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出秦

守備張巖一發現城頭着火,就知道情況已經不妙了。他不像教諭張萬道和其他鄉紳那樣,還懵懵懂懂的,不知道死期將至。當即就帶了兩名親隨,說是要到城牆上去督戰,立刻離開了關帝廟。

城中官民大多都知道縣中頭面人物,都聚集在關帝廟,他還留在關帝廟或者衙門裡,豈不是等死?一離開關帝廟外的校場,張守備就給兩個親隨使了眼色。這兩個家丁跟隨張巖多年,多次保護他死裡逃生,只一個眼神他們便會意了,馬上動手衝進一家民居當中。

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二話不說就將尚未反應過來的一家數口平民殺光,換上了平民的衣服。張守備將衣服換好後,又將刀劍武器全部丟在民居里,只和兩名家丁在衣服內藏了防身的短刀,便準備趁亂找個機會出城。

可流寇攻城之嚴密,大大出乎了張守備的預料。他也是打老了仗的人物,與八大王張獻忠的西營、曹操羅汝才的曹營都交過手,獻賊剽悍遠過於闖賊,曹賊兇狠也超過闖賊。但這兩支兵馬都是攻佔有餘,組織上則比較薄弱,全無闖賊破城後,迅速嚴密控制全城局勢的組織性。

張守備知道短時間內趁亂逃出去的希望很渺茫了,便寄望於闖賊在城內搜刮一番後儘快撤走,他也可以保住一條性命。就算朝廷怪罪下來,他又並非本縣的守將,無論如何,處置不到他身上。

可很快,張守備便發現城中情況很不對頭了。闖賊利用了一些全無心肝的衙役和鄉勇,讓這些認得他臉的人,在城內大搜。衙役、鄉勇,都是山陽縣本地人,比之張守備還要更加了解城內形勢。

“是他!他就是張守備!”

山陽縣縣城不過一座小城,哪有多少可供藏身的地方?張守備藏無可藏,很快便被衙役發現,那些如狼似虎的闖賊隨後便追趕了過來。

張守備心灰意冷,近乎絕望,他顫抖着將藏在衣服下的短刀取在手中。又看了看左右的兩名家丁,終於還是一臉頹喪,徹底垮掉,靠着牆角坐了下來。

“大人,快走吧!我們從城門那裡衝出去,還有一線生機!”

兩名家丁還想將張守備架起來,強行衝出去。可張守備卻揮了揮手,拒絕了他們的建議,他將短刀橫在脖子上,悽然哭叫道:“我早就該死了,十一年的時候,東虜毀邊牆入寇通州。我跟着虎總兵去勤王,在鉅鹿剛看到東虜的探騎,就嚇得潰散,眼睜睜看着盧大帥一個人死戰捐軀,自己逃去了山西。”

“我在鉅鹿勤王時逃了,在城外被伏擊時又逃了,如今坐困城中,想的還是逃……可這又能逃到哪裡去呢!”

張守備將短刀橫在脖子上,用力一劃,卻只劃破了一點皮膚。他雙手顫抖得實在太厲害了,甚至用不出力氣自裁。

“我……我還不想死啊!”

守備眼中充滿了絕望的哀愁,他想起了被自己和其他許多逃兵,一起丟在鉅鹿送死的盧象升。那時的盧象升,爲什麼能夠有勇氣死戰捐軀呢?爲什麼都到了這種時候,他自己還沒法用短刀劃破脖子,給自己一個體面英勇的結局呢?

張守備悽然將短刀丟在地上,他知道自己沒有奮戰到底的勇氣,也沒有自刎就義的決絕。只能閉上雙眼,束手待死。不一會兒,好幾名小虎隊士兵就在衙役們帶路下趕了過來,那兩名家丁奮力抵抗了一會兒,但寡不敵衆,很快就被闖軍斬殺。

小虎隊士兵還沒動手,便有一名鄉勇嘴裡囔囔着“叫你這廝剋扣老子的餉銀”,衝上前去,一槍戳穿了張守備的心窩,將他捅死了。

又過了一陣兒,李來亨才一名捕快走了過來。他見到張守備已被衙役刺死,離手不遠處有把短刀丟在那裡,似乎沒有進行什麼激烈的抵抗。

李來亨並不知道張守備死前思考的問題,他對此也沒有興趣。明朝的舊體制中,一些不可能回答出來的問題,並不存在於白紙一般的闖軍新體制中——從零開始創造新的體制,可比縫縫補補、裱糊一箇舊體制,容易太多了!

“將首級割下來,送到掌家那裡去。”

闖營其他幾支部隊,此時已經控制住了城中其他要點。高一功率部看守城門,又分兵彈壓城內亂兵。李雙喜和黨守素則在接管城中府庫以後,開始抓捕士紳,拷掠其窖藏的糧食和金銀——由於大部分鄉紳都在關帝廟被李來亨一網打盡,這次山陽縣的鄉紳便沒有像之前龍駒寨那樣,還能在自家大院中組織家丁抵抗。

李自成又在城頭和高一功布置了一下兵力,確保城內殘兵無法趁亂出城後,才姍姍來遲,帶親兵前往關帝廟。本來李自成破城後,一般都是將督署直接放到縣衙。但山陽縣縣城裡,關帝廟位置更佳,又早被王知縣和張守備等人佈置過一番了,李自成便直接移駕關帝廟。

“來亨。”

“掌家!我已經親自帶兵,將守備搜殺了!”李來亨將張守備的首級送過去後,便回到關帝廟,處置剩餘的鄉紳和張教諭。他考慮李自成也在這裡,便沒有擅作主張,只是讓小虎隊的士兵們,將那些官紳人物全部綁縛起來,等老掌盤過來處置。

“剩下這些官紳,我讓弟兄們都綁好了,就等掌家的處置了。”

“雷厲風行,行事確實如虎!”李自成點點頭後又稱讚兩聲。或許是他們在名義上的親緣關係,也或許是由於他們事實上的米脂同鄉關係,讓李自成對李來亨總有一些過多的偏愛。

“來亨,坐下說吧。那些官紳,一會兒都交給雙喜,好好拷掠一番。”

李自成對張教諭和另外幾名鄉紳並不是很在意,他先在關帝廟前的正位上坐下,又招手讓李來亨一起坐下。

“你之前寫的那份老營條陳,非常有用。這次官軍突以大兵圍剿,老營行動迅速,搬運物資、轉移老弱,一切都有條有理,全靠你的這份條陳了。劉宗敏一貫眼高於頂,瞧不上這等細務,也說你實在是難得的料理人才。”

李來亨對李自成的這番誇讚,心中十分受用。他自然知道這等結合了現代物流與管理學的辦法,遠超田見秀那種近乎原始的粗陋手段,效率翻個數倍都很正常。不過他表面上還是做出一番居功不驕的樣子,推辭了兩句。

“這還是高夫人、玉峰叔、漢舉叔辦理老營的功勞,我寫的條陳細則,最多幫上點小忙罷了。”

李自成看着李來亨,不禁大笑了兩聲,“小老虎,你還嫩着呢。這種事大可自傲,不必刻意推辭。”

不過隨即,李自成表情又變得嚴肅了一些,說道:“你年紀尚輕,也不必要心思考慮太過深沉複雜,以後記得有話都直說。”

李自成這兩句話不知是褒義還是貶義,或者又只是單純提點,總之李來亨還是略微心驚,感覺自己或許不該太過賣弄。

“官軍即將搜剿商洛,很快咱們都要悉數南下鄂西。”李自成雙眼緊緊盯住李來亨,他目光沉靜有力,又富有一種特殊的銳利感。讓李來亨感覺在被審視之餘,又有一種平等交談的舒適感。

“田玉峰和袁漢舉,帶回了數百散失的潰兵。加上這次掃蕩商洛各縣,也增添了少許兵力……”李自成話鋒陡然一轉,將話題轉到了闖營兵力的問題上,“我有意重新編制闖營各隊兵馬,想看看小老虎你還有什麼條陳意見沒有。”

李自成將這種關係到闖營組織結構與權力分配的重大問題,突然擺到李來亨的眼前,當然使他暗暗心驚。李來亨一邊尋思自己在李自成心目中的地位,是否真的達到了可以參謀編制兵馬的地步,另一邊又仔細籌措語言,儘量回答李自成的問題。

“嗯……來亨對闖營各隊諸將,尚不是特別熟悉。恐怕還不能合理調整部署,使得人盡其用。”李來亨猜測不到李自成的用意,說話便更加小心,儘量從大處着手,不涉及到具體個人身上,“但我常聽義父講,老掌盤用兵多從大處着手。那編制兵馬,自也當從大處着手。”

“現在闖營之中,僅有隊這一層編制。各隊實力不一,人數差異又大,我看統一指揮、部署並不便利。或可統一各隊兵力。再於此之上,另設大將統領數隊”

李自成點點頭,似乎對李來亨的回答頗爲滿意。但他又沉吟一會兒,沒有立即說話,而是略微思考了一陣兒,才說道:“這與我之前所想倒很接近。我準備合數隊爲一標,營中暫編兩標,讓捷軒和玉峰兩人統帶。另外我聽一功說,你們在山陽縣繳獲到許多騾馬,我看正好可以編成一支馬隊。”

李來亨聽到這裡,略微有點感覺不對味了。如果李自成打算將闖營中實力不一的各隊,全部重新編製成兵力相同的隊伍。那除了劉宗敏和田見秀依舊率領大量兵力外,其他大將的地位豈不就和自己一樣了?

他心下惴惴,問道:“那……我義父也仍做管隊嗎?”

“我看捷軒和玉峰一人負責數隊,有些辛苦。可以讓補之和漢舉,分別幫忙分擔一下。”李自成言下之意,似乎是讓李過和袁宗第,分別出任劉宗敏和田見秀的副手——而且這個副手,應該也是直接率領數隊的兵力。

李來亨點點頭,感覺這樣的安排有些道理,他估計那馬隊應該就是交給劉芳亮率領了。只是不知道李自成和自己談這件事,只是隨口說起,還是含有什麼深意?

但他轉念又一想,李自成於現在的闖營中,具備着絕對的控制權和主導力,沒有太多玩弄手段的必要。便安下心來,答道:“掌家的安排甚爲合適,應當儘快推行。”

“嗯……”李自成若有所思,他端起鄉紳們喝剩下的半壺酒,斟滿一杯,問道,“來亨,喝一杯嗎?”

李來亨一邊點頭,一邊伸手接過酒杯。他正想喝下時,披掛甲衣的李雙喜和黨守素兩人便推開關帝廟大門,大步走了進來。

黨守素看到李自成獨自同李來亨飲酒議事的模樣,心中多想了些事情。李雙喜倒還是完全不在意的模樣,他直接大搖大擺坐在李來亨身旁,說道:“掌家、小老虎都在啊,我和守素已經把縣城裡的大戶都拷掠一遍了。高哥那裡把金銀米麥,全部收拾的差不多了,咱們該出發了吧!我估計捷軒叔、玉峰叔還有一隻虎,都等得急了!”

李自成站了起來,走到關帝像前,將手中杯酒全部傾灑在了供奉祭品的桌子前面,緩緩說道:“兵兇戰危,惟願聖帝護佑……”

他轉過身來,看着衆人,大聲喊道:“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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