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提婆死了，一個領兵大元帥在戰場上剛一露頭就被宇文邕斬殺，高緯聽到這個消息很震驚：“怎麼會？”他說話有點哆嗦，心裡有點發毛。好歹有一個人領兵啊，這下可怎麼辦？羣龍無首啦！
“稟陛下，”詛珽神情泰然，語音沉靜，“穆提婆死了，有一個人頂替了他的位置。”
“誰啊？”在這個節骨眼上，高緯好像一下子長大了五歲，聽到有人頂替，他馬上精神了，“那就好！那就好！”
“稟陛下，這個人比穆提婆厲害得多，名叫江承澤。此人才智超人，滿腹韜略，打起仗來英勇無比，是一代將才。有他掛帥，陛下高枕無憂。”
“那就好！那就好！”
就連高緯自己都覺得自己像一棵浮萍，晃來晃去的，老想搭在別人的身上。他慶幸身邊有一個祖珽，祖珽還很有計謀，不斷地給他出謀劃策。
“前方的事，你只管料理吧！我去玩鬥雞了！”
高緯像三歲頑童，只想着玩，他希望所有那些頭疼事祖珽都爲他打理。他今天玩鬥雞，明天玩耍猴，後天去逛街……忙着呢！
祖珽從昭陽殿出來，一路上哼起了小曲：“輕歌曼舞繞絲竹，君王醉夢玉香樓……”
前幾日，他可是急了，原本半失明的眼睛一下子就看不見眼前的東西了。該死的穆提婆在皇帝面前奏了他一本，說他貪污受賄，假詔騙錢。聽到這個消息，他可是腦袋漲大了。如果這件事做實，他的這條小命就沒了。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下，老天爺伸出神手，幫了他的大忙，穆提婆被斬殺！他心裡那個樂呀，在家裡大擺宴席，熱情款待親朋好友。
只是，到現在他都沒有後悔，後悔當初不該假詔騙錢。他以爲，他當這個宰相要是不千萬百計地搜刮錢財，豈不是浪費了宰相這個資源？
如今，穆提婆已死，沒人再敢動他一根毫毛了，他心裡鐵板似地強硬：“陸令萱，你單槍匹馬，諒你也得瑟不了幾天！”
此時的宇文邕也很心煩，剛一交戰就損失兩萬，一個名不見經傳無名鼠輩打亂了他的計劃。江承澤是什麼人，怎麼沒聽說過呀！看來，他這個統帥也夠了草莽只聽有穆不知有江。
“咳，若細心一點打聽周全，然後再出兵，哪有今日！進，則不易，退，則不甘，騎虎難下，愁斷肝腸。”
宇文邕使勁地責備自己，他怎麼就沒打聽到北齊軍還有一個叫江承澤的人？
江承澤爲什麼能震住已經大亂的北齊兵？這真是一個謎。
原來江承澤是斛律光的老部下，曾在斛律光的手下任參軍。這人兢兢業業，老實肯幹，深得斛律光的賞識。上次的平陽之戰，北齊死了五員大將，江承澤從參軍一下子提升到中軍副統領。多年戰場廝殺，他練就了沉穩果斷的個性，對錯綜複雜的戰爭形勢能洞見症節，隨機應變。
當宇文邕再次攻齊，江承澤知道北齊面臨着巨大的挑戰。從勇敢作戰巧設迷局上他不如段韶，從戰略戰術上他不如斛律光，那兩個人可是北齊的扛鼎之臣。當此之時，北齊國勢急轉直下，經濟萎靡，民不聊生，全國一片狼藉。反觀北周，國勢日強，經濟發展，國泰民安，全國一片欣欣向榮。他這個末世將領無回天之力，只能是走一步說一步。
吃過晚飯，他讓士兵們抓緊時間睡覺，次日一早再與宇文邕交戰。他知道宇文邕不可能拖延時間，他的部隊遠道而來糧草供應不濟他只能速戰速決。
斛律婉蓉與段深、史長風之間的談話一直在繼續，他們都有閃電式攻入北周老巢的願望，只是，他們還不能確定他們能不能完成此任？他們有沒有風險？風險有多大？
“我看了，嘯林雖在上次解晉陽之圍時立過功，但名氣還不算大，有沒有一呼百應的號召力還是個未知數。”
段深雖是武將，但心很細，辦事謹慎，他向斛律婉蓉和史長風闡述了自己的觀點。
“若想一呼百應只有一個方法，那就是發放銀餉。我們若給前來應徵者相應的銀餉，那麼，我們就不愁招不來士兵。”
史長風早就對進攻北周老巢之事深入地思考過，他們什麼都不差，有元英作主帥，有段深作後盾，只差沒有兵源。如果他們有錢，他們就能招兵買馬，關鍵是他們手中無銀。
“我們到哪兒去弄銀兩呢？”斛律婉蓉覺得此事很渺茫，計策再好，行動起來也不易，但她不甘心很好的計謀就因無錢而落空。“我們到那些商賈人家去問問，看他們能不能捐給我們一些銀子。”
“妙！這個方法很不錯！”史長風很贊成斛律婉蓉的這個想法，“那些商賈有的就是錢，戰事一起，他們就怕他們幾代人積攢的錢財被擄走。動員他們捐出一部份，也未必不可。”
想到自己的大哥曾經說過的話段深也覺得此法很好，他的大表哥有憂患意識別的商賈不也一樣有憂患意識嗎？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既然覺得這個方法好我們何不馬上行動？“我們分頭去與各家商賈商議，講明北齊國事之危急讓他們掏點銀子支援國家打退宇文邕的進攻？”
“這有什不妥？我們應該馬上就行動了！”史長風是一個急性子，說辦就辦雷厲風行的人。萬一宇文邕攻佔了平陽再繼續進攻晉陽，形勢就不好逆轉了。”
“明天一早我們就出發到鄴城，現在我們早點休息吧！”
“好吧！”
斛律婉蓉與史長風聽從了段深的建議，各回住所休息去了。
只是斛律婉蓉回到靜雲寺，輾轉難眠。
當下，他們的嘯林舉大事，急需錢財，如果有了足夠的錢財他們什麼都不愁，這還用說嗎？無錢寸步難行。她就想，鄴城內的商賈人家能不能識時務慷慨解囊呢？
她被史長風批駁成“愚忠”，後來，她也默認了。她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做“愚”事。她在反問自己：“你沒想想，你提出的這麼駭人的想法讓段深與史長風多爲難？想幹，躍躍欲試，但又很難去執行。
“唉……”她不由得長嘆一聲，人生在世，如此之難，想起那些過往來人，想必都有一把辛酸淚。
黎明時，斛律婉蓉心中一亮，她想到了斛律府的地下暗道。
祖父在世時，曾經提醒過父親：“古往今來的外戚下場都不好。斛律家一個皇后一個王妃，富貴如此何得不敗！”父親的死證明了祖父是很明智的非常有預見。爲了斛律家族的延續，修建斛律府時祖父修了一條暗道，在暗道內積存了一些銀兩。祖父告訴了他的兒孫們：“若有意外從地道逃生。”她記住了祖父的話，現在想來，也許在那個危亡的時刻她就是從那裡逃出來的。
天剛放亮時，她去了馬廄牽出了一匹黃色河曲馬，她要去斛律府的舊址看看地下有沒有銀子。
屠殺良臣的惋惜與憤怒早已隨着時光的流逝變得蒼白，如今，宇文邕大兵壓境，誰有閒心來談論斛律府的廢墟呢？
不過防人之心不可無，爲了安全起見，斛律婉蓉叫醒史長風，讓他與自己同赴斛律府。
“這麼早幹什麼去？我們不是去洽談商賈嗎？”史長風揉了揉睡意未消的眼睛，疑惑地問。
“有了變化，你隨我去一趟斛律府。”
“去那幹什麼？都是磚瓦石塊？”
“去了你就知道。”
“好吧！”
史長風不情願地跟在斛律婉蓉的身後去了鄴城。
路上，史長風爲了打消睡意提起了穆提婆。
“穆提婆他的母親現在有多悔？也許眼淚都流乾了。”
“已經沒有眼淚了。”
“什麼？沒有眼淚了？”史長風驚異地看着斛律婉蓉，覺得她的話中藏有深意。
她丈夫參與謀反被誅殺，她被迫做宮奴，從一個小官吏的妻子變爲奴僕，她得流多少眼淚？這樣的人我見多了，也聽多了，經過大風大浪歷經磨難，已經沒有眼淚了。”
“啊，原來如此！願不得有些人說出話來語出驚人，思考問題總是高人一籌，原來他們都是從火場裡爬出來的。”
“亂說！我今天不想與你生氣，你說了也就說了。但從明日起，不許你提到我，提到‘火’字。”
“小弟一不溜神走了嘴，小弟不敢再惹元大將軍生氣。”
“快走吧！別胡說亂來，我們的事很重要，你還得廢心思費力氣呢！”
“哎，誰讓我是你小弟呢！”
“等我挖出銀子一定拿出一點酬勞你！”
“我們去挖銀子？”這時，史長風睡意全消很是震驚，“斛律府有銀子？”
“也許有，也許沒有。”
“啊，我們去淌路啊！”史長風的興致瞬間減去了一大半，眼睛馬上又變小了，“真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