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帝臨

此番宋舞霞被鄭晟睿設計,表面上是爲了挑撥馮、宋兩家,但太后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沒人知道,至少宋舞霞和丁文長暫時無法證實什麼。

說心裡話,宋舞霞一點都不想懷疑長公主。她一直覺得長公主雖有些自私,但她真心覺得她們是朋友。一想到太后與長公主吵架是假的,她失神地坐着,久久說不出一句話。

丁文長雖氣惱宋舞霞居然沒把那麼重要的事與他商議,但他知道,如今這件事已經牽扯上整個宋氏家族,宋維德一脈的人肯定已有所打算。“宋大人,在下不便在此久留,以後若有什麼吩咐,支會一聲便是。”他客氣地對宋修武說。

宋修武默默打量着他,笑着說:“此事當然得由父親定奪,不過丁公子交遊廣闊,在下多嘴問一句,不知您與大將軍或者其家人可有交情?”

“交情說不上,但有需要的時候,他們偶爾會託在下爲他們尋個稀罕物件什麼的。不過也不是人人都愛風雅。幾位馮大人忙於朝政,自是沒空與在下應酬的。”他的言下之意,馮家的閒人他認識幾個,傳話什麼的是可以的,但馮家的實權派與他沒什麼交情。

宋修文雖已年近不惑,但宋家的大小事都是宋維德拍板了,他才能執行,所以他所說“由父親定奪”倒不是推脫之詞。

丁文長生怕遇上宮裡的人,說完便告辭了。見宋舞霞依然傻愣愣的,頓時覺得是自己沒有問一聲,不該全完怪她沒提及辨認刺客的事。走出房門,他讓翠羽轉告宋舞霞,當下的關鍵是看馮家是什麼態度,事情並不是完全沒有轉圜的餘地,讓她先不要焦急。

待房門關上,宋修武遲疑片刻,婉轉地問:“清兒,丁公子與你的丫鬟,似乎很熟悉。”

“什麼?”宋舞霞一時沒反應過來。

宋修武往門外看了一眼,恰巧瞧見丁文長的人影正對着翠羽說話。他指了指門外,問:“他與你的丫鬟很熟,你們經常見面嗎?”

宋舞霞這時才醒悟,推說翠羽和丁楚都是大夫,早就相熟,因此她把翠羽許配給了丁楚,丁文長這才與翠羽認識。宋修武“哦”了一聲,顯然並不相信宋舞霞的說辭。

兩人相對無言,宋修武正欲告辭,宋修文就匆匆來了,說起了馮家旁支的幾個子弟收押受審的事。宋修武少不得一番解釋。宋舞霞心中亂糟糟的,便藉口去檢查琉璃燈掛好了沒有,出了書房。

房門外,翠羽急忙把丁文長留下的話對她說了。但此時此刻,宋舞霞滿心懊惱,哪裡聽得進去勸慰,只能強打起精神,處理燈會的雜事。

宋修文、宋修武兩兄弟見宋舞霞走了,也很快告辭了。下午,宋維德的夫人攜媳婦、孫女第一批達到松柏居。她們轉達了宋維德的話,讓她別慌,暫時就當什麼都不知道。晚上馮家的女人們來了,她必須客客氣氣招待着,不能冷待她們,更不能過分熱情。

宋舞霞應了。不多會蘇四娘也到了,她亦告訴宋舞霞,千萬不能輕舉妄動。但她的言內言外都在埋怨宋舞霞處事不謹慎。

雖說宋舞霞去大理寺辨認刺客的事知道的人並不多,但馮家幾位參軍、校尉被關押的事很快傳得沸沸揚揚。有點身份的也都聽說了宋舞霞與這件事的關聯。一年一度的元宵燈會就在詭異而壓抑的氣氛中拉開了序幕。

本來,燈會的地址搬回松柏居是打着勸太后與長公主和好的旗幟,不過太后並沒出現,只是賞了幾隻簪子,幾盞燈,用來拍賣。後宮的其他女人當然更加不能隨便出宮,所以來賞燈的基本就是京城的貴夫人、官太太。

當然,其中也有例外的。蘇娜公主以第一次聽說元宵燈會爲由,請了恩旨出宮。宋舞霞隱約看到吉雅郡主跟在她身邊。她不明白這兩人的出現意味着什麼,但作爲主辦人,她被懿安長公主、誠王妃等人差得團團轉,根本沒時間細思。

燈會分兩個環節,第一個當然是傳統的賞燈,第二個便是燈盞及太后、皇后所賜物件的拍賣,籌得的銀子用以在開醫館,免費爲窮人治病。

宋舞霞簡單地做了一個說明,便引着衆人開始賞燈。在座的都是有錢又有閒的人,什麼燈沒見過,所以大家都只是跟着閒逛一圈,順便說些八卦,應酬一番。

宋舞霞心中有事,情緒自是不高。到了第二個環節,她介紹完待拍賣的第一盞滄海明月蘭花燈,正欲開始讓人競投,突然傳來一個男聲:“十萬兩。”

一出手就是十萬兩,大家循聲望去,交錯的光影中,每個人都看到了身着便服的鄭晟睿。

“參見皇上”

呼啦啦,院子裡的人全都跪下了。

“平身。”皇帝和藹地叫起,解釋道:“朕今日除了來湊個熱鬧,主要是見皇姐的。”說着他走到了懿安長公主身邊。

太后與懿安長公主慪氣的事人盡皆知,皇帝來做和事老雖顯得太過隆重,但也在情理之中。

長公主臉上並無訝色,與皇帝去了書房,蘇娜公主跟上了兩人的腳步,懇求道:“皇上,那些燈臣妾都認識,臣妾能不能和孝和郡主一起介紹?”

“胡鬧”皇帝假意喝止蘇娜公主。

此刻宋舞霞猛然醒悟。蘇娜出宮之前刻意說過,是皇帝恩准她出宮的,也就是說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皇帝授意。宋舞霞只能順手推舟,把“拍賣師”的工作交給了蘇娜公主。

宋舞霞剛走下展臺,身着漢服的吉雅郡主迎了上來。“郡主,多日不見。”她開口打招呼。

“這些日子我忙着籌備燈會,確實多日未見了。”宋舞霞與她寒暄。

吉雅引着她去了僻靜的角落,低聲說:“郡主,您不會還不明白皇上爲什麼突然來了松柏居吧”

宋舞霞低頭不語。若是爲了勸懿安長公主回宮,並不一定要皇帝親自來說。雖然她不想把鄭晟睿想得那麼骯髒,但事實就在眼前。

“孝和郡主,我不會拐彎抹角,就直說了,我必須懷上龍子。”吉雅的態度十分堅決。

偷龍轉鳳確是宋舞霞所願,但是——“你我身材雖差不多,但相貌差異甚大……”

“只要你同意了就行。”吉雅一邊說,一邊從身上拿出一包粉末,“這是太后娘娘給我的,你命人拿去給長公主的侍女……”

“你再說一次”宋舞霞震驚。

吉雅不明其意,把自己的話又重複了一次。宋舞霞低垂在袖口中的雙手慢慢握緊。雖然她早已想到這種可能,但從第三者口中確認,心中有說不出的懊惱。

既然吉雅是被太后授意而來,就是說,一切都在太后的掌控中。太后能讓長公主給皇上下藥,說明她們吵架根本是假的,甚至,長公主府內的刺殺也是太后安排的。她雖然在宮中裝病不出,一切的一切都在按照她的劇本發展着。

宋舞霞真心覺得自己太笨了,但懊惱中她又想到了另一個疑問:眼下的情形看起來,所有的好處都被皇帝佔了。如果是太后設的局,這樣的結果絕不可能是她的目標。她把目光投向了吉雅郡主的小腹。

吉雅本着破釜沉舟的心才說出“我必須懷上龍子”,可再怎麼說她都只是十八九歲的小姑娘。被宋舞霞這麼看着,她的臉一下子漲紅了。“如果你在我的位置,也只能這麼選擇。”強裝的堅強讓她顯得更加心虛。

“我不是這個意思。”宋舞霞自顧不暇,哪有心情理別人的事。想着懷孕並不是說行就行的,她問道:“你……這次,有把握嗎?”她說得不甚流利。

“不管怎麼樣都是個機會,我一定要試一試。”其實吉雅接受太后的意見確實是迫於無奈,因爲皇帝對她越來越冷淡了,即便在寵幸她的時候,也顯得心不在焉。

宋舞霞見她態度堅決,而蘇娜公主在臺上主持拍賣心有餘而力不足,也就沒再多說,只是吩咐翠羽把吉雅帶來的東西交給長公主的貼身婢女,並且叮嚀她,什麼都不要說,看對方是什麼反應。

因爲皇帝的出現,再加上太后及皇后賞的都是做工精良的首飾,拍賣會很成功,一共籌集了一百五十多萬倆銀子。以宋舞霞的預估,這些銀子已經足夠五十家醫館運營十年了。當然,她也並不會一下子就開個五十家醫館。一切還是按照原定計劃,讓翠羽和丁楚先去徐州試試水。

拍賣會結束後,貴婦們陸續離開了。作爲主辦人,宋舞霞留下送客。其間,蘇娜公主在侍衛的護送下回宮了,而吉雅郡主並未隨行。確切地說,沒人知道吉雅郡主也來了松柏居,所以也就沒有留不留下的問題。

當宋舞霞送走最後一位客人,按照原定計劃,誠王妃會邀着長公主回城,而她藉口太累了,就留在松柏居休息,之後便不再回昌平王府,光明正大地住下,直接婚期鄰近。如今,突然冒出個皇帝,他與長公主還在房門緊閉的書房中。

應該去敲門嗎?

宋舞霞正問着自己,吉雅郡主已經換了衣裳,在她身邊說:“郡主,是時候去見皇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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