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衆人在車上坐定,荀冰與柳詩晗聊了幾句後便低頭把弄手裡的槍械。
開車的是一位年紀四十來歲的男人,同行的人都叫他方哥,穿着一件大開襟大短衫,滿嘴的絡腮鬍,體格粗壯,講話一股西北大碴子味。
軍隊考慮到她們這的大部分人都不會使用槍械,於是貼心地給每支出行做任務的隊伍都配了一名具有作戰經驗的人隨行。
應該就是這位方哥了。
方哥是個健談的,他一邊開着車一邊嘴裡說個不停,三言兩句不離與自己異地分散的妻兒,期間間或摻雜着講講槍械的大致使用方法。
荀冰看着槍在方哥手裡轉得像花似的,心下一陣羨慕,反觀柳詩晗也在略熟練地撥弄着手裡的槍,她只能笨拙地按方哥教授的步驟一點點摸索,好在總算摸索出了些門道,開槍應該是沒什麼問題了。
兒童樂園處於z市北郊,開了一時半會的車,一路上總算是有驚無險地到達了。
樂園的大門口裝修得頗爲氣派,只是門匾上沾染的血跡讓荀冰心中有種不詳的預感。
一抹白色映入眼簾,在周遭肅穆的氛圍中顯得分外惹眼。成妍被簇擁着從車上走下來,額前細碎的頭髮隨風輕輕飄動,一張白皙的面龐上始終帶着若有若無的紅暈,一雙清澈純淨的眼睛總是撲閃撲閃的,一襲白裙更是襯得她宛若不食煙火的仙子一般。
她的出現立馬奪去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場面一度鴉雀無聲,隨後又熱絡開來,荀冰注意到與自己同車的幾個男人興奮地搓搓手就向成妍走去。
周子笙 和 沈成周等人自然是不喜他人來搭訕成妍,看到他們陰沉得可以滴水的臉,周子寧喜笑顏開的同時又一陣鬱結。
不過這些都不在荀冰考慮的範圍內,她只希望這個兒童樂園沒有什麼危險,自己能夠快些結束任務拿到積分。
兒童樂園很安靜,安靜得恐怖,全然沒有了昔日兒童的歡聲笑語。
荀冰警惕地拿着一把槍走着,突然,她聽到了一陣細微的音樂聲,她定心聽了聽,是從旁邊旋轉木馬處發出來的,應該是事發突然,工作人員忘記關背景音樂了。她悄悄地走近了一些,是一首童謠,由於設施受損,斷斷續續的。
她回頭想找柳詩晗說話,卻驚覺自己的身後居然空無一人。她再四周環顧,全然不見了小隊成員的蹤影!
一陣冷汗從背後冒出,同時,那股許久沒感受到的寒意又開始鑽心了。
好冷。
荀冰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她明明記得自己緊緊跟着隊伍走,她和柳詩晗一時走在了最後,怎料自己不過一走神,他們就全都不見了蹤跡!
嚥了咽口水,童謠聲還在前方的那個旋轉木馬處呀呀作響。
她壯着膽子向前走去,手槍上了膛。
基地念及資源緊缺而且他們多是新手,就只爲每個人配備了一把操作相對方便的手槍。她倒是見方哥身上背了把正兒八經的槍,她剛伸出手想偷偷摸一摸,就被方哥“啪”地打了手背,看來他很寶貝那把槍啊。
童謠還在咿咿呀呀地唱着,荀冰怎麼感覺以前旋轉木馬放的歌沒這麼陰間呢?
顯然是遭到了破壞,好幾只“木馬”上的杆子都被撞歪了,歪歪斜斜地倒在臺子上,受到的破壞之重,每隻“木馬”的身上都有灰撲撲的剮蹭痕跡。
荀冰全身戒備地盯着前方的旋轉木馬,雙手因爲握槍太用力指尖已經泛了白,氣氛緊張到極致。
“滋滋滋——”音樂聲卡殼了一下,隨之竟如同恢復了精氣神一般,流利地播放起來,全然不見原先的卡頓。
她呼吸一滯,只見原先懶懶散散倒在地上的旋轉木馬竟一個個歪歪斜斜地站了起來,恢復原樣,連着身上的剮蹭都消失了。
音樂起,燈亮,旋轉木馬開始慢悠悠地轉了起來。
一陣惡寒自心底爬起,她慌張地舉着槍防備四周,還是一片詭秘。
“姐姐,你要一起來玩旋轉木馬嗎?”突然,一個稚嫩的童聲自耳邊響起,那麼近,好像就趴在自己的肩上講話一樣。
荀冰被嚇得大叫了一聲,驚慌失措,手裡的槍差點脫手。
遠處。某個陰暗的角落裡蜷縮着一個小男孩,他全身沐浴在黑暗之中,如海藻般蜷曲的長髮遮住了他的眼睛,他若有所感地朝荀冰的方向看了一眼,長長的睫毛微顫,隨後又寂若死灰地閉上了雙眼。
荀冰趕忙回頭一看,自己的肩上空無一人,再一瞧,只見一個穿着紅色蓬蓬裙的小女孩做在一隻木馬上笑着對她招了招手。
她寧願像之前一樣面對面硬剛,也不想遇到這種陰測測的詭秘場景。
“姐姐你爲什麼不想上來和我一起玩?”小女孩見荀冰遲遲沒有反應,便歪着頭,純真無邪地問道。
?!!
她看着小女孩頭越來越歪,慢慢地脫離了正常的水平,最後竟然直接把頭歪到了腰部的位置,脖子長長地掛着一顆不斷晃動的頭顱,頭顱上還有一雙黑洞洞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謝謝,你自己玩吧。姐姐老了,玩不動了。”荀冰撒腿就跑。
“姐姐,你爲什麼要跑?”小女孩的聲音又從耳邊傳來,她一回頭,冷不丁地就對上了小女孩黑洞洞的眼睛。
“你是不是一開始就沒打算和小希玩?”小女孩死氣的眼裡竟升起一陣怒意,荀冰眼睜睜地看着這張近在咫尺的臉慢慢變形,小女孩本就不大的黑色瞳孔一下子擴散開來,整雙眼睛在極短時間內徹底變成了沒有眼白的黑色玻璃珠。
她猛地往後一跳,與小女孩拉開的距離,毫不猶豫地對着小女孩的腦袋開槍。
“砰——”
一聲槍響,她眼睜睜地看着子彈射中了小女孩的腦袋,卻又如射入虛空一般,小女孩的腦袋處只是產生了一陣波痕,安然無恙。
荀冰眼神一凝,物理傷害對她無效嗎?難道在自己眼前的這個小女孩並非實體?這就有些棘手了。
小女孩被她的攻擊激怒了,她的身子迅速地變得腫脹,撐破了原先的小裙子,臉和脖子上黑色血管爆起,皮膚迅速萎竭,變成和荀冰之前見到的那些異變者一樣的腐爛腥臭。
一條碩大的舌頭向自己襲來,上面同樣長滿了尖刺,但是和之前在校醫務室見到的那隻不同,它的舌頭明顯更硬了一些,表面結上了一層厚厚的黑色的覆蓋物,與其說是舌頭,不如說舌器更合適一些。
荀冰下意識地又向小女孩開了一槍,同時反身一躍,舌器重重地擊在地上,濺起一片塵埃,逃過一擊。
哎呀,準頭不行,打偏了。
出乎意料的是,小女孩竟會因着這打偏的一槍,身形猛地一頓,給了她喘息的時間。
荀冰敏銳地把頭轉向槍打偏的那個方向,那裡堆放着許多紙板箱子。
卷攜着腥臭味的舌器又再次向荀冰呼嘯而來,荀冰一邊躲一邊往紙箱子處挪,小女孩發現了她的意圖,攻擊越發急促,她最後就地一滾,總算來到了那堆紙箱子前,與此同時,自己的手臂也被舌器刮出一道深深見骨的劃痕,荀冰疼得嘴角一陣抽搐。
真是又疼又臭。
傷口上沾上了它的黏液,一股腥臭熏天的味道直衝鼻腔。她忍着疼痛捏着鼻子一刻也不耽誤地向紙箱子堆裡找去,果不其然,一具穿着紅色小蓬蓬裙的屍體躺在箱子堆中間,面色紅潤,安靜得像個小女孩睡着了。
荀冰毫不猶豫地舉起手裡的刀像她刺去,身後的異變者阻止不及,仰天怒吼了一聲,腥臭腐爛味道盡散,童謠聲停止了,旋轉木馬瞬間恢復了原樣。
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小女孩解決了,只是這傷口實在疼得要緊,疼就算了,還臭。
她又聯想到基地裡的水龍頭,昨天自己擰了半天才出來一點點水,完全不夠洗漱的。自己身上本來就髒臭,現在又沾上了異變者的黏液,那不是更臭了。
一想起周子寧之前看自己嫌棄的雙眼,她自己也嫌棄啊。
她低頭細細查看手臂上的傷口,血淋淋,隱見白骨。好在她的自愈能力快,就這麼一會的功夫,她發現傷口的血似乎已經止住了。
只是不知道爲何,一陣睏意襲來,她掙扎着起來,想先找個安全的地方再說,卻是難敵睡意,直直地倒在了那具小女孩屍體旁,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