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吉雅郡主已瀕臨狗急跳牆的地步。在她看來,陸菀菊只是恰巧遇上的人,並沒有欺騙她的理由。想着宋舞霞之前的表現,又回味着當下陸菀菊聽到的話,她覺得自己在王府受了矇騙。宋舞霞即便與丁文長的失蹤無關,也一定與他不願娶她有直接或者間接的關係。
南吳的使臣團名義上是大楚的貴賓,但這幾年南吳國力衰退,早已不似十幾年前,能與大楚抗衡了。這些日子,他們雖然沒有被苛待,但也沒有人上門拜會,人情往來上大家都是不鹹不淡,公事公辦,所以她認識的人少之又少,能說得上話的就更好了。把陸菀菊送回了丁家,知道丁文長依然不知所蹤,吉雅郡主想起陸博濤是長公主的表弟,再次往公主府而去。
昌平王府內,宋舞霞一點都不知道大門口的插曲,待趙嬤嬤回來,告之她丁立軒在丁家安然無恙,終於放下了心中的大石。情緒穩定之後,她馬上想起了吉雅郡主,思考她突然登門的動機。一時間她當然無法把她與敏嬪之死聯繫在一起,只覺得她大概想以身相許,報丁文長的救命之恩。
在宋舞霞的想法中,只要爭取到兒子的撫養權,就算前夫娶一千、一萬個女人都與她無關,所以她很快就把這件事拋之腦後,讓翠羽找了時下的律法研習。當然,她也沒忘了之前的《茶經》和《陸羽品水》。以前她把它們當閒書看,如今把它們當成了高考必考的文言文背誦。
關於胡三,按趙嬤嬤的說法,他正與駙馬學彈琴,長公主作陪。想起胡三粗壯的手指,宋舞霞不知道該同情胡三還是同情駙馬。某種意義上,她覺得溫和的駙馬和陸博濤十分相似。他們給人的感覺就像四月的微風,很溫暖,讓人覺得很舒服。
“嗨”她不自覺地嘆了一口氣。
“小姐,你怎麼了?”
“沒什麼。”宋舞霞對翠羽搖搖頭。她知道人沒有可比性,可私底下還是忍不住拿陸博濤和丁文長作比較。見屋子裡只有翠羽,她不解地問:“你說,一個救了我那麼多次的人,我爲什麼還會討厭他?”
“小姐說的是丁大少嗎?”自從與丁楚接觸地多了,翠羽很自然地與他一樣稱呼起了“丁大少”。
原則上丁父已經過世,現在丁家是丁文長當家,理應改口叫“丁老爺”,至少是“丁爺“,但大概是習慣了,京城的人依然左一個“丁大少”,又一個“丁大少”,丁家的夥計也是一口一個“大少”。大概是受前世電視劇的影響,宋舞霞老覺得“丁大少”這個稱呼很像紈絝子弟的外號。
翠羽見主子又嘆了一口氣,一邊在她的杯子裡添上茶水,一邊說:“丁楚也說他不喜歡丁大少,丁大少也老衝他擺臉色,可他明明可以自己開醫館,卻還是在丁家當大夫。我想小姐和丁楚一樣,其實並沒那麼討厭他。”
“可是你不覺得他和陸公子,他們簡直是雲泥之別……”
“小姐,大楚開國五十多年纔出一個陸公子,您應該拿丁大少和莊主比。”
“撲哧”宋舞霞被翠羽逗樂了,忍不住捏了一下她的臉,笑着說:“你這丫頭,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貧嘴了。”續而低頭想了想,認真地說:“其實真要比起來,我覺得還是大哥好點,至少他對姐姐是真心的,也很疼愛雁兒和雀兒。”
“小姐,您又說錯了,應該是各有各好。不過不管怎麼樣,您笑了就好了,師傅說過,鬱結於心,傷身。很多事情只能順勢而爲,不能過分強求。”
宋舞霞這才發現,翠羽不同於往日的活潑是爲了逗她開心。她說的“順勢而爲,不可強求”,道理她懂,可是做起來很難,特別是被深深的無力感撅住的時候。
翠羽也知道,當下的情形,主子即便笑了也只是苦笑,只是暗自下決定,在飲食上多多注意,調理好她的身體。
就像宋舞霞猜測的那樣,晚飯後蘇四娘果然來請她了,兩人摒退了所有丫鬟,一起進了綠柳齋。偏廳內,宋維德,宋修文正端坐着。四人按輩分行了禮。宋維德指了指屏風,宋舞霞與蘇四娘只能坐在了屏風後的椅子上。
不多遠,單嬤嬤及另外一個孔武有力的婆子壓着瘋婦進了屋子。婦人的手背反綁着,頭髮遮住了大半個臉,衣裳還算整潔,透過屏風看不清她身上有無傷痕,只聽她“嗚嗚咽咽”的叫着,精神還算不錯。
“把白布拿了吧”
“嗚嗚”瘋婦怒目圓睜,瞪着下令的宋維德,隨即又看着他,似十分不解。
單嬤嬤得令,伸手拿出瘋婦口中的白布,令人始料不及的,夫人一口咬住了單嬤嬤的手臂。單嬤嬤吃痛,欲推開婦人,哪知道她咬得極用力。另一名婦人慾拉開瘋婦,也不知道她那來的力氣,一下子推倒了那名婦人,此時單嬤嬤的手已經血肉模糊。
“成何體統”宋維德生氣地一拍桌子。
瘋婦一頭撞開了從地上爬起來的婦人,對着宋維德“呵呵”傻笑。衆人吃不準瘋婦的意圖,單嬤嬤只能忍着手背火辣辣的疼痛上前欲抓住她。與此同時,宋修文怕瘋婦傷了宋維德,也上前攔她。瘋婦本能地逃開,大概被什麼東西拌倒了,亦或者因爲她的手被綁着,身體失去了平衡,一下子倒向一旁的屏風。
宋舞霞急忙拉着蘇四娘起身。“嘩啦啦”,屏風幾乎在同一時刻倒地了。
“鬼鬼啊”瘋婦驚恐地睜大眼睛,狼狽地坐在地上蠕動着,身體不自覺地顫抖,全無一開始的兇悍。
“你看清楚,我是人……”
看到宋舞霞正靠近自己,婦人更慌張了,他掙扎着欲站起身逃開,發現自己根本站不起來,只能連滾帶爬地往後,嘴裡喃喃着:“冤有頭,債有主,冤有頭,債有主……”
雖然眼前的婦人比記憶中的蒼老了許多,也消瘦了許多,但宋舞霞幾乎可以肯定,這就是給她下藥的那人。如果說她現在的反應都是本能而非演戲,那麼她一定是受人指使的。她決定索性將計就計,壓低聲音說:“是你害死了我,我要你償命”
“不,不關我的事,你不要找我,不關我的事……”
“是你,就是你……”
“妹妹”在宋修文的暗示下,蘇四娘拉住了正欲上前逼問的宋舞霞,“清兒,小心”她瞪了一眼愣住了的單嬤嬤和另一名婆子,“還不快把她抓住了,萬一傷了人怎麼辦”
單嬤嬤和婆子一左一右抓住了瘋婦的手腕,把她從地上拉了起來。這次她沒再掙扎,彷彿全身的力氣已被抽乾了一般,兩個褲管已經溼漉漉的。
“我來問你,是誰讓你下毒……”
“不是我,不是我”她對着發話的宋維德直搖頭,又驚恐地看看宋舞霞,身體不自覺地往後。
“那是誰讓你下毒的”宋舞霞忍不住插話。
“不是我,不是我”她不斷重複着。任其他人問什麼她都這般重複着,頭垂到了胸前,頭髮已經全散開了,身體不住地發抖。
衆人無法,宋舞霞突然想到了腦海中的另一個畫面,脫口而出:“你不是不願爲妾嗎?現在你就是丁家的嫡妻,名不正言不順的嫡妻”
她這話一出口,不止是瘋婦,宋維德也驚訝地回頭看她,宋修文臉上雖無詫異的表情,但他擱在茶几上的手指微微一頓。
宋舞霞看到他的小動作馬上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她現在是宋清霜,還是失憶的宋清霜。她按捺住心中的懊惱,上前一步,沉聲問:“這話是不是很熟悉?這是你對姐姐說過的話,難道你忘了嗎?”
“沒有,沒有,沒有”瘋婦不斷搖頭,掙扎着欲往後退。
“說,是誰指使你的”宋舞霞步步緊逼。搖曳的燭光下,她看到婦人的瞳孔放大,眼神狂亂,這讓她相信婦人的恐懼是真的,而且她確實瘋了。
“你再不說我就帶你去見閻王”她故意放緩了語速,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板無波,似鬼片中的配音。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瘋婦居然沒再往後退,她用驚恐地眼神瞪着宋舞霞,許久,突然奮力掙扎,幾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單嬤嬤與另一個婆子一時間沒有心理準備,雙雙踉蹌了一下。
就是這不足三秒鐘的時間,瘋婦已跌跌撞撞來到了宋維德面前,不顧一切地跪在地上,似小狗把蹭着他的大腿,呼喊着:“老爺饒命,老爺救我,奴婢鬼迷了心竅纔會給二……”
“嘭”一聲,宋維德抓起桌上的茶壺重重擊向瘋婦的後腦勺。婦人應聲倒地,鮮血從她的脖頸間淌下。
所有人都吃驚地看着宋維德與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女人。幾秒鐘後宋維德才扔下手中的茶壺,臉色十分地難看。
“叔父,你認得這婦人嗎?”宋舞霞還未從訝異中醒悟,宋修文已經率先詢問,語氣中滿是不可置信。
(除了19:18分,其餘時間爲僞更,這兩天分批把修過的章節上傳。只是修正Bug,刪除不必要的情節,不影響大綱,也不影響大家的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