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困在靈橋裡的我帶着職業習慣仍舊還是仔細考察了這個被上億人吹捧的公式化夢境。
雖然剛纔腦子一熱對那個漂亮的女服務員產生了些企圖,但探索這個全新的世界對我的影響顯然更大。畢竟在人創造的夢境裡幹什麼都可能泄露出去,這要是做點什麼過分的事,傳出去一世英名毀於一旦了就。
“嗯……不太過分應該沒事吧……”
一個人也無聊,我這麼想着,在腦子裡製造了一個想法
“遇上我這樣帥氣的人,她肯定不會放棄主動接觸我的機會的”
也不是自戀,至少在平民區生活的時候無論我有多麼灰頭土臉,主動找我搭訕的女孩總是很多。妹妹還在的時候她也從女生的視角表達過對我的稱讚,所以這一點上我還是很自信的。
剛想到這,一雙冰涼的胳膊就從後面摟住了我的脖子和腰,一股淡淡的奶香味隨之而來。
清脆乾淨的聲音隨之出現
“誒,你在忙什麼呢~”
果然有用!夢境跟蹤邏輯馬上把我的想法變了現。
她的聲音又軟又甜,要不是平時每次見面都是一個勁損我,我還真事百聽不厭。
不過,你這摟得也太緊了……我是說主動接觸我,又不是這種程度……
隨着我這個想法的產生,女孩立刻鬆了手,安靜地站在一邊饒有興致地看着我。
“這垃圾系統,完全不講究前因後果和邏輯的?就靠着簡單粗暴的夢境跟蹤?”
面對這種僵硬而跳戲的反饋我十分無語。
原來這是號稱世界第一造中心的靈夢集團的產物嗎,真蠢!
由於我沒有進一步的想法,女孩就安靜地站在旁邊,她一身淡藍色的連衣裙緩緩飄蕩,儘管房間里根本沒有一點風。
除了本身好看之外渾身上下簡直就沒有對的地方。
我走到她面前,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她的臉,順着光滑的脖子往下看去,她穿着的低胸裝正努力地想要按住什麼呼之欲出的東西。
我感覺手癢癢的,忍不住想要抓一把。但是想到師父告訴我的在夢境裡要保持更加嚴格的道德底線時我還是作罷了。
“你就在這跟你不科學的裙子掛機好了”我努力壓制了一下自己的胡思亂想,心有不甘地補充了一句“你在這呆着就跟一瓶藍色的香水似的”
突然有機會過過嘴癮倒是還挺爽“雞肋啊,雞肋。長這麼好看有啥用?不就是個花瓶?”
不能有太多非分之想,彙報一下平時她對我刻薄的話語總是沒問題的~
不得不說,從專業的角度講,這個靈橋還不如我弄出來的半成品夢境經致。完全不理解他是怎麼被這麼多人接受的。
我記得從它上市的那一天,我們這些個體經營的小築夢師就聯合表達了不滿和拒絕。然而我們的聲音在資本之下根本軟弱無力。
倒不是說這個東西會搶了我夢的飯碗,而是我們所有熱人都能看出來其中顯而易見的問題——千篇一律。
我的朋友花陌曾經就跟我瘋狂吐糟過這件事,當時的我作爲一個初出茅廬的築夢者對他的憂心忡忡並沒有多理解。
“楊歌你不明白這件事有多誇張!”他坐在我的工作臺上一邊吸着電子菸捲一邊面色凝重地沉聲說道“你我都是築夢師,我們的夢境沒人可以干擾,可是普通人呢!”
“有什麼區別,醒來之後吃不上飯的還是隻能喝速補,富裕的那幫人畫上一個白豆想吃啥吃啥……”我頗爲不屑地表達着自己單純的不滿。
“你們主觀派的真是……”花陌一臉無語,但還是耐心地向我解釋
“夢境除了給大腦一個體驗,更重要的是爲了增增強必要記憶,清除平日瑣碎的記憶。”
“這我當然知道,要是摔個跟頭記一輩子,誰的腦瓜子也裝不下這麼多事。失眠症不就是麼,過多的負擔讓人忘了怎麼入睡了都。”我頗爲不屑地賣弄着自己從師父那聽來的隻言片語。
“夢是整理思維的工具,雖然大部分的人把他當作是逃避現實的工具,但它最根本的作用並不會改變!”花陌從我的實驗室的桌子上跳下來,走到我身旁找了塊空位坐下
他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狠狠地盯着我的雙眼
“幾千萬人用同一個模式整理思維你知道會發生什麼嗎?!”
我見他十分認真的樣子頗有些滑稽,他天生一副笑模樣,再怎麼努力嚴肅看起來都像是忍俊不禁,在加上想到他一個大老爺們居然姓花,我也是噗一聲笑了出來。
“你特麼……”花陌習雖然早就慣了我對他突然的發笑,但還是有點不爽
“這意味着,過不了幾年,他們會有一樣的思維模式。面對問題會得出一樣的看法,採取同樣的行動!”
“所以呢?”
“到時候靈橋的用戶就成了以爲自己擁有獨立思想的傀儡!他們每個人都可以用自己的生活習慣得到一個自認爲深思熟慮後得出的結論,但是這些結論會完全一樣!”花陌越說越激動,他狠狠地敲着桌子義憤填膺地開始了他的演講。
“我不知道靈橋計劃的目的是什麼,但他的出現絕對不是治療失眠症和幫助人們享受睡眠時間這麼簡單!”
這番話如閃電般擊中了我,我怎麼從來沒有想到?
我的師父竭盡所能地把我培養成了一個技術過硬的築夢師,卻從未告訴我這個圈子裡的任何事情。
看到我臉上震驚的表情,花陌有些得意。
“這件事是我在學院裡做研究的時候發現的,意識到的人不多……”
後面我們又討論了主觀派和客觀派的目的,靈橋的推廣等等,讓我記憶最深刻的始終是那句會讓所有人的思想同一。從那天起,我更是對現狀憂心忡忡。
我站在女孩旁邊陷入了許久的沉思,是一陣風把我的思緒重新來了回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女孩已經打開了實驗室的通風機。經過過濾的空氣從管道里流進房間,令我混沌的腦子清醒了不少。
她的這個行爲說明至少靈橋裡面出現的人還是有一定主觀性的,如果我沒猜錯,這應該是某種推斷邏輯吧……
這個詞我自己聽了都想笑,不會有人真的覺得那些被記錄在電子元件上的運算邏輯存在“推斷”這個概念吧?
我走上前,對又陷入了掛機模式的女孩說
“走吧,隨便帶我逛逛~”
沒想討她居然意外地搖了搖頭表示拒絕。就算我在腦子裡製造想法暗示她會主動帶我參觀,夢境跟蹤邏輯也沒有做出迴應。
從我進入靈橋開始,所有人都在阻止我離開這間屋子,這是爲什麼?
此時在靈橋之外,我的身體正躺在實驗室的躺椅上,頭戴着監控設備陷入深眠。
女服務員,保安,老爺子,統統圍在我的身邊。一個技術人員正滿頭大汗的不停調試着設備。
“他要是出什麼事了,你就給我永遠消失在夢裡去吧!”老爺子惡狠狠地對這個人吼道,嚇得其他人身子一抖。
我是並不知道我是以築夢者的身份接入了靈橋,老爺子告訴我要研究底層架構數據,我壓根沒想到他直接給了我可以完成即時修改的最高權限。
所以在連接的時候我根本沒有準備引詞!
引詞是可以是任何長短的句子,其作用是爲了喚醒大腦的認知。
使用夢境和修改夢境除了硬件上的差異,完全就是精神層面的區別,堅信自己是築夢者,就可以修改夢境,一旦信念動搖,就難以繼續進行任何更改。原則上來說,任何人都可以修改任何夢。在夢裡念出引詞可以產生很強的精神共鳴,讓築夢師能夠保持信念和穩定。從而完成離開,修改,等操作。說白了就是給系統開後門,引詞是進門的鑰匙。
身穿工作服的研究員已經焦頭爛額,眼看着屏幕上不到三分鐘的倒計時,現場的氛圍壓抑到了極點。
如果系統開始新的循環,持有引詞的築夢者可以在黑暗中抓住連接自我意識的繩子從而回歸身體。像我現在的情況,我的意識也會隨着系統循環而被刷新。
如果是從迴歸初始狀態,最多就相當於我這幾個小時什麼也沒有經歷,在外面的這些人可以慢慢研究把我拖出來的辦法。但如果是直接還原場景,作爲本不屬於系統的我的意識也就會被一併刪除……
沒人敢冒這個險,但是他們束手無策。
對此渾然不知的我此時還在夢境中同門口的保安爭吵着
“你們都是不存在的知道嗎?你們都是陪襯!”由於他們無論如何都拒絕讓我離開房間,我開始故意攻擊夢境,想要讓系統做出妥協。
一般來說夢境的規則再複雜,也都要滿足一條原則——服從於夢主。
我想既然自己是夢主,他們當然要聽我的。但他們不爲所動的原因顯而易見,我是有着最高權限的築夢者。
我只需要按照平常的築夢原則堅定地相信這個世界的一切我都能夠修改,那麼一念之間這些保安就會消失。無奈最初我注意到了夢境跟蹤邏輯,自然而然地把自己帶入了一個“用戶”的身份。再加上進入系統的時候沒有準備引詞,從精神上來說我已經完全相信自己是個普通的用戶了。
“消失!你們給我消失!”我憤怒地大吼“沒人可以在我的夢裡左右我!”
時間還剩下不到一分鐘,靈橋外的衆人看着監視器上顯示我的意識正和其他幾個夢中人物糾纏不清。輸出的精神能量達到了相當高的程度,給系統帶了很大負擔。
“到底是個造夢的,這種水平的精神強度多來幾個,靈橋都能崩“老爺子嘆了口氣,轉過身去不再看屏幕。
他知道,我馬上就要經歷系統循環了,再過半分鐘,躺在躺椅上的我就會成爲一個失去思維的植物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