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同情他麼？”
薩博班在導航引導下，急速趕往邁克爾·傑納斯科居住的那個酒吧，霍奇納上車之後沉默半晌，沒頭沒尾的來了這麼一句。
傑克不用想也知道他指的是誰，躊躇了一會兒，不知道該表達，好一會兒才略帶猶豫的開口。
“如果傑納斯科沒有對無辜人下手的話，或許吧.”
但他沒有說出口的是，邁克爾·傑納斯科爲什麼會瘋，如果換成他們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這麼多連續的打擊呢？
“一個男人，一輩子辛辛苦苦幹到了快50歲，眼看就能還完房屋貸款，兒子也將長大成人，妻子卻突然提出了離婚。
也許感情到頭了，也許是平時太忽略妻子的感受，讓她在外面有了別人，這其實不算什麼，畢竟這種事在這個國家多的是。”
這是傑克第一次聽到霍奇納如此絮絮叨叨的說話。
“可他們乾的這算什麼事？無辜的他遭到了愛人和好友的雙重背叛，被奪走了家庭，奪走了房產，甚至失去了孩子的監護權。
就當他可憐兮兮的安慰自己，至少一週還能見上一次孩子的時候，他們卻告訴這個可憐人，甚至連他撫養了十四年的孩子都不是他的，然後剝奪了他的探視權。”
霍奇納說着說着，表情管理一時有些失控，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出來。
“所以，你很同情他？”傑克等他說完，小心翼翼的試探着問道。
“剛纔，有那麼一瞬間，我無法阻止自己產生這種感覺。”
霍奇納長長的嘆了口氣，一時顯得有些頹然。
“我一直勸告瑞德，也和艾米莉談過，要努力抽離自己的情緒，我們會經手太多的變態和精神病人，凝視深淵越久，越容易陷入深淵。
可笑的是，最後卻發現自己纔是那個無法完全抽離情緒的人。”
“啊這！”傑克故意做出一副震驚的樣子，“爲什麼你從來沒和我談過這個？我也很需要心理疏導啊。”
雖然知道他是故意在搞笑，幫助自己調節情緒，霍奇納依然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你比我更早意識到這個問題不是麼？不然平時你每天都在忙些什麼？你覺得我很喜歡整天窩在獨立辦公室裡，看着你們在外面鬧騰嗎？”
那你可以參與進來嘛，天天端着個架子也不知道給誰看。
傑克在心中腹誹了一句，當然這話是打死也不能說出口的。
不過回想一下，自從進入BAU以來，他組織的那些活動霍奇納一場沒拉，之前那次還將老婆孩子都帶上了，想來也是早就意識到了。
畢竟這是真實的世界，大家也都是活生生的人，每天不是和變態打交道，就是見證那些慘烈的犯罪現場，要不就是和那些傷心欲絕的受害人家屬溝通交流。
雖然大家儘量有意識的分工合作，但時間久了難免產生心魔。
用專業點的話來說是或多或少的產生一些心理問題，就如同羅西當初那個心結，那麼專業的一個心理專家，也會因爲一樁20年前的舊案夜不能寐。
“我覺得這也算是正常反應。”傑克努力斟酌着用詞。
“我們只是凡人而已，不是什麼鋼鐵之軀，再堅強的凡人，在內心深處也總有一塊柔軟的地方。
霍奇納你有時候可能過於苛責自己了，這只是正常的同理心，我覺得吧，這樣的你給我感覺反而更真實一些。”
霍奇納用力揉了揉臉，然後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像這樣？”
傑克被他嚇得不輕，下意識打了個哆嗦，“你是誰？快把我認識的霍奇納還回來。”
“真慶幸羅西找到了你，幸運小子。”霍奇納不理會他的耍寶，感嘆道。
“我一直覺得自己很幸運。”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傑克在心中補了一句。
霍奇納又恢復了他以往的表情，停頓了半天，才低語道，“不，我是說遇見你是我們所有人的幸運。”
“我就當成是你對我的讚美了。”傑克說完一打方向盤，薩博班一個漂移，停在了另一輛薩博班和幾輛警車之間。
目的地到了，眼前是一棟單獨矗立在沙灘不遠處的二層小樓，距離其他賣泳衣賣食物的體育用品店、小超市隔着一段距離。小樓掛着的招牌上面寫着“伍德的酒吧”，門口還有一溜露天桌椅，七八輛警車將這個酒吧前後圍了個嚴實。
“他們人呢？”傑克下車，一邊穿着印了FBI字樣的防彈衣，一邊拉住一個緊張兮兮持槍警戒的小警察問道。
“在，在裡面，嫌犯疑似劫持了一個孩子，他們說等不及SWAT，就和帕克警長一起進去了。”小警察滿頭是汗，一看就是個新手菜鳥。
“該死。”傑克聽完拔槍就往裡衝，兩個主要戰力不在，這幫傢伙進去幹嘛？尤其是那一老一少，還沒兩個姑娘能打。
“嘿，我們進來了，裡面情況怎麼樣？”傑克懶得上下搜索，直接對着樓梯口大吼出聲。
“樓上安全。”樓上先後傳來羅西、艾米莉和帕克警長的迴應。
“傑克！”從吧檯一側通往酒窖的木門內傳來了瑞德焦急的叫喊聲，緊接着便傳來一聲槍響。
傑克單手一撐吧檯，兩條大長腿一甩翻進了吧檯內，拉開了虛掩的木門。
門後是一個向下的臺階，通向頗大的半地下式酒窖，大小几乎和一樓整層面積的差不多。
靠近門口的位置還亂七八糟的擺了幾個貨架以及壘起來的酒桶，傑克在前，霍奇納在後，兩人快步繞開這些雜物快速前進，然後就看到了持槍僵立在原地的瑞德。
瑞德面對着三個人，一個捂着襠倒在地上，滿臉痛苦的白人中年，也就是他們一直尋找的嫌疑人，邁克爾·傑納斯科。
讓人感到詫異的是，擋在嫌疑人身前的居然是潔潔，她側身面對着一個青少年，擋在了他指向嫌疑人的槍口之前。
“亨利，把槍給我。”潔潔還在試圖安撫對方的情緒。
傑克估算了自己和對方的距離，伸手按下了瑞德和帕克警長指向他們的手槍，微微搖了搖頭，示意交給他搞定。
瑞德很乾脆的將槍收進槍套，看到傑克出現在這裡，他就大大鬆了一口氣。
BAU衆人中，大家雖然都很清楚傑克的實力，但真正切身體會過某人可怕之處的，大概只有瑞德了。
“沒人中槍吧？”傑克小聲問道。
“只是走火，潔潔制服了傑納斯科，卻被那個孩子撿到了槍。”
“他殺了道格，他還想殺我！”那個應該叫作亨利的青少年依舊拿槍指着兩人。
“我知道，但如果你扣下扳機，就該你去坐牢了。”潔潔話音未落，一旁卻傳來一聲嗤笑。
傑克收起佩槍，走到潔潔身邊，心疼的檢查她有些破相的俏臉，彷彿指向他們的槍裡沒有子彈一般。
別說潔潔了，叫做亨利的小孩也被他的舉動搞得不明所以。
“嘿，讓開，你想幹什麼？”
“我想幹什麼？我還想知道你想幹什麼呢？”
傑克直接反客爲主，氣勢洶洶的反問，“你覺得你是受害者了，所以拿槍指着他？這裡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可以拿槍指着他，唯獨你不能。”
“你特麼在胡說什麼？你給我滾開，他說他殺了道格，道格纔是我的爸爸。”叫做亨利的小孩居然還在試圖解釋。
傑克被他氣笑了，“他殺了你親爹，你很生氣是麼？你是不是覺得這個人瘋了？他絕對是瘋了，他足足殺了六個無辜的人，只是因爲他覺得自己是在向那些可憐的人施以‘憐憫’，幫助他們結束痛苦，因爲那種痛苦，他感同身受。
可你知道他爲什麼會瘋麼？他活了大半生，卻可悲的發現自己一無所有，他失去了一切，他的朋友，他的妻子，他奮鬥了半輩子買下房產，最後還包括他最愛的兒子。”
眼見亨利眼中淚光涌動，連續眨了幾下眼睛，就在這一瞬間，傑克出手了。
一個人眨眼一次的時間是0.2-0.4秒，連續眨兩到三次眼的時間可能也不到一秒鐘，但對於傑克已經足夠了。
在所有人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手槍的套筒已經被傑克牢牢握住動彈不得，在一拉一拖之後，亨利手腕脫臼，手槍脫手，人已被傑克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