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天空湛藍,上有霓霞輝映,下有異鳥飛鳴。西方佛國,淨土極樂邊境。四周浮雲飄動,純白亦染着淡淡的金黃。遠處一道白雲凝成的路憑空而架,伴着零散的鎖鏈撞響聲,見四金身羅漢押送着一少年前行。

少年一襲白衣,半邊藍袍,束起的長髮泛着金色光芒。不情願地看看綁着自己的幾十條粗大的鎖鏈。

遠遠已看得見整齊的琉璃色行樹。便是離佛國不遠。於是少年輕嘆一聲。

忽然,道旁響起一個笑聲:“呵,怎麼綁成這個樣子?”

衆人止步。側頭望,見一人悠然立於道旁,但見那人身寬體胖,袒胸露腹,身上荷着布袋,手中搖着蒲扇,咧嘴笑着。衆人一愣。

“彌勒佛爺!”四羅漢趕忙行禮。少年卻不爲所動。

“菩薩不願跟隨我等回來,加之法力深厚,小鎖困不住他。我等實不得已而爲之。”一羅漢答話道。

“也用不着九十幾道吧,”佛爺笑着隨便點了點數,走了過來,拍拍少年肩膀,打趣道,“可受大罪了。”

“一會面見佛祖,便會解開了。”羅漢回話。

“好好好,人交與我。你們辛苦一路,且回去休息吧。”佛爺道。

羅漢一愣,懂了佛爺是要帶人走,忙道:“這可使不得,我等奉法旨帶回菩薩,且聽候佛祖發落,若依了佛爺怕佛祖怪罪。”

“不妨事,你們且去休息吧。佛祖那裡,我自替你們去答話。”佛爺揮揮蒲扇,仍是笑着道,語氣沒了商量的餘地。

“這……”四羅漢面面相覷,無奈道,“那好吧,尊佛爺的意思。弟子先告退了。”四羅漢行了禮,靠近少年,念動法咒,只見鎖鏈閃動光芒,剎那間,盡數化爲青煙。

被放開的少年懶懶的動了動胳膊。四羅漢道聲得罪,一齊離開。

“嘿嘿。彌勒爺。”少年見四羅漢遠去,笑着走到佛爺身後替佛爺輕輕錘了錘。

“去,”佛爺裝出一臉慍色,用蒲扇輕輕打了少年一下,道,“從小乘道步入大乘菩薩道,哪裡有一點菩薩的樣子。”

“嘿嘿,佛爺爺,我就知道您對我好。”少年邊幫佛爺揉着肩道,“下次不敢了。”

“還敢說,這是我第幾次把你要回來了。”

“哪裡哪裡……上次是那羣俘虜眼看着全要被殺了,我不過行了個方便……嘿,這次真沒有胡鬧,您有所不知,遠在十萬億佛土之外出了很大的事情!我這次乃是去辦好事……”

“行啦,”佛爺打斷少年的話,“你是去找什麼了吧!佛門中人還敢妄語,你呀……”

“哪有妄語!不是那樣的……唔……也不全是……”

“好啦,還敢說沒有胡鬧?你除了打傷四羅漢之外還幹什麼好事了。”佛爺見少年語塞,搖搖頭,道,“我知道,那東西出來了,可你在娑婆世界鬧了一番什麼都沒找到不是?真是膽大,你可知道你這次犯的錯就是我也難幫你說情。”

“哦……”少年垂下手,走到一旁,不屑道,“我又不是第一次犯事兒,大不了再被佛祖罰經關起來。”

“怎如此執迷不悟!”佛爺真有些氣。

“那您還又救我……”少年抱怨,“佛爺!真的,這次下界真的出了很大的事,你們既然都感覺到了,卻如何能這般鎮靜,我做不到。”

“阿彌陀佛,傻孩子,”佛爺無奈搖搖頭,搖了搖扇子,緩緩道,“來吧,泓羽,隨我去個地方。”

泓羽隨着佛爺到一片水霧繚繞的曠地,兩人落了腳,霧氣開始消散,待霧氣散盡,現一無垠池塘,水寒而清,泛出八色彩芒,隱約可見水底金沙細銀。池塘上浮荷葉翠綠,卻不見蓮花。

“這裡是……七寶蓮池?”泓羽疑惑道,“彌勒爺爲何帶我來這?”

“那中央的大蓮百萬年只結一子,剔透渾圓,飲八功德之水,常聞佛音,漸通靈性,名爲緣覺玉。但自失了緣覺玉,中心的大蓮枯萎,一池盡謝,這裡就變成這樣了。”

“這個我知道……可您的意思到底是什麼啊?”泓羽說着,突然想到什麼,喜道,“是不是佛祖准許我去找回來?!”

“這倒不是。”佛爺笑笑,指着蓮池道,“泓羽啊,你可知道,爲何這花千年一開,萬年一結,而後生生世世永不謝?”

“不知道……”

“因爲還沒到時候。”

“佛爺……這算是什麼啊……”泓羽道,“那要不您准許我把緣覺玉找回來?”

“呵呵,泓羽。還沒到時候。”

“彌勒爺,”泓羽懂了佛爺意思,道“如今九界的樣子,上上下下都亂作一團,所以須有人做些什麼,可爲什麼所有人都坐視不管。彌勒爺,若衆生皆沉苦海,難道不該渡得一個是一個麼?彌勒爺,我只是以爲,一切不該如此。若如您說,這一切真的是定數麼,如此禪機,我參不透。”

“天龍八部,芸芸衆生。即便佛祖也不能一時參透。何況是你呢”

“佛祖也會有參不透的事?”

“當然有。”

“可爲什麼每個人都坐視不管呢,佛祖看得到過去和未來,可我看不到。”泓羽道,“大乘菩薩道以救世利他,大不了你們不管,我管。”

“你又要如何去管?”

“不知道,能做多少做多少。”泓羽道,“總比坐着看好。”

“呵呵,我且問你,小法可渡眼前一人,大法可渡眼外百人。你選哪一樣。”

“願度得眼前一人是一人。”

佛爺笑着搖搖頭,輕輕道:“那爲何不渡一百零一人?”

泓羽一愣,道“彌勒爺又耍賴……”

“呵呵,”佛爺笑起來,“好了,泓羽,我確實有事情要你去做。”

“哎?”泓羽又面露喜色,“嘿嘿,彌勒爺大慈大悲!弟子聽命!”

“七寶蓮池花期將至,需有人寸步不離,小心看管,悉心照料,那麼大蓮很快就會再開。我要你在此育蓮。”

泓羽一驚,道:“佛爺!!您說真的?開什麼玩笑!?”

“我何時說過假話!”佛爺又打泓羽左手一扇。這次卻真打得生疼。

“佛爺!您真知道下界怎麼了嗎!?”泓羽甩甩手,道:“業火之苗已燃,將來何患尚不可知,您卻要我在這裡種花?”

“這也是佛祖的意思。泓羽,我並非要告訴你一切都是定數,只是還未到時候,你自己明白,你好好問問自己,你做的一切,果真是爲了衆生麼。泓羽,你自知你究竟是爲了什麼。可你要做的不是那些。所以……”

“我不要!”

“這不是你要與不要……”

“佛爺,我不覺得我錯了,我不要。”

“泓羽,我知道你着急……”

“佛爺,我,不,要!誰喜歡種花便要誰去,我才……”

“迦印菩薩泓羽聽法旨,”佛爺突然正色。“汝屢次私自下界,擾亂娑婆世界,打傷佛國弟子,觸犯戒律數條,且罰看管七寶蓮池,育九品大蓮,不得擅離。待花開之日面見佛祖交旨。”

“佛爺……難道……”泓羽一驚,突然明白了什麼。不再看佛爺,突然猛地一躍,急速筆直向上衝去,只見一片金芒聚集,凝做一枚巨大的佛印,泓羽立刻被佛印彈回,重重摔在地上。泓羽翻身一躍,站了起來。看看自己左手,不知何時繞上一串翠綠色念珠。四周亦不知何時已架起一個巨大結界。

“彌勒爺,您……”

“泓羽,這是佛祖給你的懲罰,但也是希望你可以在這裡參透箇中玄機,十方世界並非只你一人,泓羽,你須真正懂得,你擁有法力,卻不能爲了你一己私情,你要救的是所有要你去救的人……”佛爺收了笑容,望着泓羽頓了頓,欲言又止,“這念珠雖是枷鎖,但真正困不住你……你自己參悟吧。”佛爺搖搖頭,轉身消失在結界外。留下愣住的泓羽一人。

望着佛爺離去,似乎纔回過神來。泓羽咬了咬牙,大喝一聲,張開五指,手臂一揮,一道金芒閃過,只見一條金色長棍。泓羽舞棍劃過半圈,對着結界用力一劈,佛印再次急速聚集,所有力道立即被結界彈回,泓羽被彈得倒退幾步才站定。

泓羽看着消散的佛印,恢復透明的結界,咬咬牙,狠狠撇了長棍。慢慢仰起頭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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