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忠這番話講完,讓人不得不驚歎,別看這李文忠年紀輕輕,但這個太極還是打得相當不錯!
李文忠不光是說兩個方面都同樣重要,沒有孰輕孰重之分,還順帶着把舅舅朱元璋給狠狠表揚了一通,說他有雄才大略。
對於李文忠的這個回答,朱元璋是滿意的,同時又是不滿意的。
之所以說他是滿意的,是他覺得這個外甥的臨場應變能力還真不錯,說得還挺像那麼回事兒。關鍵是李文忠這話還挑不出什麼毛病來。
朱元璋不滿意的地方,就是李文忠這話說了等於白說。他需要的是一個明確的答案,而李文忠則是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這小子有些滑頭!
既然如此,朱元璋便繼續追問,如果讓你來選擇,你是願意繼續在外領兵,爲我開疆拓土呢?還是願意回到應天,幫我建立一個穩固的大後方呢?
嘿嘿!看你小子滑頭!這下你總得給個明確的答覆了吧?
李文忠聽到這裡,也明白了。是不是舅舅要搞什麼人事變動,這次回了應天,就不讓我出去帶兵了呀?
從內心深處來講,李文忠自然是願意在外領兵作戰。一來積累功勞更加容易一些,二來不用時時處處在舅舅面前夾着尾巴做人。
這領兵在外,他即使不當主帥,別人也會因爲他是朱元璋的外甥給他三分面子。如果是主帥,那就更加不用說了,那是能拍板決定好多事情的呀!畢竟當一把手的感覺,那是美滋滋的呀!
可是這種話肯定不能給舅舅說呀!但如果要違心地說出願意待在應天,他也確實是心有不甘。
思索片刻之後,李文忠決定再耍一手太極。
他對朱元璋表態,他願意時刻聽命於吳國公大人。他願意做這革命的一塊磚,哪裡需要哪裡搬。
如果吳國公大人要他領兵外出作戰,他定當竭盡全力,爲吳國公大人打下一片江山。
如果吳國公大人要他在應天鎮守一方,他也一定會在守在吳國公大人身邊,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如果李文忠是在作報告,此處應該有掌聲!
不得不說,李文忠這一手太極耍得漂亮!連一旁的朱元璋都有些佩服這個善於耍太極的外甥了。
朱元璋是何等精明之人?
話說到了這裡,他也明白了李文忠的心思。這小子還是願意在外領兵作戰,但如果讓他留守應天,他也會服從命令。
看來,那個朱文正主外、李文忠主內的方針得變一變了。有合適的機會,還是讓這外甥出去領兵吧!
至於眼下,先將他留在應天。因爲朱元璋打算把常遇春、馮國勝調回應天,把朱文正派到太平,當這西線主帥。
朱文正一走,這親衛隊、拱衛隊得讓李文忠挑起大梁。目前沐英還太嫩,等過兩年,沐英成長起來了,再讓李文忠出去吧!
至於調回常遇春、馮國勝是很容易找理由的嘛!
眼下張士誠在東邊挑事兒,可以讓他們兩個回來加強應天東邊的防禦。
只要常遇春、馮國勝不在太平,朱文正在西線當一把手似乎就顯得順理成章。
他日若準備在西線繼續發起進攻,朱元璋準備親自帶上徐達、常遇春等諸將出陣,這樣一來,朱文正還是明義上的西線主帥,如果戰事順利,朱文正的功勳就集攢起來了。
作好了這番思謀,朱元璋便對李文忠說道:
“文忠呀!眼下西線戰事趨於平緩,而東邊的張士誠要準備挑事兒。我打算將常遇春、馮國勝調到應天東邊加強防禦。
這西線的臨時主帥嘛!我思來想去,也就派文正過去我放心。只是他這一走,親衛隊靠沐英這個孩子一時有點兒撐不住。
所以嘛!舅舅打算讓你在應天待些日子,替我把親衛隊、拱衛隊的事兒都給抓一抓。這應天的城防,舅舅可就只能靠你啦!”
聽了朱元璋這話,李文忠心中是大爲不快。原來舅舅讓我回應天,是爲了讓朱文正這小子去西線當主帥、攢軍功呢!
李文忠本就與朱文正不和,這時,肯定得背後說點兒他的壞話啦!
於是,李文忠說道:“這,這西線主帥讓朱文正來當,是不是……”
李文忠故意不說下去。
朱元璋何等聰明,他知道李文忠想說什麼,他也知道自己這個外甥和侄子平時關係不睦。
朱元璋便笑着說道:“只是什麼?文忠呀!你是不是說文正當不好這個西線主帥呀?你是不是怕文正當了這個西線主帥,將來立功的機會比你多,官兒比你升得快呀?”
朱元璋說到這裡,李文忠立即是漲紅了臉。自己這個舅舅實在是太厲害了呀!自己想什麼,他都清楚着呢!
李文忠本想將郭天爵的事情和盤托出,但話到了嘴邊,他硬是生生地將話給壓回去了。
從老婆彭氏和親信屠性那裡,他得知那日晚間闖入他府中之人就是郭天爵無疑。而且這郭天爵當初是被常遇春所救。
但眼下的關鍵問題是,郭天爵已被朱文正給弄死了。官方的報道是,這人是冒充郭天爵之名,意圖潛入李府圖謀不軌。眼下這事兒是死無對證呀!
雖然彭氏和自己府中的人是人證,但真要以此檢舉揭發常遇春、朱文正,對方可以來個死不認賬,還可以反咬自己一口,說是李文忠唆使自己的家人來誣告他們。
即使朱元璋相信自己的檢舉揭發,但只要目前還活在世上的當事人朱文正、常遇春拒不承認,這事兒就沒辦法定案。
更加關鍵的一點是,對於郭天爵的死,朱元璋本就不想過多談起,畢竟這事兒吵得越火熱,對他朱元璋的輿論就越不利。
也就是說,郭天爵這事兒,只能和舅舅私下說,不能擺在明面上說,更不能作爲置朱文正於死地的明面上的理由。
眼下,肯定不是說這事兒的時候。畢竟朱元璋正準備培養朱文正,他李文忠現在就來說這事兒,就會讓舅舅朱元璋覺得他動機不純。
李文忠認爲,郭天爵這事兒只能作爲他日壓垮朱文正的最後一要稻草。所以,他是硬生生地將這準備出口之言給壓了下來。
既然不準備說這事兒了,那眼下舅舅讓自己留守應天,那就只能“爽快”地答應了。
朱元璋見李文忠還是“誠懇”地接受了留守應天的任務,談話的目的也算達到了,便讓李文忠退下了。
到了六月初,我終於是將應天的諸事安排妥當了。我與張天賜一合計,出發回錐子山的日子就定在了六月初五。
就在我出發前一天晚上,朱升老爺子設宴爲我送行,劉伯溫也被朱升老爺子請來喝酒。
席間,劉伯溫講起了三天之前的一場重要會議。
就在這一天,朱元璋在會上大肆表彰了應天之戰的諸將,其中常二哥被升了個行省參知政事的官兒。
會上,朱元璋也宣佈了朱文正前去太平擔任西線主帥的任命。同時,也宣佈了朱文正去太平之後,常遇春、馮國勝各率一萬人馬到應天的東邊設防,其餘西線的駐軍暫不變動。
此次會議,朱元璋還做了一個對後來影響甚大的決定,那就是不再徵收“寨糧”,軍糧主要靠屯田來解決。
所謂“寨糧”,就是軍隊向大戶及百姓徵收軍糧。當初,朱升老爺子幫朱元璋定下了“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的九字方針,朱元璋的軍隊每佔領一地,便廣徵“寨糧”。這幾年來下來,還算得上是收穫頗豐。
這次,朱元璋之所以會作出取消“寨糧”這個決定,與在江西浙江前線的耿再成和胡大海有莫大關係。
原來,早在這一年年初,胡大海攻取了信州。
信州這幾年連續旱災,百姓年年欠收。信州當地民風也非常彪悍,兵士在徵收“寨糧”的過程中,雙方經常發生衝突。
瞭解到當地實際情況之後,爲了穩定信州的民心,胡大海便下令停止徵收“寨糧”。
要是站在百姓立場,胡大海這事兒辦得不錯,他可以稱得上是個好官兒。
但要是站在官方立場,胡大海這就算擅作主張。一個地方的“寨糧”徵收不上來,你不經請示彙報,就下令免了。那其他地方的百姓也紛紛效仿,那又怎麼辦?
如果有人要用這事兒作文章,胡大海這次又是吃不了,兜着走。
恰好此時陳友諒部攻信州,信州一時軍糧吃緊,眼看不支。雖然有不少人建議放棄信州,但胡大海堅持固守信州。
也許是當地百姓見胡大海免了“寨糧”,認爲這人是個好官兒,不少百姓自發地加入了堅守信州的戰鬥。這信州竟然是守下來了。
再後來,應天之戰前夕,耿再成再次被朱元璋派回了南線。他了解到這個情況之後,認爲胡大海這個行爲應該得到表彰,便給朱元璋送去了加急軍報。
在此次會議上,朱元璋便將耿再成的軍報拿來討論。
初時,反對取消徵收“寨糧”的意見佔了上風,因爲這畢竟是與九字方針相違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