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神秘人

一刻後,他們來到了觀音橋。

觀音橋是個很繁榮的小鎮。這時太陽還沒有下山,街道兩旁的店家都有人拿着掃把出來打掃自己門前的落葉。

人們突然看到一位戴着爛草帽,身材魁梧的少年,拉着輛馬車跑了過來。他們吃了一驚,有的人嚇得丟下掃把就跑。

馬車停在了一家酒館門前。

酒館裡的客人看到這煞神般的少年走了進來,也驚得溜走了一大半。狗孃養的將三條板凳拼在一齊,又豎起張桌子靠在後面,再鋪上毯子,纔將柳詩雨抱了進來,讓她能坐得舒服些。

柳詩雨的面上已全無一絲血色,連嘴脣都已發青,無論誰都可以看出他身患重病。快要死的病人居然還來喝酒,這酒館開了二十多年,卻還沒有見過這種客人,連掌櫃的跟夥計全都愣在那裡。

他已經知道追不上阿明瞭,所以就停留在這裡,陪柳詩雨喝她人生的最後一次酒。

柳詩雨說:“拿酒來,要最好的酒,摻了一分水就要你們的腦袋。”

他一聽,立即一瞪掌櫃的。

掌櫃的立即叫小二將店裡最好的酒提了過來。

柳詩雨望着身邊的狗孃養的,良久良久,突然一笑,說:“沒想到最後陪我離開這個人間的人會是你!”

他的身體一震,似乎被柳詩雨的話驚到了,他緊緊盯着柳詩雨。

柳詩雨微笑着說:“你,你就不要喝酒了,等我去了,你就將我拉回柳家村去,將我放進那口棺材裡,只有那口棺材才配得上埋葬我。”

他點點頭,卻拿過酒壺爲自己倒滿,對柳詩雨舉杯,不等柳詩雨舉起酒杯,他就仰頭一口喝乾。

柳詩雨說:“人生得意須盡歡,好,你陪我喝酒。”

柳詩雨剛剛喝下,狗孃養的已撲倒在桌子上,痛哭失聲。

柳詩雨面上也不禁露出黯然之色,唏噓道:“我感謝遇上你這個知音,如果不是你,到今天我都不知道知音會爲知音······”

他突然直起身,給自己和柳詩雨倒滿酒。

他們又哭又笑。

別人見到他們如此模樣,又都睜大了眼睛偷偷跑來看,誰也想不通一個將死的病人還有什麼好開心的。

送來的酒雖非上品,但卻真的沒有摻水。

掌櫃的和小二對望了一眼,暗道:“原來兩人都是瘋子。”

就在這時,突然一個披頭散髮的人跌跌撞撞的衝了進來,趴在櫃檯上,嘶聲道:“酒,酒,快些拿酒來!”

看他的樣子,就象是若喝不到酒立刻就會死亡。

掌櫃的皺起眉頭,暗道:“又來一個瘋子。”

只見這人穿着件已洗得發白而且還有許多補丁的灰衣,胸前和袖口上沾滿了油污,一雙手也全是泥污,一張臉又黑又髒,鬍子拉碴的,看來就象是個乞丐。

狗孃養的認識這個人,這個人就是被他撞飛的那個人。

小二皺着眉爲他端了壺酒來。

這乞丐也不用酒杯,抓過一隻碗來,倒滿如青龍吸水般,一口喝乾,突然又全都吐了出來,大聲說:“這也能算酒麼?這簡直是水,而且還是摻了膽汁的水……”

那店小二斜着眼說:“小店裡並非沒有好酒,只怕你……”

乞丐怒聲說:“你以爲大爺沒有銀子買酒嗎,來,拿去!”

他隨手一拋,竟是錠十兩的官銀。

大多數的小人和奴才們的臉色,一直都是隨着銀子的多少而改變的,這店小二也不例外,於是好酒立刻端了過來。

乞丐來不及用酒碗,這次,他揭開蓋子一口將一壺酒全喝了下去。眯着眼坐在那裡,就象是一口氣突然喘不過來,動也不動。別人以爲他喝得太急,被一下給噎住了,柳詩雨卻知道他只不過是在那裡品酒。

過了一會兒,他纔將這口氣慢慢地吐了出來,眼睛也亮了,臉上也有了光彩。他喃喃地說:“酒雖然不好,但在這樣的地方,也只好將就了。”

那店小二陪着笑臉,點頭哈着腰的說:“這是小店最好的酒,已藏了八年,一直都捨不得拿出來。”

乞丐突然一拍桌子,大聲說:“難怪酒味太淡,原來藏得太久,快找一罈新釀的酒兌下去,不多不少,只能兌四成,再弄幾碟菜來下酒。”

店小二說:“不知您老要點些什麼菜。”

乞丐說:“我老人家知道你們這種地方也弄不出什麼好菜來,切一斤滷牛肉,再來一盤油炸花生米,也就對付了,滷牛肉要加紅油香菜拌好,這樣纔會出牛肉味來,花生米要加花椒粉。”

這人雖然是個乞丐,但吃喝起來卻一點也不將就馬虎,柳詩雨越看越覺得此人有意思。

那乞丐更是旁若無人,酒到壺幹。

狗孃養的緊緊盯着這個乞丐。

乞丐眼睛除了酒之外,似乎再也看不見別的。

直到連喝三壺後,他才用碗喝酒。

就在這時,有兩個中年男人從外面走了進來,他們來到柳詩雨跟狗孃養的面前。只見這兩個人一個欣長,一個麻面。欣長的人腰掛寶劍,麻面的人腰掛鋼刀。他們對柳詩雨一禮後,欣長的人說:“請柳小姐跟我們回去治病。”

狗孃養的聽得目光一亮,驚喜的盯着柳詩雨,那眼神彷彿在說:“你有救了!”

柳詩雨盯着他們,問:“你們是誰?”

欣長的人說:“我們是菊園九死還魂手的門下弟子,我們奉師父柳暗之命,前來接柳小姐去柳林居治療毒傷。”

柳詩雨驚訝的說:“柳老前輩也知道我中了帥蛤蟆的毒鏢?”

麻面說:“是的,師父叫我二人務必儘快將柳小姐接過去,晚了只怕他老人家的還魂手也無能爲力了。”

那乞丐的臉上,這時候竟也有些變了。

狗孃養的緊緊盯着柳詩雨。

柳詩雨就說:“我還有救?”

麻面說:“是的,請柳小姐儘快跟我們過去。”

狗孃養的立即過去,也不等柳詩雨同意,就和着毯子將她抱起。

這時候,那乞丐突然站起身,但望了望桌上的酒,又坐了下去,喝一碗酒後,突然說:“醉鄉路常至,他處不可行,小心被騙了。”

四人立即看了過來。

只見這乞丐又喝碗酒後,盯着酒說:“聽說那柳暗是獨自一人,門下無徒。”他的話彷彿是對面前的酒說的。

但那麻面跟欣長二人的臉色就變了。

柳詩雨盯着那兩個人,說:“你們是誰,是誰派你們來的?”

欣長的人慎了一下,就對柳詩雨笑着說:“我們二人是九死還魂手的門下,柳小姐千萬別聽那乞丐的,一個乞丐,能知道什麼。”

麻面也說:“請柳小姐趕緊跟我們走。”

這時候,只聽那乞丐又說:“莫愁琴聰慧過人,號稱天下第一聰慧的人,知天下奇聞奇事,應該聽說過九死還魂手那老兒是沒有門下的。”

柳詩雨就對狗孃養的說:“放我下來。”

狗孃養的就重新將她放在板凳上,緊緊盯着那兩個人。

柳詩雨就說:“你們是什麼人,爲什麼要冒充九死還魂手的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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