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4 “祖傳老軍醫”
楚東小隊和師大女生小隊所組成的三輪車隊在黃河路通往馬欄廣場方向的空曠路面上順利地前進着，而在他們旁邊，被防護綠化帶隔開的反道上，幾乎每一個紅綠燈路口處都會排起一連串已經燒得只剩下漆黑骨架的車輛。
在那些車輛裡有發生車禍時直接被擠死的變異怪物，還有逃跑時被車窗或同車的其它變異怪物卡住，慘遭生焚的變異怪物，但也有那麼一部分成功撞掉逃出生天的變異怪物。
不過就像居民區和大學校園裡的怪物一樣，這些從車中逃出來的怪物沒有留在空曠的大道上，它們就像在電視屏幕上出現的那些普通動物一樣，紛紛地躲到了路邊的小樹林後面，又或是敞開門營業的沿街店鋪中。
當戴着一座座“小山”的三輪車隊浩浩蕩蕩地經過時，道路兩側的怪物的注意力幾乎全都被吸引了過來，甚至連臨街居民樓的某些窗戶前都有怪物的身影在晃動。
但是楚東等人的運氣很好，動物的謹慎讓這些變異怪物在遇到“體型”比自己龐大了兩三倍的“活物”時選擇了暫且觀望，就好像《黔之驢》裡面那隻小心翼翼的老虎一樣。
不過即使沒有騎着載滿貨物的三輪車，也不會有多少怪物跑過來襲擊看起來比較弱小的他們，和其它末世小說裡一見到人就窮追不捨的喪屍或其它嗜血怪物不同，這些出現在現實裡的變異怪物儘管外形更加噁心，但卻“生性溫和”，除了捕食和自衛之外並沒有“濫殺無辜”的習慣。
如果不是因爲倖存下來的人類數量實在太少了，這些變異怪物也許很快就會被重新組織起來的人類消滅殆盡——就像人類逐漸地將地球上的其它物種都趕盡殺絕那樣。
論力氣和體型，普通的變異怪物並不能勝過大象，更無法和海中的鯨魚相比，但無論大象還是鯨魚都在人類的瘋狂捕殺之下變成了“需要保護”的物種，那麼變異怪物的結局也同樣只有被關進動物園裡讓人類參觀，被抓到研究所裡進行切片研究這一種。
人類終將憑藉着智慧和工具戰勝怪物！
——如果倖存者的數量足夠多，變異怪物的智商最高又只能提升到“聰明的動物”的水平，那麼楚東對這一點是深信不疑的，只可惜他們這一行人騎了兩站地都還沒有碰到一個倖存者，這實在讓人不由得懷疑起地球上究竟還有多少活人來。
“哥，那邊有人！”
在即將到達馬欄廣場的新瑪特超市之前，因爲身體素質增強而變得眼力非凡的妹妹遠遠地就望見了在新瑪特超市旁邊的那棟居民樓轉角的二樓窗戶上朝他們這邊招手的倖存者。
楚東等人立即用力揮舞手臂迴應了那名倖存者，然後那名倖存者離開了窗戶，並很快將一根用牀單結成的繩索垂了下來。
曾經在窗戶上出現的那個短髮男青年背了兩把劍、一張弓和一些箭矢滑了下來，接着又有一個白髮白鬚還穿着白大褂的老人從窗戶上探出了身子，將兩個大包袱慢慢墜了下來，之後自己也順着布繩滑了下來。
在這棟居民樓和新瑪特超市的對面就是濱海市第五人民醫院，因此在看到老人身上的白大褂之後，楚東立即就將他認定爲醫生了。
在末世中隊伍裡能夠有一名醫生的好處是不言而喻的，即使他之前一直在隊員們面前保持着沉穩冷靜的形象，這個時候也不由得興奮了起來，忍不住出聲催促大家蹬得再賣力一點，趕緊騎到那兩名倖存者身邊。
在靠得更近之後，楚東看清了那名鬚髮皆白，留着好像神仙一樣的飄逸的長鬍子的醫生穿在白大褂下的服裝，那是一套黃綠色的老式軍裝，布料因爲反覆水洗已經明顯褪色了，但卻非常乾淨整潔，也沒有補丁。
這個發現讓楚東不得不重新審視起了那名老醫生，他這次仔細地打量了老者一番，才發現這名看似仙風道骨的老醫生身上所擁有的並非神仙一般的出塵氣質，而是和盧嬌家對門那位纔剛剛去世不久的轉業老幹部相同的，質樸而又倔強的老紅軍氣質。
——這名老醫生和那位老幹部一樣，都喜歡穿着雖然陳舊但很整潔的黃綠色軍裝；即使背部已經有些佝僂了，但他們的頭顱卻並沒有因此而低垂下來；就算只是非常隨意地負手而立，他們那已經變得瘦弱而衰老的身軀也從來不曾晃動，便如鋼鐵一般沉默而剛強。
“太好了！我們終於又看到倖存者了！”
剛一騎到對方面前，楚東還沒等三輪車停穩就迫不及待地跳下了車子，十分熱情地主動向那名老軍醫和旁邊那位身背刀劍長弓，一直護持着老人，可能是老人孫輩的男青年打了聲招呼，隨後師大的女生們也立即圍了上來，但那個男青年卻下意識地退了一步，好像很不適宜女孩子們的親切對待。
“我們是特地在這裡等待其他倖存者的，如果有其他倖存者，肯定會來這個大超市尋找物資——不過你們是我們等到的唯一一批倖存者。”
看上去有些不太擅長和女孩子打交道的男青年將視線投向了最先和他說話的楚東，主動解釋了他和老者的意圖，楚東聽說他和那名老軍醫是專門等着加入倖存者團隊中的，心裡面簡直就樂開了花。
“既然如此，那你們就加入我們吧！
聽你的口音好像不是北方人？”
“那個……你背後的刀劍和弓都是真的嗎……”
“這位老爺爺是退休的老軍醫嗎？”
“Hey~朋友！功夫！會嗎！耶爺！”
楚東的語音還沒有落下，師大小隊的段墨和古寧就開始發問了，就連只學會了一點漢語的米國女留學生艾米麗也兩眼發光地跟着湊起了熱鬧。
不過她們一說話，對面的靦腆男青年就什麼都說不出來了，這個時候，那位始終負手而立，一臉雲淡風輕地朝楚東等人微笑的老軍醫終於不緊不慢地開口了：
“大家不要着急，一個一個問。
我的確是……”
“祖傳老軍醫。”
不知道爲什麼，那個表情有些木訥的男青年這時卻搶先接過了老軍醫的話，老軍醫稍微有點生氣地轉過頭瞪了他一眼，但男青年卻視而不見，於是老軍醫氣鼓鼓地閉上了嘴。
“哦……原來是祖傳老中醫啊……”
爲了避免男青年和老軍醫之間產生什麼矛盾，楚東連忙點着頭把話接了過來，而這個時候，那個面無表情的男青年又特地加重語氣將自己剛纔的話重複了一遍。
“是祖傳老軍醫。”
“啊，祖傳老軍醫……祖、祖傳……”
這一次，楚東點着點着頭就琢磨過哪裡不對勁了，他驚訝萬分地擡起頭來，看到老軍醫那張雲淡風輕的臉上露出了一點尷尬，然後他又轉過頭直勾勾地望着男青年，對方非常肯定地朝他點了點頭。
“沒錯，就像你心裡想的那樣。
這是我大舅，今年其實還不到六十，職業是‘祖傳老軍醫’。
六十六年行醫經驗，祖傳秘方，專治各種中老年常見慢性病，保證三劑見效，九劑根除。”
好心的男青年主動替老軍醫把他的“業務範圍”宣傳了一遍之後，除了一黑一白兩個外國人之外，剩下的所有人都明白老軍醫到底是幹什麼的了。
“這外甥狗子！”
老軍醫氣呼呼地低聲咒罵了男青年一句，然後將身上的仙風道骨和老紅軍氣質收了回去，略帶諂媚地弓着身子朝楚東等人連連作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嘿嘿……江湖郎中，上不了檯面，就是混一口飯吃，請大家多多包涵。”
看到剛纔那位老神仙真的轉眼之間就換成了一副江湖騙子的作派，三位師大的中國女生眼鏡碎了一地——雖然她們的視力已經得到了修復，從昨天開始就不戴眼鏡了。
楚東雖然沒有眼鏡可碎，但是驟然得知之前滿心期待的醫生竟然既不是“祖傳老中醫”，也不是“老軍醫”，而是“祖傳老軍醫”，他的心被打擊得“嘩啦啦”碎了一地，很可能已經無法再次相信人類了。
祖傳老軍醫……
這是何等臥槽的職業！
看到楚東陷入了沉默，聶辰星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同樣帶着一臉臥槽的表情向誠實的男青年問道：
“我說……你大舅還不到六十，這頭髮和鬍子……”
“稍微漂了一下白，微末手段不值一提。”
這回不用養不熟的外甥狗揭他老底，“祖傳老軍醫”主動回答了聶辰星的問題，看到這個跟他們的爺爺姥爺差不多大的老人帶着討好的笑容，弓着腰向他們連連點頭，不管是聶辰星還是其他人心裡都覺得不太好受，這種糾結的情感，讓他們實在無法開口斥責這位“祖傳老軍醫”過去的所作所爲。
——如果這個世界逼得白髮蒼蒼的老人都要出來行騙的話，那麼錯的一定是世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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