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拍攝之始

《紐約黑幫》的故事起源於1846年的紐約,這是一座魚龍混雜充滿着暴力與械鬥的城市,每天都有爭鬥與血腥發生。爲了爭奪對貧民區“第五點”的控制,紐約土生土長的“本土幫”(thenatives)和愛爾蘭移民組成的“死兔幫”(deadrabbits)展開了衝突。在爭鬥過程中,“死兔幫”的首領牧師(priest)瓦倫被本土幫的首領“屠夫”(butcher)比爾殺死,本土幫徹底佔領了“第五點”。

而17年後的1863年,牧師瓦倫的兒子阿姆斯特丹·瓦倫回到紐約,想要爲父親報仇。但1863年正是美國南北戰爭爆發的時期,林肯頒佈的徵兵法在紐約的執行造成了美國曆史上最嚴重的暴動——法令規定,壯年男性只有支付300美元才能免除兵役,這給了貴族階層逃離戰爭的權利,卻扼殺了貧苦階層的選擇權。貧富階層的矛盾、內戰的炮火以及緊張的種族關係構成了《紐約黑幫》這部電影的大背景。當然,這也是這部電影上映之後最讓人詬病的地方。

馬丁·斯科塞斯的成功在於他還原了一個真實的19世紀,一個充滿矛盾與鮮血的紐約。他滿懷野心地想要展現自己對於那個時代的滿腹情懷,但那麼多複雜的歷史糅合在短短三個小時之內顯然是不可能的,何況電影的前半段還要着重描繪阿姆斯特丹和比爾的衝突。若是把復仇作爲主調,其中融合時代背景,用以小見大的方式來拍攝電影,馬丁一定能夠輕鬆駕馭;若是着重展現時代,時代改變了人物的命運,這也是個不錯的思路。而馬丁卻是兩條線齊頭並進,反而讓這部電影的主線變得凌亂起來。

但無論如何,馬丁·斯科塞斯是一位偉大的導演,他在黑幫片中的影響力無人能及。《紐約黑幫》也是一部堪比史詩的鉅作。

丹尼爾·戴·劉易斯在電影中扮演的正是“屠夫”比爾,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扮演“牧師”之子阿姆斯特丹,而諾伊在電影中扮演的女賊珍妮則與這兩人有一段感情糾葛。

電影開拍的第一天萊昂納多和諾伊都是沒有戲的,他們兩個乾脆坐在攝影棚邊的椅子上觀看着“本土幫”和“死兔幫”的械鬥。值得一提的是,片中扮演牧師的正是在電影《辛德勒的名單》中扮演辛德勒的連姆·尼森,這也是一位老牌英國演員,幾天前的晚會上諾伊和他有過一面之緣。

昏暗的洞穴內,打鐵聲擊鼓聲與愛爾蘭人的吵嚷聲此起彼伏。牧師瓦倫將聖米歇爾的徽章戴在小阿姆斯特丹的扮演者希安·麥科馬克的脖子上,隨後,他帶着“死兔幫”的成員們走到雪地之中,迎戰“本土幫”。

諾伊視線一直緊緊盯着片場。連姆·尼森的演技當然毋庸置疑,但在整部電影中他的出場次數實在太少,因此諾伊的全部注意力還是放在了丹尼爾·戴·劉易斯身上。

他穿着一件灰綠色的破舊長袍子,露出內裡的襯衫鈕釦,頭頂藍黑相間的帽子和濃密得一看就是貼上去的鬍子讓他的模樣看起來很滑稽,但他濃密睫毛下的眼眸卻是充斥着森森殺氣,隨着他腳步的移動,他嘴上那一撇鬍子一動一動地,瞬間就勾勒出一個活靈活現的“屠夫”比爾形象。

諾伊雙眸一下子睜大了。

這就是真正的演技!

諾伊和別的演員對戲時,往往還有空閒思索這位演員就是某某某,然而,當丹尼爾·戴·劉易斯扮演的比爾出現時,諾伊卻只看到了比爾,她沒有空去思索他是丹尼爾·戴·劉易斯還是別的什麼人,她只專注地盯着丹尼爾的表演,看着他勾勒出的比爾是如何打敗牧師,進而獲得“第五點”的控制權的。

“你注意到他的口音了麼?”

諾伊不由出聲詢問身邊的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萊昂納多仍然盯着片場,水藍色的眼睛裡泛着漫不經心的神色。隔了許久他才反應過來諾伊是在和他說話:“什麼?”

“口音,丹尼爾的口音。”

不知道是不是受《泰坦尼克號》之後的兩部電影《鐵面人》和《海灘》失利的影響,萊昂納多的面上總有一股揮散不去的鬱氣。進組開始他和諾伊的交流很少,諾伊看得出來這並不是因爲自己名氣不夠大的緣故,只是萊昂納多的性格原因,但遭到男神冷待,諾伊心頭還是有一絲淡淡的失望。

萊昂納多回答道:“馬丁力圖還原19世紀的紐約,所以丹尼爾需要保持那個時代的口音。”

“那麼你呢?”

萊昂納多淡淡瞥了諾伊一眼:“我做我應該做的。”

語氣真夠冷淡的。諾伊默默想。不過她一直很喜歡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這份喜歡源自於《泰坦尼克號》,但真正打動她的卻是後來萊昂納多爲了角色而做的努力,可能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個苦求奧斯卡不得而瘋魔的人物,但在諾伊看來,萊昂納多真的很了不起。《泰坦尼克號》後他就拒絕接演商業大片,他渴望以演員的身份爲世人所稱道,而不是永遠的“傑克”。

想想與他一同出演《不一樣的天空》的約翰尼·德普仍在《加勒比海盜》系列裡暢遊,《超驗駭客》的失利立即讓他飽受質疑,商業片固然能帶來名氣,但一旦失利演員要付出的代價反而更大。

而萊昂納多一直保持着敬業的態度,演技如何且不論,至少他的努力所有人都看得到。而且在諾伊看來,那些僅憑几次提名不得獎就否定萊昂納多的演技,那是非常糟糕的判斷。奧斯卡對男演員的認可比女演員苛刻太多,諾伊一直記得一個細節,《音樂之聲》的男主角克里斯托弗·普盧默歷經半個世紀纔在82歲的時候第一次獲得奧斯卡認可,贏得了人生中的第一個奧斯卡男配。

諾伊將視線從萊昂納多身上移開,繼續盯着片場上丹尼爾·戴·劉易斯的表演。日常生活中的丹尼爾是個很和善的人,但此刻他眯起眼,脖子青筋暴起,神情兇戾的模樣卻讓諾伊心臟顫了幾顫。

她的夢想,就是成爲這樣偉大的演員。將整個片場玩弄於鼓掌之中,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能夠感染觀衆,既要氣勢磅礴,又要內斂深沉。

馬丁·斯科塞斯足足招募了數百位羣衆演員來完成這場羣演戲。導演一聲令下,血漿與斧頭起飛,把潔白的雪景染成了鮮豔的紅色。電影中只顯現在方寸之地的畫面此刻卻直白地展現在諾伊麪前,那種感覺就像是開啓了一場盛宴,暴力到人的血液都要沸騰起來。

丹尼爾並不是個強壯的人,甚至在第一場戲開拍之前他還在拳擊教練的指導下練習搏鬥的姿勢,他的皮膚也很蒼白……但就是那個人揮舞着刀,身上染着血時,產生的視覺衝擊才那麼強烈。

這場戲一直持續到傍晚,與陰沉沉的天色恰好相映。

但這一場戲的拍攝雖然順暢,卻還未結束,在發現幾處細節需要修正之後,馬丁大手一揮宣佈有半場戲需要推倒重來。

在劇組成員的哀嚎之中,諾伊腳步輕快地跑到了酒店,洗了個澡繼續研究劇本。《紐約黑幫》是一場男人戲,但劇組裡的女性成員人數並不算少,因而諾伊倒沒有什麼安全方面的擔憂。

諾伊估計自己真正開始拍戲還需要一段時間。在此之前她只有三部電影的拍攝經歷,三部電影中除了《毒品網絡》劇情稍微宏大一點花費的時間更長,另外兩部電影都屬於速戰速決的類型,尤其《記憶碎片》僅僅花費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拍攝完畢。《毒品網絡》的情節也在現代,需要的演員數量並不是很多,時間長的原因只是因爲電影的場景設置了三條線的緣故。但《紐約黑幫》卻不一樣,歷史戲,尤其是這種還原度較高的歷史戲,無論是場景設置、羣衆演員招募、化妝還是情節的推進都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

吃晚飯的時候,諾伊和萊昂納多就被告知他們的第一場戲需要再往後推延兩三天,萊昂納多還稍微好一些,他的戲份比諾伊更靠前,根據馬丁的估計,諾伊估計要等上六七天才能真正開始拍攝。

“我們需要把場景從1846年轉向1863年,一些東西需要被抹去,一些東西需要被重新創建。”馬丁微笑着向兩個年輕人解釋道,“里奧,諾伊,沒有拍攝並不意味着你們會很悠閒。里奧,接下來你需要繼續鍛鍊你的格鬥術。諾伊,在電影裡你的角色是一個女賊,所以我聘請了那方面的專家訓練你的偷竊技術。”

諾伊捏着手指:“聽起來可真酷!”

馬丁拍了拍她的手背:“那絕對是一位水平優秀的專家,在整個意大利他都非常有名。”

諾伊猛拍着額頭:“這裡可是意大利!馬丁,也許我們可以研究一下誰的出槍速度更快?”

“除此之外,諾伊,我還建議你和里奧一起接受體能訓練。”馬丁笑呵呵地開口,“雖然電影裡面你沒有什麼需要動手的情節,但爲了電影效果考慮,我希望你能接受我的提議。”

諾伊點頭:“馬丁,我相信你的專業。”

“給我一點藍莓酒,謝謝。”丹尼爾·戴·劉易斯古怪的腔調讓衆人忍不住轉頭過去看他。卸去了鬍子和古怪髮型的丹尼爾當然沒有電影中可怕,甚至面臨衆人視線的打探時丹尼爾會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一點藍莓酒而已。”

在劇組,丹尼爾·戴·劉易斯一直堅持用19世紀的曼哈頓方言談話,甚至有時候他會忽然冒出兩句電影裡的臺詞——丹尼爾·戴·劉易斯總是會陷入他扮演的各種角色中去,這也是爲何他接戲並不頻繁的原因,他總是需要更多的時間去休整。

無論如何,從明天開始,諾伊就需要着手學習扒竊技巧,這聽起來是件很酷的事情,諾伊也十分樂於挑戰。

“什麼,偷竊技巧?”

諾伊無奈地迴應:“是的,這個角色是個女賊。爲了讓角色看起來更有說服力,我得好好學習如何快速地偷到一個錢包。”

“親愛的諾伊,我想,這至少不是一件壞事。”馬丁笨拙地舉着例子,“比如未來某一天你和一個男人結婚,你就可以輕易地尋找到他出軌的證據或是……總之我覺得這技能很酷,不過你得小心不要被警察先生抓到。”

“你的安慰可真夠獨特的!”諾伊的聲音很柔和,“親愛的伊斯特,你以後最好不要和我一起出門。說不定走到半路你會聽見女人的尖叫聲,‘色狼啊,他出門居然不穿內褲……’,諸如此類。”

諾伊敢肯定她在電話那頭聽到了馬丁作嘔的聲音。

“諾伊,你的口味越來越重了。我犯了一個大錯,我不應該試圖嘲笑任何一位女性。她們的反駁往往就像淬了毒一樣擊中我的胸口。爲了我的生命安全,諾伊,我誠摯地向你道歉。”

“親愛的馬丁,因爲你的勸導,我忽然對學習扒竊技術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等我拍完電影回來我會讓你好好感受一下它的神奇力量。”

和馬丁的談話在愉快的氣氛裡終止了。諾伊翻開劇本,細細地思索着女賊珍妮這個角色在電影中發揮的作用。毋庸置疑,劇本上僅有的出場中珍妮展示的無疑是一個花瓶的形象,甚至馬丁·斯科塞斯對女賊珍妮的定位本來就是花瓶,她不需要多深邃,深邃是留給丹尼爾·戴·劉易斯和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展示的。

但諾伊的目標可不是做一個花瓶。

何況她也沒有花瓶的美貌。

諾伊在嘗試從劇本對於珍妮的描述中挖掘出更多東西,她的思想她的情感。在她看來,這是一部深沉厚重的電影,這種電影中不應該出現太過淺顯的人物。無論如何,她需要找到珍妮這個角色的閃光點,至少留下觀衆對珍妮的印象。

這就是諾伊的初始目標。

爲了明天一早的訓練,時鐘剛剛跳到晚上十點整,諾伊就收拾完畢打算上牀睡覺了。意大利的夜晚與洛杉磯很不同,這裡很平靜,耳畔響起的只有悠揚的風聲和屬於羅馬這座城市的古樸氣息。

古樸而莊重,似乎每一條路每一扇窗戶都訴說着不同的故事。

諾伊輕輕關上了窗,在蟬蟲的鳴叫聲中緩緩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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