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大小並不是從表面可以看得出來的,因爲她們總喜歡墊東西。男人的好壞同樣也不是從表面可以看得出來的,因爲他們總喜歡演戲。
花兒在笑,笑得悠然,笑得悲切,笑得狂妄……
流氓們氣急敗壞,掄起石頭正欲襲向花兒,卻被帶頭的流氓攔了下來,帶頭流氓大叫道:“還輪不到你們出手,快滾開!本大爺今天要施展隱藏了多年的絕世神功將這狂妄小賊碎屍萬段!此招式威力驚人,不想死的就快滾!”看來,帶頭的流氓是動了真怒了,他說着便探下身去,擺一個猛虎出山的姿勢,凶神惡煞。
這可嚇壞了大爺身邊的羣小,大爺有命,小的們轉身撒腿就跑,帶頭流氓還加罵一句:“有多遠就給我滾多遠!要是誰敢偷看偷學,本大爺挖了他的眼!剝了他的皮!”氣勢驚人,看來花兒凶多吉少了。
待那流氓大爺確定羣小已經逃得不見了蹤影,這才大喝一聲:“看我神功……”形隨聲動,殺氣縱橫。
受盡欺負的洛大小姐聽到這一喝,嚇得把頭埋進花兒背裡,根本連看都不敢看。
然而那大爺雖是一喝,卻沒有出手,因爲他這才發現,他身後還站着一個小流氓,他怒道:“大膽!老三,你還站在這裡幹什麼!難道你想偷學?”
羣流氓中,逃走的都是些還不到思春年齡的孩子,唯有這留下來的兩個,看起來似乎已經十六七歲,正是想女人的年齡。
被稱作老三的那流氓哆嗦了一下,接着又挺胸上前,冒死道:“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鬼主意!你嚇不倒我的!我偏不走!”老三說着,不知道爲什麼,他的眼睛直瞪着花兒手中那件從洛大小姐身上摘下來的肚兜!
“你們二人到底誰先出手?”花兒悠然問道。大敵當前,他站着不動。不動亦是大動,天下殺人者,往往皆是不動。
“我!”“我!”兩流氓竟爭執了起來。
“你敢!”大爺怒吼,大罵一聲,怒視老三。老三迫於淫威,退後兩步。
花兒漫不經心地將手中那肚兜舉到鼻前,聞了聞,閉上眼睛似乎幻想連天。啊!無恥啊!不知道他聞到了什麼!
臨敵不戰,何須戰!境界在人,無敵在心,神人動鼻不動劍。
不知道爲什麼,花兒的無恥舉動居然鼓舞了那嚇退的老三,他又跨上前,壯膽道:“我就敢!”
“反了!你找死!”流氓大爺在宣誓着自己的帶頭地位。那稱作老三的流氓又懼怕了起來。
花兒將自己的無恥昇華到了極限,他竟然悠悠一笑,問道:“洛大小姐,你身上的這東西可真是威力無比啊!不知道可不可以把下面那東西也送給我呢?”
下面的?兩個流氓兩眼乾瞪。
天生潔身自好,誓死堅持原則的洛家小姐簡直像着了魔一樣,居然羞答答地回答:“當然可以啦!只要神人哥哥需要的話!隨便都行。”
下面的?還隨便都行?花兒啊!你到底做了什麼!術?
不知道爲什麼,這一番話如魔咒一般刺進了老三的腦子裡,那老三血脈噴張一般,紅着臉猛地一拳偷襲了帶頭乞丐的後腦,將他打暈在地,然後自己往那雪地裡果斷一跪,向花兒磕頭道:“蓋世神人驚世駭俗曠古絕倫之神技令小人我大開眼界,求神人收我爲徒,我願爲神人提鞋捶背,只求學成神技!”
原來這兩個思春季節的小流氓從看到花兒手中肚兜的第一眼起就已經佩服得五體投地了!能從守身如玉的洛家大小姐身上取下那件東西!還令她如此順從,要獻上下面的那什麼和什麼……神技!這絕對是神技!這絕對是每一個正常男人都深深渴望的超級神技……
“嗯?此獨門只能傳給一人,且待我考慮考慮!”花兒將手中肚兜又舉到鼻前,又聞了聞。
這時,那帶頭流氓在老三身後站了起來,原來他沒有暈。“小畜生!敢對本大爺動手!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帶頭流氓大罵一聲,撲向老三。
老三見已無挽回餘地,只好乾脆拼個魚死網破。
兩個流氓雪地激鬥,石飛血濺,慘叫不斷,沒過多久便雙雙癱倒在地,渾身是傷,動彈不得了。
他無力出手,他也根本不需要出手。巋然不動,談笑間兵銷戈解,悠然自若,不戰而屈人之兵。
花兒淺淺一笑,淡然道:“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寒風蕭蕭灌入他的衣袍,使他看起來渾身都是風的特點。
花兒笑罷,忽然手型一晃,手中那塊漂亮的小肚兜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花兒藏東西的手法,果然有老種花人的風範。
至於那塊漂亮小肚兜,那根本就是老種花人留下來的遺物,花兒故弄玄虛從洛大小姐頭上取下一根頭髮,在轉身的那一瞬間用另一隻手從自己身上取出那件老種花人的遺物,以祈求老種花人在天之靈的祝福,保佑他此戰必勝。而已!
至於他爲什麼隨身攜帶着那塊漂亮的小肚兜?是用來輔助幻想的嗎?當然不是,從花兒飄逸的眼神裡可以看出,這完完全全是出於他對自己爺爺的悼念和孝順啊!
而至於那“下面”什麼的,洛大小姐一生之中第一次遇到有人願意護她,而且用的是一根頭髮,單純的她除了感動就是害怕,哪裡聯想得到那下面的什麼?至於會不會就此而產生什麼損害洛大小姐的清譽的不良流言呢?當然不可能,此等流氓,整天談論的都是些下流妄想,誰會把他們當回事呢?
不然!還能是什麼?洛大小姐可是孤城裡最潔身自好的乖女孩,要她說句假話簡直比死還難,跟何況那些什麼和什麼……
洛大小姐一直躲在花兒背後,什麼也沒有看見,她也不敢看,因爲她天生膽小。她只聽那流氓忽而叫囂神功云云,忽而又跪地磕頭,忽而又拜花兒爲師,心中本來就無比佩服花兒的她,這樣一來,花兒就真的變成她心中的天下無敵了。
花兒轉過身來,望着洛大小姐,悠然一笑,輕聲道:“多謝洛大小姐的一弦青絲。”
洛大小姐低下頭去,小臉一紅,遲遲說不出話來。
花兒只好回到神石之前,坐下,揚手,拈指,發神經。
洛大小姐緊緊攥着雙手,沉默良久,方纔怯生生吐出一句話:“你……你能教我……你的劍法嗎?”
“我的劍法?”花兒哪裡懂什麼劍法。
“那天打敗潛龍大少爺的,絕世劍法!”洛大小姐低下頭,低低的聲音說道。
想不到這小妮子如此天真,竟敢說潛龍大少爺敗!果然是一個誓死不說假話的人。
“你信?”花兒問道。
“嗯!”洛大小姐非常堅定地連連點頭,滿眼中竟是期待。
花兒笑了笑,對自己的無能根本不加任何掩飾,坦然道:“我區區一個種花人,哪裡懂得什麼劍法!那不過是一些正道所不齒,君子所不屑的無恥伎倆而已……”
“無恥伎倆”四字一出,不知道爲什麼,洛大小姐心中一急,打斷道:“不!纔不是呢!”
花兒問道:“你怎麼知道不是呢?”
“我……我……我……”洛大小姐更急了,越急救越說不出話來。
花兒仰面對天又是一陣怪笑,上天賜給每個人一張嘴,爲什麼不笑呢?只是他的這一聲笑,被寒風吹得太冷太冷。
“快回去吧!天下第一白癡沒什麼可以教你的。”花兒如嘆如訴。
洛大小姐雖不知道該怎樣來反駁,但是她堅信,眼前的這個人是全世界最值得信任的人,就憑他那深如雲海的眼睛,就憑她洛大小姐的直覺。所以她堅持不走,只站在花兒旁邊,聽落雪的聲音。
其實,落雪並沒有聲音。
花兒看着洛大小姐那凍得通紅的小臉,寒風中凍僵的小手,有些不忍,於是換了一個說法:“我的劍法,站在飛雪下的人是永遠也學不會的!”沒想到洛大小姐對花兒的信任已經到了着魔一般的程度,花兒話才說完,洛大小姐已轉身向南極客棧的方向跑去,轉眼便消失在風雪中。
她……走了……
繼續種花,拈一個秒如輕花的指型,吐一個癡中帶狂的聲音:“看我拈花指法!”蕭蕭風吹雪,淺淺雪浸心。拈一指狂,拈一指癡。
片刻之後,那羣小流氓回來了,他們看到昏在地上渾身是傷的老大和老三,嚇得面無人色,背起兩人,逃之夭夭了。
又過了一陣。
雪停了?落不到花兒的頭上。花兒仰首望天,卻看見一把美如圓月的紫竹白絹傘,傘上蝶戀花。原來那洛大小姐是忙回家找傘去了。
洛大小姐緊緊地用雙手抓着傘柄,聲音緊張得斷斷續續:“這樣,可以……可以……學了嗎?”
男人爲什麼總是看不準一個女人?因爲男人永遠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最想看的地方永遠是女人最不該看的地方。其實,看女人,不如看她的手,一個常常緊抓住某件東西的女人,當她抓住的是一顆個男人的心的時候,她死也不會放手。
“你想學劍?你想殺人?”花兒問得直接。
“我,纔不想,我只是想不再被人欺負……”洛大小姐把那紫竹白絹傘抓得更緊,眼中淒涼幽生,淚光閃動。
花兒心中一顫,似是聯想起了自己。接着卻仰天大笑:“哈哈哈哈……”
“你笑什麼?”洛大小姐悲傷之色更濃。
“我笑……男人打架用瓜,女人打架用花,何必用劍!”神人神語開始上演,或許,他的神笑神話根本就是用來對抗悲傷,也或許,他根本就沒有悲傷,誰知道呢。
“用瓜?”洛大小姐眼珠子轉了一圈,不懂。“用花?”洛大小姐眼珠子再轉一圈,更不懂。她當然不懂,她應該不懂,非正常人的話,正常人豈能聽懂。
於是花兒準備用一番清晰透徹的解釋消除那小女孩子的疑惑:“用劍的人,殺人。殺了人又怎麼樣呢?男人打架用瓜,可以斷其瓜葛,女人打架用花,可以滅其花心。”
小女孩子於是更加疑惑了,是女人就能聽懂,可惜她還不是女人。女人總是比女孩多出兩樣東西,一是某種智慧,二是某種技術。
“那我要學你種瓜種花。”洛大小姐沒有發現,不知不覺中,她已經忘記了悲傷。
“學不了!”
“爲什麼?”
“因爲我種花的手法,不面帶微笑的人是永遠學不會的。”
“所以你才經常笑?”
“不!天天笑,哈哈哈哈……”花兒仰天大笑,這個受盡歧視的人,卻是世界上最喜歡笑的人。
不知道爲什麼,洛大小姐看着,看着,也笑了。她的笑,有些特別,先是面頰三分抽搐,因爲她已經太久太久沒有笑過了,她幾乎都忘了該怎麼笑。然後才如清澈的水痕一般,悅色緩緩綻開。
洛大小姐淺淺笑着,只覺得站在他身邊,好暖,好安全!她望着那尊神石,非常認真地說:“那我……要你……送我到這塊怪石頭上去玩。”
女人太認真的時候,任何男人都不會忍心拒絕,這叫做責任。而男人太認真的時候,任何女人都忍不住想要拒絕,這叫做撒嬌。
花兒是一個有責任的人,所以他並沒有拒絕,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洛大小姐從懷裡取出一塊手絹,把它墊在花兒的肩膀上,踩着花兒的肩吃力地往石頭上爬,好不容易,終於爬到石頂。
世界上有一種最難解開的結,一個人往往費盡心思耗費一生,最後解開它的卻是另一個人,這就是女人肚兜上的那個結。這世界上還有一種結,它比女人肚兜上的那個結還要難解,因爲它根本解不開,不但解不開,而且越解越結,它叫“情結”。男人有情結,女人也有,不同的是,男人的情結往往具有共性,無非那麼幾種,女人的情結卻往往千奇百怪。
眼前這洛大小姐當然也有情結,她喜歡高處。洛大小姐往那神石頂上端莊一坐,手握紫竹白絹傘,面若含苞水上荷,晃着一雙小腳,卻不知道她在看什麼?看雲?還是看人?看雲看出癮來可以天天看,看人要是看出癮來那可就要命了。
從那天起,孤獨的天涯海角,寒風吹過的,不再只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