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文長不明白,中午的時候明明還好好的,怎麼他纔出去一下午,回來就被當成透明的了。若說是宋舞霞累了,不想搭理人,可偏偏她對兒子那叫一個笑靨如花,無微不至。他想問個明白,可礙於兒子在場,只能埋頭吃飯。
好不容易哄走了兒子,丫鬟們也都退下了,丁文長小心翼翼地問:“下午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沒有。”
冷淡的回答,她甚至沒有回頭看他。丁文長使勁想着所有可能性,隨即他馬上明白了,走到她身邊,笑着說:“你怎麼又吃醋,我不是告訴過你,等過了這個月,我便會着手安排她們的去處。如果你不喜歡看到她們,就命她們不用向你請安。”
宋舞霞靜靜聽着,忽然覺得丁文長太冷酷了。即便他對她們沒感情,畢竟也曾經同牀共枕過。可轉念再想想,如果他對她們有情,那她怎麼辦?她愛他,但絕不能接受他有其他女人。這般想着,她愈加困擾,壓着煩躁,不耐煩地說:“這些我知道,我只是想睡了。”說着她走到牀前,隨手拿起一個枕頭扔給丁文長,“你去外面的榻上睡吧,省得我又做噩夢,吵到你。”
丁文長終於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急急上前,焦急地問:“霞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不喜歡她對他冷冰冰,彷彿他只是一個陌生人。
宋舞霞勉強笑了笑,低頭說:“真的沒事。我只是怕昨晚的事再發生,所以你去外面睡吧如果你嫌外面不舒服,隨便你去哪裡。我今天太累了,我要睡了。”
丁文長並不完全相信她的說辭,可昨天晚上,她的恐懼是那麼真實,她是那麼的害怕。如果時間可以倒流,七年前的那場婚姻,他絕不會那麼對她,可現在說什麼都遲了。他頹然地拿起枕頭,又從櫃子裡拿了一牀被子,往外走去。
雖然很累,但可能是下午睡過午覺,宋舞霞躺在牀上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着。細細回憶昨晚想到的那些畫面,她依然無法把它們聯繫在一起。
揭開幔帳,在隱隱約約的燭火中看到紅彤彤的一片,心中的不安又漸漸滋生。她能感覺到,丁文長就在離她不遠的地方。氣惱地放下蚊帳,她再次躺回牀上,眼前滿是下午見過的那些女人。
丁文長有錯嗎?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可是她真的介意。她努力想說服自己,可是她做不到。
丁文長聽着宋舞霞在牀上輾轉反側。他很累,卻睡不着。
白天,他去問過,是誰佈置的新房,管事告訴他,他的母親吩咐,按照上次婚禮的格局佈置,然後新房就變成現在這樣了。思來想去,他覺得母親沒必要特意要求把房間裝飾成這樣,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底下的人太負責。如今他們剛成親,只能暫時先忍着,等過了一個月再說。
輕輕嘆了一口氣,他聽到宋舞霞又在牀上轉了一個身。
眼下,他聯絡不上丁楚,又不能貿然請外面的大夫,可他又擔心宋舞霞的身體。“皇上,太后,皇后,一個個盯着,還有宋維德,馮繼凱,父親到底有什麼我不知道的秘密,讓他們一個個似烏眼雞似的。”他喃喃自語,同樣翻了一個身。
宋舞霞不知道自己是何時睡着的,她只覺得自己掉入了一個紅色的深淵。她尖叫着往下,突然有人抓住了她的手。她擡頭望去,看到是丁文長。她對着他笑,她看着他費力地把自己救出險境。
就當她以爲都安全的時候,她不知從哪裡拿出一把鋒利的匕首,她命令自己不可以,卻眼睜睜地看着自己把匕首插入了丁文長的心臟,刺目的鮮血噴涌而出。
“不,不是這樣的,不對”她狂亂地尖叫。
丁文長急急跑至牀邊,一把抱住她,輕聲在她耳邊說:“沒事,只是做夢,醒過來就沒事了。”
聽着熟悉的聲音,宋舞霞的情緒慢慢穩定。當她擡頭看到眼前的是丁文長,嚇得往後退去。剛纔的夢境是那麼真實,她那麼努力地想阻止自己,卻徒勞無功,眼睜睜看着他倒下。
丁文長看着她對自己的抗拒,眼神慢慢黯了下了。“我叫你的丫鬟進來陪你吧”他不忍看她難受,只能想到這個辦法。
眼看着他要走開了,宋舞霞急急下牀。“等一下”她脫口而出。她不知道自己想要怎麼樣,只能解釋道:“晚上的時候,我一般不會要她們服侍。”
“那,我命人點上安神香?”
宋舞霞繼續搖頭。她討厭他有過那麼多女人,可是隻有他才能安撫她在陌生環境中的不安。她覺得自己陷入了一種無法用言語描述的矛盾中。一時間,她氣惱地坐回牀沿。
丁文長只得走回她身邊,無奈地看着她。想到下午的時候,她靠着他的肩膀就睡着了,遂在她身邊坐下,伸手攬住她的肩膀,說道:“我也睡不着,不如我們說說話。”
見他回到了自己身邊,宋舞霞輕輕吁了一口氣,放鬆心情靠着他。
三更半夜的,丁文長一時想不到話題,只能感覺到她柔軟的身體正緊挨着自己,她的身上散發着隱隱的香味,很淡,帶着絲絲甜味。“晚上的時候,你爲什麼生氣?”他試圖引開自己的注意力。
“沒有生氣。”宋舞霞一邊回答一邊打哈欠。
“今天一整天,最高興的就數軒兒了。”
“是嗎?”宋舞霞心不在焉地回答,又打了一個哈欠。
丁文長側頭看着全然放鬆的她,輕輕笑着,低語:“他雖不知道你就是他的母親,可在他心中,你早已是他的母親了。前些日子,他幾乎天天都跑來問我,還有幾天你就會與我們一起住……”
他的聲音似最好的催眠曲,宋舞霞很快就睡着了。他扶着她躺下,看她睡得很平靜,他猶豫片刻,在她身邊躺下。他告訴自己,她已經睡着了,他只是想抱着她睡一會,在她醒來前,他會離開的。想着想着,他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宋舞霞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就是窗外的鳥叫聲吵醒的。睜開眼睛,她看到一雙大手正緊緊抱着自己。她剛想尖叫,恍然想起自己已經結婚了。轉頭看去,丁文長緊閉的雙眼近在咫尺。以東方人的遺傳基因,他的五官算是非常明晰的,無論鼻子還是顴骨,有棱有角的。
宋舞霞輕笑。上一世,當她還是少女的時候,曾無數次幻想過這樣的畫面。一個簡單的家,一個與她分享一切的丈夫,一份屬於她內心的溫暖與寧靜。眼下,雖然他們必須面對很多問題,但能夠這樣在他身邊醒來,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她的笑容又深了幾分,細細端詳着他的眉眼。根據她的常識,她知道丁文長的右手肯定已經被她壓得失去知覺了。她考慮着用什麼方法叫醒他。
正當宋舞霞想客串一下王子,吻醒沉睡的公主時,丁文長突然睜開了眼睛。“你醒了?怎麼不叫醒我?有沒有再次做噩夢?”他盯着她看。剛剛睡醒的她有一種慵懶的美態。
宋舞霞點點頭又搖搖頭,不想起身。
心愛的女人就在身邊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丁文長直覺地想去親吻她,可又怕引起她的不適。他尷尬地輕咳一聲,問道:“就是沒再做噩夢了?不過你總是這樣睡不安穩也不行,或者還是請大夫來瞧一瞧。”他試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宋舞霞知道,到了起牀的時間,自會有丫鬟叫他們。她輕輕動了動身體,找了一個舒適的位置,搖搖頭,解釋着:“其實昨晚我那麼害怕,因爲我夢到自己殺了你,我命令自己不能那麼做,可我還是做了,所以……”
“就爲了這個?”丁文長失笑。
“什麼叫就爲了這個”宋舞霞不滿地瞥了他一眼,“人生最痛苦的事莫過於眼睜睜看着愛人死去,還是自己動手殺了最愛的人……”
“最愛的人?”丁文長抓住了重點。他試圖起身看清楚她,剛用右手撐起身體,卻發現手腕一軟,他整個倒向她。
宋舞霞敏捷地躲過他的“襲擊”,得意地笑了起來。“我就知道你的手麻了。”她一邊說一邊笑,銀鈴般的笑聲帶着歡快的氣氛。她的手抵着他的肩膀,他覺得她的手心有股灼人的炙熱。
漸漸的,她的笑聲止了,她看到他正盯着自己,眼中帶着男人對女人的渴望。“我不是嘲笑,只是……”她的聲音消失在他的親吻中。他是那麼自然地低頭吻了她。他的身體正半壓着她的,他的手從的腰際不斷往上。隨着隔着中衣,但她能清晰地感覺到的觸摸。
丁文長告訴自己,只是吻一下,吻一下就好。天知道這個月他是多麼地思念她,思念她的笑,思念她的聲音,思念她的熱情,可好不容他們成親了,新婚之夜的她卻是那麼驚恐,那麼害怕他的碰觸。
她的恐懼
一想到宋舞霞那種由心而發的抗拒,他猛然冷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