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坐落在北方的一座偏僻小城,山路居多,層巒疊嶂,幾公里也見不到幾戶人家,夜裡起霧的時候走夜路總像走在另一個世界一樣,白色的霧氣縈繞在山間,營造出一絲詭異的氣息。
作爲一個膽小又孱弱得我,似乎總能感受到有很多不明的東西飄來飛去。我看不清他們的臉,也不知道他們要飛往哪裡,是去見自己的親人,還是對世間有很多留戀與不捨,又或許是忙着趕去報道,這些我無從得知。
我並不敢將這些事情講與大人聽,因爲我怕他們說自己扯謊。
我記得小時候在姥姥家的糧倉裡會有一個供桌,桌上擺滿貢品和一個香爐,而牆上貼着小對聯和一張黃紙,紅色對聯上寫着“洞中方七日,世上幾千年”黃色的紙則寫的是“黃線,狐仙,長仙”。
每當逢年過節舅媽都會將做好的餃子,包子,饅頭先給供桌上放一份,然後在點燃一炷清香,姥姥則會作爲一家之主給仙家磕三個響頭,姥姥嘴裡會念叨着:“保家仙,保佑我李家家族平安順遂”。
待姥姥起身後,我們七八個孩子便會歡天喜地搶着吃鍋裡剩下的吃食。
其實我從來不敢自己去糧倉因爲我總覺得裡面陰森恐怖,夏天進到裡面都感覺溫度會低幾度,渾身起雞皮疙瘩,而且我總覺得有無數雙眼睛盯着我,所以每次去拿東西,我都是小跑着進去,眼睛都不多看一眼就跑出來。
接下來是我經歷的真實故事,也是和仙家有關。
故事大概發生在一九八幾年在我還上小學的時候,住在我家前院的二大娘發生了一起詭異離奇的事情…
我記得那是一個寒冷的冬天,平房的房頂上積攢着厚厚的白雪,天黑得早,家家戶戶都開始升起縷縷的青煙,空氣中似乎能聞到柴火的味道,這也許就是人間煙火氣吧。
被皚皚白雪覆蓋略顯寂靜的校園裡被一聲清脆的鈴聲劃破,放學咯,同學們歡快地收拾書包,我也一邊用破爛的圍巾裹緊快被凍掉的耳朵一邊往家裡跑。
由於北方天氣寒冷,天黑得又早,路上行人就顯得很少,所以我一眼就看到前面有個熟悉的身影,那是我的鄰居---小羅。
他正哭唧唧的往家裡跑,我追上去問他“小羅哥,你怎麼了,你哭啥,是被凍的嗎?”小羅哥瞥了一眼並沒有理會我,吸了吸鼻涕自顧自繼續邊哭邊跑。我懷着強烈的好奇心跟在他後面一起跑。
跑到他家路口的時候,我已經出了一身的汗,北風吹來,那叫一個“涼爽”,我不禁打了一個大大的寒顫。
小羅站在家門口不敢進去,我推了推他,問到“你幹嗎不回家啊?”小羅哥紅着眼睛說“我不敢”。
我嘆了口氣,有點瞧不起他了,是不是因爲考試成績不好,怕二大娘罵他所以連家也不敢回了。
我抓起他的手正準備將他帶進大門,突然,我父親帶着幾個身材健壯的年輕叔叔們衝進了小羅的家,並衝我們大聲地喊道“你們不要進來,在門口待着”。
我被突發的情況嚇了一哆嗦,嚥了口吐沫,因爲我很怕父親,所以也準備乖乖回家,但是雙腳就是不聽使喚,所以最終我還是沒能戰勝自己強烈的好奇心,跟着小羅走進了二大娘的家。
“嘶嘶,吼,嘶嘶,吼”,一聲聲類似動物的叫聲傳進了我的耳朵裡,我被嚇了一跳,以爲什麼時候小羅家裡養了一隻兔子呢,可當我走近的時候卻發現,聲音是在二大娘嘴裡發出來的,她兩眼瞪得圓圓的,嘴角咧得老長,滿口細碎的牙齒都露了出來,看這陣勢似乎要吃掉一頭牛才行。
我看到小羅的父親和幾個叔叔一起按着二大娘,她使勁地掙扎着,嘴裡還不斷的發出奇怪的聲音,而且這壓根就不是人的聲音。
她的力氣也出奇的大,幾個健壯的男人都按不住她,二大娘是一個一米五幾,有點瘦弱的農村婦女,雖說也有幾把椅子力氣,但是也不能掙脫幾個健壯男人的束縛。
可是偏偏就是這個時候,小羅輕輕喊了一聲:“媽…”此時的二大娘似乎看到了獵物一般,瞪紅了雙眼,掙脫出來,衝着小羅撕咬過來,我眼疾手快,拉着小羅就往外跑,父親他們也跑過來重新按住二大娘,用繩子狠狠地勒住並綁了起來。
這時我才仔細地打量了一下二大娘,她的眼睛被滿滿的眼白佔據,面部皮膚褶皺成一團,手指關節凸起形態似鷹爪般蜷曲,總而言之,甚是嚇人!
衆人感覺不妙,與小羅的爸爸商量了一下,派了跑得最快的杆子叔叔去找村裡的“土郎中”來看看。
所謂“土郎中”其實就是我們現在所指的專門看玄學的人士,但是這類人大多因爲師出無門,不屬我國傳統的道教,也不屬歷史悠久的佛教,它更像是民間推崇的一種老舊的組織,老百姓更願意稱之爲“大仙”。
大概過了二十分鐘,看事的“土郎中”便氣喘吁吁地趕來了。他一邊大口地喘氣,一邊大聲咒罵,“這是着得什麼急呀,累死你大爺我了”。
小羅的父親拉着土郎中的手說“康大爺,您快幫我看看,我家這口子是怎麼了,從昨天夜裡開始就不對勁了,不說話,也不吃飯,嘴裡淌着涎水,嘶的叫喊,還怔怔地盯着我兒子,”土郎中,啐了一口吐沫說道,“你先讓我喘口氣,”。
我看着這個肥肥胖胖的小老頭,總覺得是個騙子,所以沒好氣的用眼白斜視着他,他似乎感覺到我的眼神,別過眼睛看着我說“你這個娃娃,你是覺得我看不好你二大娘的病嗎,康大爺我今天就給你露一手,讓你瞧上一瞧。”
倏地,我的心顫了一下,心中所想被人識破,像被人猛烈地扇了一巴掌,臉上火辣辣地疼。因爲我只是偷偷地斜視土郎中,並沒有想到他會發現,來不及收回我對他鄙視的眼神,卻讓他逮了個正着。想想覺得很是羞愧,便害羞地低下了頭,不再言語。
然而我不知道的是,這次的事情也改變了我後來的人生軌跡。
康大爺接過杆子叔手裡的破布口袋,從裡面拿出一個略顯殘破的青花小圓碗和一把小黃米,嘴裡唸唸有詞,我也聽不懂,然後又拿出一雙筷子,右手食指和中指併爲一體,喊了一聲:“站”。
此時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那雙筷子像被施了魔法一般懸在碗的中間,康老頭見狀,又道了一聲:“大家向來無冤無仇,你走你的修仙道,她度她的陽間壽,此等報復行爲又爲何用?”此時我看着這個沒有幾根頭髮的胖老頭,頭頂已經出現了細密的汗珠,寒冬臘月,每個人臉上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紅暈,似乎都緊張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
只見二大娘口中發出嘶啞的喊叫,“嘶嘶,誰叫他壞我好事,誤我修行,介個莽夫,我定讓他不得安生”。
康大爺的表情略顯緩和下,瞬間卻又高度緊張起來,他與對方糾纏了半晌。而後安排二大爺和小羅折了一些金元寶,準備一沓黃表紙,還有一些白酒,點心。
這時的二大娘也不再折騰了,只是呆坐在那裡,整個人似乎還是沒有緩過神來。
原來事情的起因是,前天二大爺夜班回來,喝了二兩白酒,正所謂“酒壯熊人膽”,他迷糊着雙眼,看到霧氣籠罩中有一個人形的白影,他喊了幾聲“兄弟,哪個村的,搭個伴,一起走呀,這夜路難行,怕是有髒東西”,呼喊了幾聲後,二大爺見對方沒有理睬他,便罵罵咧咧地跟着白影,想看看他到底是哪個村頭的。
二大爺越跟狠越近,也覺得越來越冷,點根菸,大大的呼了一口氣,這時,白色的影子走得有些遠了,二大爺又小跑幾步跟了上去。
沒走多遠白影突然消失在偏僻角落的一個小民房中,二大爺大罵一句,順手提起路邊的棍子,走進小民房,走進一看原來是茅廁。
這大半夜誰會消失在茅廁呢,他正想出來,卻被黃沙迷了眼睛,這麼潮溼陰暗的天氣哪來的沙呢,二大爺這才晃過神來,酒也醒了一大半,扔了手中的棍子,哆哆嗦嗦就往家裡跑,到了家和二大娘說了一句,便捂着被子匆匆睡去。
誰知第二天一大早二大娘就犯了邪了,後續的事情大家也就都知道了。
康老頭對着被迷惑了心智的二大娘又是一番操作,叫了二大娘的魂,又找了丟掉的魄。過了一會,二大娘似乎恢復了神智,她醒後只覺得身體很沉很重,痠疼得很,便倒下昏昏地睡了過去。
康老頭解釋道,“前天夜裡二大爺遇到的是一個受了傷的野仙,所謂野仙大多指的是“五大仙家”之外的散仙,不屬於任何堂口。這個野仙受了傷他本想回去洞穴避難,誰曾想二大爺一路跟着人家還一直對着人家呼氣,一口一口至陽之氣噴的野仙極爲難受,後來野仙想惹不起那就躲一躲吧,便飄進茅廁裡,結果二大爺又不依不饒地拿着棍子把人家趕走了。
本來就受傷的野仙怒氣沖天,隨即跟着二大爺回到他家中,纏上了身體比較弱的二大娘。”這也纔算是有了後面發生的事情。
待所有事情都完事後,康老頭看了看二大娘又看了看他的兒子小羅,嘆了口氣,眼神中似乎有些許無奈。
他交代了二大爺夜裡十點左右,去昨天趕走野仙的那個茅廁的附近把貢品擺好,燒了金元寶和黃表紙,燒完後千萬不要回頭,哪也別去,誰喊也不要答應,直接回家,到了家中大門口後,先點支菸,再彈一下左右肩膀然後再進屋。然後又交代了幾句話給小羅,便被杆子叔送走了。
到此,這件事情算是告一段落有段時間了,我也很多天沒看到小羅了,不知道他們家的事情是不是解決好了,放學後,我一邊走路一邊想着這事,不知不覺走到他家的路口,發現小羅家已經空了,原來他們家已經搬走了,我驚愕地看着說不出一句話來。
後來通過父親與友人聊天我才得知二大娘經過那次的事情丟了一魂,變得有些癡傻。正所謂人有三魂七魄,不論少了哪一個都會變得和之前不再一樣。
也許二大爺也是怕了,或者是不想讓小羅受到傷害,同時也不想面對村裡人的流言蜚語,便拖家帶口地搬走了。
所謂萬事皆有因果,二大爺也算是吃了自己的果。
過了很多年長大後的我才知道人可以保持好奇心,但是也要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正所謂“好奇害死貓”真的不是說說而已。(而且千萬不要得罪“小人”,他們的報復心真的是難以預估的)。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