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1月1日4時56分,江西省南昌市*旁。
夜,依舊。南昌冬日裡的夜,總是顯得漫長而又寒冷。
而在這樣漫長的夜裡。一個“人”搖搖晃晃地走在廣場之上。這是一具喪屍,一具由人變成的喪屍。孤單地在廣場四周來回溜達着。他的眼神是空洞的,是無神的。只因爲它本來早就已死,它也本就不該再留在這個世上。
但它自己卻無能爲力。因爲這並不是它所能夠控制的了的。這就是命運,不論是人,還是喪屍,都一樣逃不過命運的操控。
對於它而言,渴望的或許並不是食物,而是解脫。只是沒人能夠知曉它的意願,也沒人會想到它的真正意願。它,畢竟是一具喪屍,一具本該入土爲安的屍體。
如此時刻,它顯然算是孤單。碩大的廣場中只有着它一具喪屍的存在。
“哐。”
突然一個聲響自它的左側傳來。對於聲響敏感的它頓時被吸引了過去。
那是一個空的易拉罐,不知何原因正翻滾着朝它而來。它用它那雙空洞的眼睛望着那還在翻滾的易拉罐。智力已是極爲低下的它自然搞不明白那易拉罐爲何會翻滾,爲何會發出聲音。就如同他搞不明白從他咽喉刺出的那把尖刀是如何來的一樣……
月光再次透過雲層照下,灑在本是漆黑一片的廣場上。
廣場旁的道路上逐漸呈現三個身影。身影有高有矮。卻正是沈浩、林森,還有着適才那位眼神空洞的喪屍。
刺刀直接從喪屍的後勁刺入,從前面出來。那喪屍本就空洞的眼神霎那間便呈現一片死灰。
沈浩將刺在喪屍頸上的刀拔出。喪屍那腐爛的身體便滾到在旁。
而林森手上照樣拿着把散彈槍,站在一旁,一臉微笑的望着沈浩,道,“耗子,你越來越有凌少的風采了。”
沈浩擦拭着手中的刺刀,道,“我大哥的境界不是我一時能夠超越的。而且,我也不是我大哥。我是沈浩。是終究會成爲我大哥那樣的沈浩。”
如今不用林森提醒。沈浩都知道自己變了,他確實變了。因爲他知道,如今形勢下,他不可以不變。
人改變不了環境,就只能夠改變自己。
林森道,“確實,沈凌只有一個。沈浩也只有一個。”
沈浩望着腳下的喪屍,道,“喪屍的數量好像減少了許多。也不知道是被吸引到其他地方去了,還是又躲起來了?”
林森四周看了看,確實,原本廣場上的喪屍數都數不過來,但現在一眼望去,卻看不到幾具。
他道,“不管它們去了哪。只要讓我遇上,那都會只有一個後果。就是真正的死亡。真正的再也爬不起來。”
沈浩笑了笑,“其實,它們也很可憐。”
林森不解的望着沈浩,道,“你說誰?那些喪屍?”
沈浩望着那無盡的夜空,點了點頭,道,“你不覺得嗎?它們這樣想死都死不了。難道還有比這更可憐的嗎?”
林森大笑,像是開心極了。
他摸着手中的槍,眨了眨眼,道,“我要做的正是要爲它們解脫。難道這樣不好嗎?”
沈浩也笑了,苦笑,他知道這是林森的狡辯。但他沒說什麼,他知道,有些想法並不是要得到所有人的認可。人嘛,總是有着分歧的時候。一個隊伍,怕的並不是有分歧,而是不知道該如何對待分歧。
“耗子,走了。”林森招呼着沈浩繼續前進。
沈浩聞言將手中的刺刀收好,然後衝林森一點頭。便就着那時有時無的月光,和林森沿着路上巨蛇經過的痕跡追去。
以巨蛇那般大的身軀,在地上留下的痕跡就算在黑夜中也是顯而易見的。兩人就是一路沿着這痕跡追尋而來的。他們堅信,沈凌一定會好好地等着他們,等着他們的過去。
一路走過,沈浩兩人還真沒能再遇上多少喪屍。僅有的幾具,都被兩人一一干掉。
終於,兩人再次來到廣場旁的八一大道上。那被巨無霸撞出的大洞就在眼前。
望着那個洞,沈浩便想到的巨無霸,自然也就想到了大哥沈凌。他在心中默默思索着,“也不知道大哥怎樣了?”
當然,他的神情沒能瞞過林森的眼睛,林森道,“放心吧,凌少定會沒事的。”
沈浩望着林森,眼神中夾雜着些許的感激。正想對林森說聲謝謝,卻突然間怎麼也說不出話來,只是睜大了眼睛望着林森的身後。
林森從沈浩如此直愣的眼神中知道他定是看到了什麼令他驚訝的東西。但那會是什麼呢?沒看見的林森自是不知道。
林森回過頭去,頓時也驚住了。
在他的身後,是一具喪屍。一具不成形的喪屍。
那喪屍的整個臉龐都已完全腐爛,有些地方更是露出了裡面的骨頭,雙脣也全然腐爛,露出那整齊卻又黑漆的牙齒。它的一隻手不知何顧已然齊肩而斷,而它的另一隻手上則握着一隻手電筒,一隻正發着發光的微型手電筒。
“奶奶的。”林森暗罵一聲,右手一甩,散彈槍握在手上,拇指微微用力,便準備扣下扳機,將那喪屍擊斃。
“不,森哥,不要。”沈浩突然尖叫着撲了過來,擋在了林森與那喪屍中間。
林森大急,因爲沈浩的過來不僅擋住他的槍口,並將他自己送到的那喪屍的面前。如今只要那喪屍稍稍走上前一步,就能直接將沈浩當作食物給啃了。林森忙叫道,“耗子,快走開。”
但沈浩卻絲毫沒走開的意思,嘶聲道,“她是若雲。”語氣中盡是悲痛。
林森聞言,也呆住了。他已想起,沈浩說過,若雲就是他所愛的那個女孩。
他突然爲沈浩感到悲哀。
和自己所愛的女孩相見本是一件十分愉快的事情。但這樣的事情在林森看來,只會覺得噁心。噁心的同時,他更能體會沈浩眼中的那份深深的悲痛。
林森在心裡問着自己,如果自己所愛的女孩也變成了這副模樣,自己會是怎樣的一種心情。
悲傷?難過?痛不欲生?
林森搖着頭,他自己也不知道。因爲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幻想不來的。
有些事情可以憑感覺的推測,但有些事情卻是絕對無法推測出來的。正如人的情感般,有時候你覺得自己應該會那般那般的想,但最後你總會發現自己卻想錯了,因爲有時候自己的想法都不受自己的控制。就如同此時的沈浩般,不由自主地向“若雲”而去。
林森想拉住他,卻突然發現自己竟擡不起手來。只能就那麼看着沈浩過去。
沈浩慢慢的渡到“若雲”的跟前。他望着她的臉,如果那還能稱之爲臉的話。在那樣的臉上,一雙眼睛透出着茫然、無助。
沈浩此刻也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想幹什麼。他只是那麼杵在那,寂靜而又悲痛的杵着。理智告訴他,若雲已然是一具喪屍,已不再是他那曾經深愛的女孩。
“若雲”手上的手電筒射出着黯然的光束。說來這手電筒從沈浩掉落到現在,至少也過去了五六個小時了。在若雲手上應該是處在持續使用狀態。但就其現在還能發光來看,此手電筒電力還真夠頑強的。
當然,手電光的亮不亮都與沈浩無關。此時他的眼中,只有一個身影的存在,“若雲”。
沈浩伸出手來,輕輕的在“若雲”臉上撫摸着,如果那還能稱作爲臉的話。
林森在身後看得是一臉的詫異。若是平時,他定早已吐了。但在如今,他所覺得的,只是一陣惋惜。爲沈浩感到惋惜。
月色朦朧。三個身影就那麼定定地站在那。誰都沒動。只是沈浩一如既往地輕撫着“若雲”,輕撫着他生命裡的這個無法忘卻的女孩。
“若雲”也沒動,就那麼任由沈浩撫摸着。而這也正是林森放心讓沈浩如此做的原因。
林森道,“難道若雲她能夠抵抗病毒的攻擊性變異?”
沈浩不語,他只是輕輕地從“若雲”手*那手電筒拿下,又輕輕的關上。然後就那麼靜靜地望着她,望着月光照射下的它。
在“若雲”的眼中,已不復適才的迷茫,而是滿眼的悲痛,滿眼的無助。
沈浩感覺自己心都碎了,他能夠知道“若雲”眼中那份悲痛所代表的是什麼,那份無助所代表的又是什麼。
人啊,在某些時刻,總是會處於一個進退兩難,舉棋不定的抉擇之下。一個問題,幾個答案。這不是做練習題,也不是考試。而是一場選擇。可能關係到自己今後一生的選擇。
這樣的選擇是艱難的,卻又是必須了。
沈浩望着“若雲”的眼神,他想他已經知道自己該如何選擇了。
沈浩從身上摸出一個項鍊。項鍊只有鏈子而無吊墜,在月光的照射下,呈現一片銀白之色。沈浩將那項鍊慢慢的套在“若雲”頸上。
霎那間,“若雲”眼中的悲痛更濃。
此情此景,連林森都快看不下去了。在末日後病毒橫行的世界,林森早已看慣了生離死別,早已不再爲所謂的愛情感到憧憬,感到心痛。然而,在看到沈浩與“若雲”之後,他忽然覺得莫名的感傷。
項鍊帶在“若雲”頸上,顯得有些不協調。但在此情此景下,誰又會關心這樣的不協調呢。
沈浩望着“若雲”的眼睛。“若雲”的眼神又逐漸變得迷茫,變得空洞。
沈浩轉過頭去,望着林森,眼神悲痛卻又堅定。他道,“森哥,要再麻煩你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