婦……
我不知道衛楠從什麼時候開始有這個神奇的想法的，他已經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提過了，還總是對我說，這個小姑娘容貌好性格好本事也很厲害，我錯過了就會後悔終生……
我認同衛楠的話，這個小姑娘的確容貌好性格好本事也很厲害，但我從不覺得這跟我有什麼關係。我不是放不下喬清，我只是覺得如今一個人挺好的，我沒有想過娶妻生子這樣的事情。
可是衛楠卻覺得這是必要的，而且爲了這個相當着急上火。可以說，我的“終身大事”已經成爲衛王府頭等重要的大事了。
我其實覺得衛楠有些異想天開，因爲就算我真的要娶妻，也不會是眼前的這個小姑娘。原因很簡單，我覺得我配不上她。
她單純美好得就像是一塊無瑕的美玉，而我蘇離殤，劣跡斑斑數都數不清。我改邪歸正了是沒錯，但是這不代表過往的一切都不存在了。我相信如果衛楠在盛陽城中放出話來要找個姑娘跟我成親，沒有一家願意把小姐嫁到衛王府來的，因爲對象是我，我是蘇離殤。
玉嫿拿着刀在我臉上動作，還會不時地抹上一些什麼東西，微微有些疼痛的感覺，不過對我來說都是很細微的，我的頭沒有動過，甚至連表情都沒變。
玉嫿結束的時候，我的整個頭都被她用白色的布給包起來了，只露出了眼睛鼻子和嘴。我看不到，但是我覺得我的樣子應該很可笑，因爲玉嫿看着我真的笑了。
“抱歉，我不是取笑你，只是你現在的樣子真的挺……可愛的。”陽光之下，美麗的小姑娘笑顏如花。
其實我自己也想笑，不過臉被包着，就算笑了也看不出來。玉嫿最終說的那個詞我覺得本來應該是可笑，小姑娘怕傷了我的自尊麼？竟然換成了可愛……不得不說，這是這輩子第一次有人用這個詞來形容我，我覺得這個事情很好笑……
“多謝玉姑娘。”看到玉嫿已經開始收拾東西了，我站起來對她微微躬身行了個禮。
“不用這麼客氣，”玉嫿看着我微笑，“你以後直接叫我的名字好了，我過兩天會過來給你換藥，在這期間你可能會覺得不太舒服，因爲不能洗臉，臉上的東西也不能拆了。”
“沒關係，多謝你了……玉嫿。”我微微點頭說。
我本想送玉嫿出去，這是基本的禮節，但是她說我最好不要見風，現在就回房間去休息。我站在那裡看着玉嫿一個人離開，然後就聽到了一陣笑聲……
衛楠和莫北玥擠眉弄眼地朝着我走過來，一邊走一邊還在怪腔怪調地說話……
“多謝玉姑娘。”
“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了。”
……
看到衛楠和莫北玥的樣子，我突然很想揍他們一頓……不過我此時的樣子實在很是滑稽可笑，他們看着我已經笑得前仰後合了。
“不行，我得去把我家元元叫過來，他肯定很喜歡你現在這副模樣。”莫北玥大笑着跑了。我知道，元元是他大哥莫東陽的長子莫元灝，經常會被他帶着過來跟衛福一起玩兒。對於自己成爲莫北玥哄着侄子取樂的存在，我覺得……無所謂……
“小殤殤，你覺得怎麼樣？”莫北玥已經走了，衛楠對着我擠眉弄眼地說。
衛楠已經很多年沒有叫我“小殤殤”了，這麼多年過去，再次聽到衛楠這麼叫我，我依舊像小時候一樣，很想衝過去跟他打架……
“以後不要再這樣了。”我看着衛楠認真地說。雖然我現在的模樣跟認真這個詞沒有太大關係……
“你不喜歡玉姑娘？”衛楠看着我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你都成老男人了還挑剔什麼？玉姑娘已經是我在盛陽城見過的最好的姑娘了！”
對於衛楠一門兒心思想要讓他眼中盛陽城最好的姑娘嫁給我這種想法，我不知道該感動還是該無奈了……我看着衛楠說：“玉姑娘很好，但是你覺得你外甥配得上人家麼？”
“這……”衛楠神色有些尷尬，然後瞪了我一眼說，“雖然你確實配不上人家玉姑娘，但是保不準玉姑娘眼神不好就看上你了呢？”
我又想揍衛楠了……自從衛楠到盛陽城之後，跟着莫北玥混得那叫一個如魚得水，性格也越發歡脫了。我知道，衛楠其實也清楚我配不上玉嫿，他只是看到好姑娘就想着自己還缺一個外甥媳婦，可是我覺得玉嫿小姑娘的眼神應該很好，所以看上我的可能性，真的沒有……我懶得再理會衛楠，直接轉身回了房間。
再次見到玉嫿是在兩天後，她如約前來給我換藥。看到我真的兩天都沒有動過自己的臉，玉嫿還有些驚訝地問我，是不是睡覺的時候都不會翻身……
我的臉確實是兩天沒有碰到過任何東西，包括我自己的牀。但是我沒有告訴玉嫿我這兩天都是坐着睡的，我說我睡覺從來不翻身……
“你真是個奇怪的人。”玉嫿看着我，得到了這麼一個結論。其實我能感覺到，玉嫿偶爾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帶着好奇和探究。我能想象到原因，大概是她從別人口中聽說過以前的我是什麼樣子的，如今見到覺得有些不一樣吧。
換藥還需要持續一個月，所以我在接下來的一個月裡，每隔兩天都能見到玉嫿。
衛楠顯然並沒有死心，因爲他在玉嫿來的第二次，就熱情地要留玉嫿在衛王府吃飯。玉嫿本來拒絕了，可是當她看到可愛的衛福的時候，眼睛一亮就留了下來。
玉嫿很喜歡衛福，她抱着衛福，笑着讓衛福管她叫姐姐，雖然衛福目前還不會說話。衛福長得有些胖，對比莫北玥家的元元和秦飛揚家的朗朗來說。不過我弟弟比他們都可愛，這是我一直認爲的。
胖嘟嘟的衛福被玉嫿抱在懷裡，玉嫿讓衛福站在她的腿上蹦躂，衛福一向很喜歡這樣，蹦躂得很是歡快。只是以往跟衛福一起做這個遊戲的是衛楠和我，如今換了玉嫿小姑娘，就有一個問題，衛福雖然小，但是很能折騰，力氣很大，玉嫿是個相當嬌弱的姑娘……
我微笑看着他們玩耍，看着衛福猛地撲騰了一下，玉嫿直接朝着後面栽了下去……
在玉嫿落地之前，我一手抱住了衛福，一手抱住了她。這對我來說很容易，因爲衛楠安排我就坐在玉嫿的旁邊。
落到我懷中的衛福似乎覺得很好玩兒，還在咯咯直笑。我看着懷裡的小姑娘問：“你沒事吧？”
“沒事，謝謝你。”玉嫿向我道謝，臉色微微有些紅。
衛楠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們，我知道他在想什麼，但是我覺得剛剛發生的事情跟英雄救美完全沾不上一點兒邊兒，因爲我整個頭都被包起來的樣子，看起來就是兩個字：滑稽。如果有姑娘看到我這個樣子還能心動的話，我覺得那應該真的是眼神不太好……
玉嫿第三次來的時候，給衛福帶了很多小玩具，看起來很是精緻可愛。玉嫿說這些是她從她姐姐那裡拿來的，是彌勒山別院那三個孩子玩過的東西，希望衛楠不要嫌棄。
衛楠哪裡會嫌棄，那三個孩子也都是他非常喜歡的，這樣的玩具外面根本就買不到。衛福很喜歡那些玩具，也很喜歡給他帶玩具來的姐姐。所以玉嫿在給我換完藥之後，不僅留在衛王府吃了飯，還帶着衛福一起到花園中去玩。
衛楠讓我陪着，我其實覺得不太合適，但是衛楠說人家來者是客，讓我去跟着別讓人磕了碰了。想到上一次的事情，我覺得衛楠說得其實有道理，我應該去跟着防止發生什麼意外。
意外真的發生了，因爲越來越能撲騰的衛福這次差點讓玉嫿摔到湖裡去……我在，所以玉嫿當然沒有落水，看着她在我懷中有些後怕的樣子，我突然很想揍衛福一頓……
我覺得玉嫿是真的喜歡衛福，因爲她再次來衛王府的時候，又給衛福帶了很多很可愛的小點心，說是彌勒山別院的三個孩子都很喜歡吃的。衛福很喜歡，吃飽了之後又咿咿呀呀地示意小姐姐帶她去花園裡玩兒，然後玉嫿又高高興興地抱着他去了……
這次不用衛楠說，我直接跟了上去，沒有看到衛楠在我們身後笑得賊兮兮的模樣……
這次我是真的很想揍衛福了……因爲他把手裡玩着的那個玩具直接扔了出去，不偏不倚地朝着玉嫿的眼睛……我在，所以玉嫿並沒有被砸到。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對她說抱歉，因爲三番兩次差點害得她受傷的衛福是我弟弟。玉嫿笑着對我說：“我覺得福兒很可愛。”
之後有一天，玉嫿給我換藥的時候，有些小心翼翼地問了我一個問題：“你是不是喜歡我姐姐？”
玉嫿的姐姐是喬清，我知道。我喜歡喬清，這一點恐怕天下人都知道。但是對我來說，這只是曾經年少輕狂時的一段經歷，是一段自始至終都只有我一個人的感情。而如今，我已經放下了。
所以我坦然地對玉嫿說：“我曾經喜歡過你姐姐。”
正在給我換藥的玉嫿，手指猛地戳了一下我的傷口，我感覺疼了一下，然後就看到她非常不好意思地看着我說，因爲剛剛那一下，之前都前功盡棄了，得從頭再來……
除了覺得還要包着頭被衛楠和莫北玥多取笑一段時間有點鬱悶之外，其他的我覺得還好。玉嫿一開始就說了是拿我做試驗的，既然是試驗，偶爾有些失誤也是可以理解的。
拜莫北玥所賜，在我這輩子看起來最滑稽的兩個月裡，幾乎見到了我在盛陽城認識的所有人……我當然沒有出門，那些人都是被衛楠和莫北玥盛情邀請到衛王府的，其中包括喬清和莫華笙還有他們的三個孩子。
“蘇離殤，這是我迄今爲止見過的你最好看的樣子。小七你說對不對？”莫華笙看着我笑，一點兒都不掩飾他的幸災樂禍。
“你想不想變得跟蘇離殤一樣好看？”喬清對莫華笙似笑非笑地說。
我剛剛覺得心理平衡了一點，就聽到莫喬煜說：“小石頭，你覺得蘇叔叔現在的樣子像不像一個大饅頭？”
莫華笙的小兒子莫喬安輕飄飄地看了我一眼說：“大哥，饅頭不是這個形狀的，蘇叔叔這個是湯圓。”
“我覺得大哥和小弟說得都不對，蘇叔叔明明是個剝了皮的大土豆！”這是莫華笙和喬清的寶貝女兒莫離。
看到眼前的三個孩子正在一本正經地討論自己的頭像是什麼食物，我再次確認，還是自家弟弟最可愛。
跟喬清站在一起的玉嫿聽到孩子們的話，看着我笑得樂不可支，一邊笑一邊說：“蘇離殤，我已經盡力把你的頭包得最好看了。”
我決定不跟一個小姑娘計較，雖然她的話沒有給我任何“安慰”……
前前後後兩個月過去了，在取悅了很多人之後，我的頭終於“得見天日”了。
玉嫿小心地把我頭上的布給拆了，我感覺到有一雙軟軟的小手正在撫摸我的臉，她看着我問：“有感覺嗎？”
這個問題其實很奇怪……當一個姑娘摸着你的臉問你有沒有感覺的時候，應該如何回答？我有點迷茫地看着玉嫿說：“我不知道。”
玉嫿撲哧一聲笑了，看着我說：“你現在的樣子好可愛，有點像福兒。”
我使勁想也沒覺得我跟我那個傻乎乎的弟弟有哪點兒像的，再次聽到玉嫿說我可愛，我竟然覺得有些高興。整天跟小孩子在一起，果然自己也變得幼稚了……
“你就告訴我疼不疼就好了。”玉嫿的手依舊沒有離開我的臉。
我搖了搖頭說：“不疼。”
“太好了！”玉嫿放開我的臉，看着我笑容燦爛地說，“我成功了！”
“恭喜你。”我看着玉嫿說。
“你應該說謝謝我。”玉嫿看着我依舊在笑。
“謝謝你。”我是發自內心的。
“你要怎麼謝我？”玉嫿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我覺得有點像喬清和莫華笙的大兒子莫喬煜，古靈精怪的模樣。
“你說吧。”我確實不知道要怎麼謝謝玉嫿。她給我治好了臉上的傷疤，我應該謝謝她，但是想想覺得她似乎什麼都不缺，因爲事實上她就是個公主一般的存在。
“你給我當隨從吧！”玉嫿看着我笑着說。
“需要做什麼？”我問玉嫿。我從來沒有當過任何人的隨從，不知道玉嫿想要的是什麼樣的隨從。
“跟着我，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玉嫿此時的模樣，真的像是一個公主。
“好。”我點了點頭。這對我來說似乎並沒有什麼困難的，這個小姑娘又不可能指使我去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於是我就成了玉嫿的隨從。
對於這件事情，衛楠是舉雙手贊成的，如果可以舉雙腳的話，他應該也會舉起來……而且衛楠給了我很多銀票，說我的小姐想買什麼東西讓我跟着付錢……對，玉嫿如今就是我的小姐了，我是她的隨從。
第一天做玉嫿的隨從，我跟着她去了盛陽城的幾個百姓家中。我第一次知道玉嫿那個“小菩薩”的名號是怎麼來的，因爲她是去給那些平民百姓看病的，親自上門，分文不取。
玉嫿在給人醫治的時候，我就靜靜地站在一旁，會有人好奇地問我是誰，我說我是玉姑娘的隨從，那些樸實的百姓會熱情地給我倒茶拿吃的，說我真是跟了一個好主子。
“蘇離殤，你的名字是怎麼來的？”有一天，我跟在玉嫿身後，她突然回頭問我。
我的名字是怎麼來的我知道，但是我覺得那很可笑，所以我對玉嫿說：“我爹孃都不識字，隨便取的。”
玉嫿笑了，顯然並不相信，但是她沒有再問，而是看着我說：“你的名字不好。”
這個我當然知道，我的名字不是不好，而是很不好。只不過這個名字已經伴隨了我將近三十年，我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改掉。
在我跟着玉嫿當了她三個月的隨從之後，玉嫿對我說：“謝謝你，從明天開始你不用再跟着我了。”
其實我覺得我根本就沒有做什麼，我只是跟着玉嫿，她說過的她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但是事實上她並沒有讓我做什麼。
看到玉嫿離開，我突然覺得心中有些失落，這種感覺很陌生。我突然意識到，我已經習慣了跟在這個小姑娘身後，看着她笑容燦爛的模樣。
兩天之後，衛楠興沖沖地過來找我，一見到我就說：“小殤殤，舅舅我剛剛去給你提親了！”
我愣了一下：“你被人趕出來怎麼還這麼高興？”
“你才被人趕出來！”衛楠打了我一下，然後看着我難掩喜色地說，“你應該問我去哪家提親了！”
“你去哪家提親了？”我看着衛楠問。我覺得不管是哪家，都應該把衛楠趕出來才正常……
“彌勒山別院！”衛楠看着我笑，“我一直中意的外甥媳婦兒，我覺得這次能成！”
雖然衛楠沒有說是誰，但是我的第一想法就是玉嫿。我對衛楠說：“玉嫿的眼神很好，所以不會看上你外甥，你高興得太早了。”看衛楠這副模樣，應該是玉嫿的姐姐喬清沒有直接回絕，他就覺得有戲。
“小殤殤，你明明喜歡上玉姑娘了，別在舅舅面前裝模作樣了。”衛楠看着我，一副他都知道了的模樣。
我喜歡玉嫿？我心中動了一下，突然發現這個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事情，應該是事實……
那樣鮮活靈動的小姑娘，值得用所有最美好的詞彙來形容。我明知自己配不上她，還是忍不住被她所吸引，因爲她的光芒雖然不耀眼，卻溫暖至極……
我對衛楠說根本不可能成功，但是我自己心中卻突然生出了緊張和期待。人果然是會變的，我先前想一個人過一輩子，不過是因爲我沒有遇到這樣一個小姑娘。如今我遇到了，我已經不想再過一個人的生活……只是我很忐忑，因爲我對自己並沒有什麼信心。
三天的時間，衛楠臉上的緊張一直都沒有褪下去過，我表面上很平靜，但是心中的緊張絕對比衛楠更多。曾經縱情恣意的蘇離殤，竟然也有這樣緊張期待的時候，這在我這輩子還是第一次。
三天之後，彌勒山別院來人了，來的不是別人，是玉嫿自己，她說她要見我。
“蘇離殤，是你自己想要娶我的嗎？”玉嫿看着我認真地問。
“是。”我看着玉嫿認真地回答。雖然提親之事是衛楠自作主張，但是想娶玉嫿，就是我現在最真實的想法。
“爲什麼？”玉嫿問我。
“因爲我喜歡你。”我對玉嫿說，我真的喜歡上了這個小姑娘。
看到我一臉的緊張期待，玉嫿突然笑了，她笑着對我說：“蘇離殤，你現在的樣子挺可愛的。”
看到玉嫿的笑容，我的心中瞬間盛開了一樹繁花……
突然想起了小時候，我跟衛楠坐在衛國皇宮的湖邊，剛剛打過架的我們臉上還帶着泥土，難得並肩坐在一起。
“小殤殤，你以後想娶什麼樣的媳婦兒？”衛楠看着我問。
彼時天真幼稚的我一臉傲嬌地對衛楠說：“我要娶這個世上最美麗最善良的姑娘當我的妻子！”
如今，多年過去，我想我終於實現了幼時單純又美麗的那個夢想。
話離殤，嫿離殤，莫離莫殤……
－－－－－－題外話－－－－－－
蘇離殤和玉嫿的番外送上~
這是遊遊第一次嘗試用第一人稱來寫，用的是蘇離殤的角度，如果有什麼不足還請大家多擔待~
祝各位新春快樂闔家幸福！*\（^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