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無盡幻象

莫羅-昂賽汀只覺得汗毛倒豎——這句臺詞他聽過,而且記得。

在喬爾斯出生的時候,他便在不遠處注視着。在那個時候,他都已經潛入贊扎爾位面數千年了。

他奮力想要看向自己當初站立的位置,但初生嬰兒的身軀缺乏必要的力量。讓他稍微伸一下手腳、張開嘴巴哭喊還行,讓他扭轉頭顱去看實在有點爲難。

只要再過半個小時,他就能做出這個動作了,但他記得自己當初站了不到十分鐘就已經離去。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莫羅-昂賽汀默默地思考着,縱然他經歷過數十個宇宙、積累了無數知識,現在的經歷依然讓他無法理解。

是這個宇宙的特異性?是永恆之域流傳下來的魔法?還是幻象?

然後法瑞拉開始給他餵母乳,有點甜又有點鹹的液體流入身體,給了莫羅-昂賽汀無比真實的感覺。

杜倫靜靜注視着這一幕,臉上洋溢着初爲人父的幸福。

“杜倫!法瑞拉!你們在家嗎?”

鄰居葉特夫人的敲門聲傳來:“我聽到孩子的哭聲了!生了嗎?真是的,你們怎麼能自己接生呢?”

接生一個孩子對杜倫來說當然毫不困難,即便靈魂受損了,他也是個正兒八經的魔法師,不過其他人不清楚他的身份,自然會產生擔心。

杜倫走到這個小木屋的客廳兼廚房,打開門,葉特夫人冒冒失失地闖了進來,背上還揹着自己不到一歲大的孩子——林爾·葉特。

“快讓我看看,孩子怎麼樣了?”葉特夫人說道。

杜倫指了指臥房:“沒什麼事,法瑞拉正在給他餵奶。”

“哎呀,新生兒不能這麼早餵奶的,你聽我說……”葉特夫人絮絮叨叨地走了過去,不過杜倫絲毫不擔心,畢竟法瑞拉是得到了祖拉瑪稱號的大魔法師。

莫羅-昂賽汀在思考中,在法瑞拉的懷裡沉沉睡去。

有了孩子的杜倫更加頻繁地出去打漁,積蓄了不少金幣,等着喬爾斯長大以後就送他去附近的城鎮唸書,杜倫則可以跟着去當一個木匠。

他和法瑞拉已經不再準備以魔法師的身份去生活了,平靜、平凡的生活纔是他們追求的幸福。

“喬爾斯也八歲了。”一天晚上,杜倫對法瑞拉說道。

“是啊,他九歲的時候就可以去上公學,上完六年的學就算是成年人了。”法瑞拉說道,“然後他會娶妻、生子,也過上平凡的生活。”

“你不打算讓他學習魔法了嗎?”杜倫說道。

“魔法有什麼好的?我們血脈的詛咒便源於魔法。只要不學習魔法,他便永遠都不會接觸到這個詛咒。”法瑞拉撇了撇嘴。

杜倫笑道:“我也是這麼認爲的。”

“父親,母親,我回來了。”喬爾斯的聲音傳來。

“回來了?快洗洗手準備吃飯了,水在木桶裡。”法瑞拉說道,“和林爾玩了一天嗎?”

“是啊。”

莫羅-昂賽汀臉色平靜,在這八年裡,他曾經想過要怎麼和杜倫、法瑞拉相處——跟他們說自己是邪神要求他們貢獻出自己的靈魂和力量?

這麼做只有兩個後果,要麼被當成是小孩兒的胡言亂語,要麼杜倫在大驚失色之下把他直接幹掉。

他也曾經試過自己修習魔法,但他的靈魂和魔力完全不允許他這麼做。他對此清楚得很,因爲喬爾斯的靈魂並不算是自然誕生的,因此也不具備一般人的魔法天賦,可以說是一丁點兒都沒有,只能依靠外力強行提升。

而藏在血脈中的魔力又沒有經過啓迪儀式而無法使用。

而且這麼一直生活下去實在無聊,他也只能天天跟着林爾去消磨時間了。

就這樣,他頂着“喬爾斯”的身份生活了八年,沒有一丁點兒的辦法,甚至他都已經有些習慣了。

但他依然沒有放棄思考自己的處境——爲什麼他像是穿梭時光一樣回到了過去?而且是以喬爾斯的身份存在的?

他很確定,世界上並不存在穿越時光的魔法,即使是有,限制也應該十分大才對,不可能將他這個神靈完全轉移到了某個過去的人的身上。

然後他想到了喬爾斯最後燃燒的那張卷軸——“重塑”。

“重塑”魔法是真的,但喬爾斯一定還做了別的手腳來達到這一切。

收起這一切想法,莫羅-昂賽汀吃完了面前的煎魚,然後乖乖洗臉回到房間休息了。

次日,杜倫出去打漁未歸,法瑞拉看見了巨龍的蹤影。

再後來,喬爾斯被送上了前往金楓葉城的馬車,杜倫和法瑞拉則不知所蹤。

“這麼說來,我快要遇到伊思·歐吉利特,接受啓迪儀式了吧?”莫羅-昂賽汀心懷希望、躍躍欲試,有了魔力之後便一切好辦了。

經過了各種各樣的事情以後,莫羅-昂賽汀爲了活命,冒死在巨龍的威脅中跑到了倫斯山脈中請求血眼家族的援兵。

再後來,他和一些人逃到了格林頓斯,進入了格林頓斯公學。

再後來,他見到了伊思·歐吉利特,順利接受了啓迪儀式。

“哈,我終於有了低階魔法師的魔力了,這就夠……”

莫羅-昂賽汀發現自己只能使用最基本的初階魔法,於是他記起來了:喬爾斯的靈魂不具有一切魔法天賦,包括施法天賦。他後來的施法速度和魔力量是得益於歐吉利特的血脈,但能施法的根本原因是莫羅-昂賽汀找機會給他植入了一些魔法烙印,讓他能夠通過這些烙印使用魔法。

就在啓迪儀式之後、喬爾斯昏迷的期間,莫羅-昂賽汀已經偷偷給他植入了一部分魔法烙印,但也僅僅是初階魔法的一部分而已。

這件事情落到莫羅-昂賽汀本人頭上的時候不禁讓他頭大——因爲昏迷了一段時間,所以他連和“自己”說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於是他只能作爲一個初階魔法師繼續生活下去。

馮帶着他到處遊歷,拜訪黑石城、高加爾城,途中見到了阿諾德、弗恩等人。莫羅-昂賽汀遇到了曾經被自己附身的某個魔法用品店的老店主崔佛,但是因爲種種原因,他未能向“自己”求救。

終於,他們到了凱里姆頓斯,馮想辦法將他塞到了帝國魔法學院當中。

“好,看來同學們都到齊了。”莫羅-昂賽汀和同學們一起看着班主任拉文蘭斯先生,聆聽着他第一節課的講話,然後莫羅-昂賽汀看着拉文蘭斯的臉忽然變得和他一模一樣,一步一步走下了講臺。

莫羅-昂賽汀稍微有些慌,左右看了看,卻發現周圍的同學都已經消失,只剩下白茫茫一片。

然後他想了起來:“你是……喬爾斯吧。”

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的喬爾斯微笑着說道:“我是喬爾斯嗎?又或者是你?”

莫羅-昂賽汀冷笑道:“這些幻象的把戲已經玩夠了吧?”

“真的是幻象嗎?你仔細想想……”

喬爾斯的聲音越來越遠,充滿了虛幻感。

“是個男孩兒。”杜倫的聲音傳到了莫羅-昂賽汀的耳中,緊接着,他看到這個中年男人抱起了自己:“這孩子怎麼不哭呢?”

莫羅-昂賽汀在他經歷過的無盡歲月當中,終於第一次感覺到了驚悚。

他想憤怒大喊,但吼出來的聲音變成了嘹亮的哭聲。杜倫在拍了拍他的屁股之後,將他重新抱好。

“他叫喬爾斯·蒙提裡埃。在黑暗位面的語言裡,‘喬爾斯’寓意‘命運’。”

“命運?誰的命運?”莫羅-昂賽汀控制住心中剛泛起的恐慌,開始思考從這個幻境解脫的辦法。

“這個地方一定是幻境,只不過影響到了我的靈魂罷了。”莫羅-昂賽汀細細地思索,“但我不清楚在幻境中的損傷會不會映射到實質上的‘我’身上。

“但如果是幻境,那我向‘我’尋求幫助能夠奏效麼?”

莫羅-昂賽汀感覺自己的邏輯陷入了一個死循環:“如果不能奏效,這個幻境會因爲‘失真’而破解麼?如果真的奏效了呢?

“還是說這些事情根本就沒有影響,這個幻境只不過是在按照既定的程序在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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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有這麼一個能夠無限循環的既定程序,我又怎麼可能脫離這裡呢?”

法瑞拉開始給他餵母乳,有點點發膩的溫暖味道讓他很快就停止了思考,迷迷糊糊間沉沉睡去。

然後他和林爾一起消磨兒童時的光陰,幾年後再次遭遇巨龍的襲擊,與杜倫和法瑞拉失散,結識血眼家族,遇到霍華德·馮,並且在最後進入帝國魔法學院唸書。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第一節課的拉文蘭斯並未再次變成喬爾斯的模樣,而是讓他們順順利利進入了帝國魔法學院進行學習,後來莫羅-昂賽汀因爲金楓葉城的事情獲封男爵。

在一系列的事情後,他在學校的後山處見到了安妮·索斯特。

安妮看着他,忽然露出了一絲詭秘的微笑,身形拔高、臉部變形,最後變成了喬爾斯的模樣:“這一切真的是假的嗎?”

莫羅-昂賽汀氣憤地大叫道:“你究竟用了什麼魔法將我困在這裡!”

“你還沒有想明白,但你終究會想明白的。”喬爾斯連同周圍的環境一起變成強烈的白光,在莫羅-昂賽汀回過神來的時候,杜倫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是個男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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