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勾心鬥角

蘇小曼唱到“座中泣下誰最多?江州司馬青衫溼時”,方把白香山這首六百一十六言,傳誦千古的“琵琶行”,唱到尾聲。

此時本極悽切傷感,再加上蘇小曼的婉轉歌喉,把詩中情韻完全表露,遂令人爲之迴腸蕩氣,黯然神傷。

故而,蘇小曼業已唱完,絃音歌聲,猶似縈繞舟中,嫋嫋不絕。

半晌,舟中一片寂然。

蘇小曼手抱琵琶,含笑注目,只見卓少君正襟危坐,面色木然,彷彿沉醉於白香山的纏綿詩意,及自己的琵琶妙韻,珠喉清歌之內。

她含笑說道:“詩兒雖好,歌聲太劣,琵琶雖好,指法欠佳,蘇小曼不辭獻醜,有污清聽,公子……您……”

卓少君如夢初醒,定了定神,星目閃光,凝注在蘇小曼那張吹彈得破,清麗出塵的嬌臉之上,拱手一揖,由衷讚美說道:“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姑娘手法歌喉,均稱妙絕,白香山大珠小珠迸落玉盤之語,可以比擬萬一,卓少君今宵得聆仙音雅奏,委實耳福不淺!”

蘇小曼嫣然笑道:“公子一再誇獎,蘇小曼倍覺汗顏!但我奏歌之意,本在侑酒,公子在一闋‘琵琶行’中,盡酒七杯,我也可算聊以塞責的了。”

說到此處,螓首微偏,目注美婢小紅,揚眉笑道:“小紅,艙中酒氣濃,你去把窗兒推開幾扇,並焚上一爐妙香。”

小紅接過琵琶,領命恭身退去,轉瞬間,又捧來一隻高蹺數寸,色呈深褐的小小鼎兒,放置在外艙的一隻漆幾之上。

鼎腹中燃有一等妙香,一股氤氳芳香氣息,立即瀰漫艙內。

雖然香味極爲清幽,卓少君卻並未讚美,他只把兩道驚奇目光,凝注在那隻盛香小鼎之上。

蘇小曼妙目微瞟,嫣然笑道:“小曼以鼎代‘金猊’,是否引得公子有所見笑了麼?”

卓少君從鼎上收回目光,搖頭嘆道:“姑娘說那裡話來,卓少君對於你藏寶之既多且精,着實驚佩呢!”

蘇小曼失笑說道:“一具琵琶,雖然朝代遠古,史績留存,並算不了甚麼過份珍貴寶物?公子不必過……”

卓少君不等蘇小曼話完,便自接口笑道:“古秦琵琶,雖是稀世珍物,但比起這隻盛香小鼎,卻又遜色多多,有若雲泥之判的了!”

蘇小曼呆了一呆,愕然說道:“公子此話何來?區區一隻盛香小鼎,有甚貴重之處,縱是通體黃金所鑄,其價值也比不得古秦琵琶!”

卓少君淡淡笑道:“蘇姑娘,你何故欺我?”

蘇小曼被他問得一怔,斂了笑容,惑然問道:“公子這是怎樣說法,蘇小曼身爲歌妓,賣笑秦淮,縱有天膽,也不敢欺騙公子爺這等衣食父母!”

卓少君雖見她已有不悅之色,仍自淡然說道:“姑娘這隻鼎兒,可是上鑄一蟠龍,名喚‘蟠龍鼎’麼?”

蘇小曼笑道:“鼎上確實鑄了一條龍兒,但是否就叫‘蟠龍鼎’,卻不知道……”

說到此處,雙眉略揚,又向卓少君問道:“公子語意聽來,莫非所謂‘蟠龍鼎’,又是甚麼秦漢奇珍,商周古物?”

卓少君皺眉說道:“姑娘難道真不知曉這是目前武林中,人人覬覦,夢寐以求的罕世至寶?”

蘇小曼搖頭說道:“公子莫要打趣我了,區區一隻小鼎,又不是什麼古劍名刀,怎會稱得上武林異寶?”

卓少君目閃寒光,揚眉問道:“姑娘,你當真不知?”

蘇小曼見他一再相疑,似乎也想發作。但仍勉強忍耐,淡淡笑道:“蘇小曼雖是風塵賤女,生平尚不慣謊言,公子若不見信,卻也無法,但小曼若知此鼎是甚麼人人覬覦,夢寐以求的罕世異寶,則藏之尚恐不及,怎會把它當作香爐使用,輕易示人?”

這幾句話兒,把卓少君問得啞口無言,窘了好大一會兒,方自赫然笑道:“卓少君自承失言,請姑娘見恕。我如今已知姑娘是雖藏至寶,而茫不自覺!”

蘇小曼見他認錯之後,神色立轉緩和,嫣然一笑,向卓少君揚眉問道:“公子可否不吝指點,這隻鼎兒的貴處何在?”

卓少君笑道:“我也只是道聽途說,一知半解,且將所聞之語,提供姑娘,藉資參考便了。”

蘇小曼道:“公子請講,蘇小曼洗耳恭聽。”

卓少君目光微轉,向置在漆幾之上那隻香菸嫋嫋的小鼎,看了兩眼,緩緩說道:“據傳說,此鼎爲百年前一代武聖,佛門神僧‘天玄上人’所鑄,鼎腹中鑄有一篇至高無上,曠古絕今的武學口訣,遂使此鼎身價百倍,成爲武林人物爭相擁奪的罕世至寶!但傳說雖然如此,這隻‘蟠龍鼎’的確切下落,一向無人知曉!”

蘇小曼“哦”了一聲,冷笑說道:“天下事真乃大半不如人意,武林人物對於此鼎,人人覬覦,夢寐難求,卻偏偏落在一個要它毫無用處的風塵弱女手內……”

語音至此略頓,秀眉雙蹙,又復嘆道:“多謝公子指點,否則萬一我匹夫無罪,懷壁其罪,竟爲此鼎,有所獲禍,尚懵然不知禍從何來的呢!”

卓少君正色說道:“姑娘說的極是,應該妥爲提防……”

卓少君說到此處,雙目凝注蘇小曼,以一種極爲關切的神色,含笑又道:“前些日子,不知是誰傳言,說是‘蟠龍鼎’出現江浙,遂引武林震動,征塵紛來,看來就爲了這隻小鼎,將把江浙一帶,攪起一片腥風血雨!”

蘇小曼一語不發,聽完卓少君話後,突然站起嬌軀,伸手取過漆几上的那隻“蟠龍鼎”,向艙外拋了出去。

卓少君睹狀大驚,攔已無及,只聽得“咚”的一聲水響,這件罕世至寶,便永沉秦淮河底!

他一面搓手皺眉,一面向蘇小曼失聲問道:“姑娘,你……你這是……”

蘇小曼神色泰然,淡淡一笑,接口說道:“公子適才指教得對,這隻鼎兒,既已引起了舉世武林豪客,紛紛覬覦,則蘇小曼一名風塵弱女,何力自衛?我不願意讓這隻根本對我無用的鼎兒,爲我帶來噩運,只好使它永沉秦淮,不單可以使我避難消災,並免得江浙之間,也因而慘遭劫數,滿布兇戾之氣!”

卓少君默然半晌,始緩緩說道:“姑娘爲了本身安危,如此作法,雖是上策,但罕世異寶永沉秦淮,總是一件令人惋惜之事。”

蘇小曼揚眉說道:“有什麼值得惋惜?這隻‘蟠龍鼎’,從此安安靜靜,遠離是非,並可免得把什麼鼎身武學真訣,被江湖兇人得去,多造好多罪孽。”

卓少君強笑說道:“姑娘不惑不貪,胸襟超然,真令我們這些昂藏鬚眉,爲之愧煞!”

蘇小曼深深看了卓少君一眼,揚眉笑道:“多謝公子誇獎,先哲曾雲:‘心無物俗乾坤靜,坐有琴書便是仙’,小曼雖墮風塵,卻從未把金銀珍寶,看在眼內,只覺得在泡沫人生中,對於名利空花,無須着意爭奪……”

說到“着意爭奪”四字,語音微頓,飲了一口香茗,神色湛然地繼續笑道:“有道是:‘石火光中,爭長競短,幾何光陰?蝸牛角上,較雌論雄,許大世界?’又道是:‘煮龍烹鳳,放箸時,與齋蔬無異,懸金佩玉,成灰處,於瓦礫何殊?’於大千世界,死後僅佔寸土,何必丟不脫,放不下,看不開,沾沾於‘名利’二字呢?公子爺,你說對不?”

這番話兒,語意深長,發人猛省,只聽得卓少君悚然動容,久久無語。

過了半盞茶時,卓少君方軒動雙眉,拱手說道:“對,對,姑娘說得對極!委實句句是深含哲理的金玉良言,倘世人皆明斯言,淡視名利,便將四海昇平,永息紛爭,一體和氣的了。”

蘇小曼笑道:“說來容易,行之復難,世人真有幾人,能對‘名利’二字看得透,勘得破呢?關於這些徒亂人意之事,不必再提,免得辜負了大好良宵風月。”

卓少君見蘇小曼在對自己舉杯,遂含笑稱謝,飲了一口酒兒,嘴脣微動,欲言又止。

蘇小曼笑道:“公子有何指教,但說無妨。”卓少君赧然笑道:“我……我有點睏倦,想向姑娘告辭。”

蘇小曼呆了一呆,詫聲說道:“公子怎麼忘了適才豪語?小曼尚且不覺……”

卓少君苦笑答道:“我自己所說之語,怎會忘記?只是眼皮難睜,無法不低頭認輸,改日再來與姑娘互作竟夜長談便了。”

一面說話,一面站起身來,懶洋洋地,打了一個呵欠。

蘇小曼盈盈起立,嬌笑說道:“公子既真感到睏倦,小曼不敢強留,並謝過公子厚賜!”

卓少君未再答話,略一拱手,轉身步出客艙。

蘇小曼送到艙門,斂笑道:“公子好走,恕小曼不能遠送。”

卓少君抱拳長揖,說了聲“姑娘請回”,便神情頗不自在地,走下跳板,踏着茫茫夜色,消失不見人影。

蘇小曼一直目送他那頎長身影,完全消失於夜色之中,方從嘴角間,浮現了一片神秘笑意,黛眉雙軒,轉身走入艙內。

就在此際,內艙珠簾一起,走出了那位嬌美絕倫的侍婢小紅,目注蘇小曼,低聲說道:“他已走遠了?”

蘇小曼點頭笑道:“走遠了,並走得頗突然,頗爲倉促!”

小紅道:“我們猜的差不多吧?”

蘇小曼妙目微翻,“哼”了一聲說道:“好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此人心機很深,頗有裝扮才能,武學亦具相當火候,恐怕未必遜我多少。”

小紅聽得柳眉一挑,意欲發話。

蘇小曼看她一眼,搖頭說道:“紅妹別不服氣,我是以事論事,此人一身功力,既能放斂自如,收發由心,豈是尋常俗手?”

說到此處,頗有感觸地,嘆息一聲說道:“人,都是這樣,常常會把重大秘密,於不經意的小事之中,輕易泄露。我碰杯示敬一舉,無甚痕跡,可能他如今尚不知道業已露出狐狸尾巴來了!”

小紅冷哼說道:“你瞧他裝得多像,除非遇上我們,換了略略粗心之人,便難看出他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綠姊,我認爲有子如此,其父可知,那卓王孫的一身武學,也必非等閒之輩!”

蘇小曼點頭說道:“那是自然,現在我們不僅知道他父子各具有一身莫測功力,根本不是什麼書香門第,並可斷定所謂‘金陵卓家’,決非單純財閥鉅富,而屬武林人物!”

小紅道:“他們雖會武功,卻未必準是江湖人物,綠姊下此斷語,有何卓見?”

蘇小曼蹙眉笑道:“紅妹素極聰明,今天怎麼有些懵懂糊塗起來?你難道未曾發覺那卓少君在聽曲之時,露了馬腳!”

小紅恍然笑道:“原來綠姊取出姑娘的心愛琵琶,也是一種有力考驗!但這廝居然大飽耳福,真不知是幾生修來的呢?”

蘇小曼失聲說道:“聽歌兒是耳福,看琵琶是眼福,卓少君一見古秦琵琶,表情上的詫異,震驚,便自然流露,尤其是他論說琵琶來歷,如數家珍,不顯然是個久闖江湖的武林人物麼?”

小紅點頭笑道:“看來還是你這位‘女諸葛’高明,難怪姑娘一向愛你、疼你、誇你強,道你好,比我勝過多多!”

蘇小曼佯作嬌嗔地向小紅瞪了一眼,揚眉笑道:“紅妹,你損起人來,雖頗刻薄,捧起人來,卻未見高明。你知不知道我還有更重大的發現?”

小紅玉掌微翻,一把扣住蘇小曼的香肩,瞪眼叫道:“你敢向我放刁?快說,是什麼重大發現?”

蘇小曼失笑說道:“紅姑娘,請莫撒潑,蘇小曼是風塵弱女,區區雞肋,難當尊拳……”

小紅揚眉叫道:“好呀,你才當了幾天青樓名妓.就學會了這些裝腔作勢的迷人撒嬌伎倆!你到底說是不說?”

蘇小曼笑道:“我本來要告訴你,趕快放開你那隻爪兒!”

小紅頓足叫道:“你敢罵我,看我不把你……”

蘇小曼嬌軀微扭,像條靈蛇般地,從小紅“擒拿手”中,滑了開去,正色叫道:“紅妹不要胡鬧,規規矩矩地,坐在一旁,聽我說話!”

小紅扮了一個鬼臉,搖頭嘆息說道:“人在屋檐下,怎敢不低頭?誰叫我倒黴,竟扮了侍婢角色,只好聽你這位秦淮名妓,呼來喝去了!”

蘇小曼失笑說道:“我懷疑卓少君的家中,收藏着‘蟠龍鼎’……”

小紅神情一震,訝然叫道:“蟠龍鼎?綠姊的意思是指真正的武林至寶‘蟠龍鼎’?”

蘇小曼點頭說道:“我只是根據所見情況,如此判斷,並沒有太大把握!”

小紅問道:“什麼情況?”

蘇小曼答道:“紅妹適才必已聽得,那卓少君對於有關‘蟠龍鼎’各事,知之甚詳!”

小紅點頭不語。

蘇小曼又道:“紅妹當也聽見我把那隻焚香小鼎,隔窗投出,使它永沉秦淮河底!”

小紅笑道:“我聽到了,綠姊這一手極爲高明,我們要想掩他耳目,不是難事,只……”

蘇小曼搖手止住小紅,嬌笑道:“紅妹,你聽我說。除了風塵女子要那武林至寶無用,不如投入秦淮,消災避禍的應有舉動以外,我還別有會心之處!”

小紅性情較急,聞言之下,立即叫道:“綠姊快說,你這‘別有會心之處’一語,是何意思?”

蘇小曼笑道:“我爲了不泄露身嫺武技,站起身形,取鼎擲鼎等,均系以尋常人之快捷動作爲之。紅妹請想,假如換了你坐在我的身邊,或是武功比你即使弱上一些之人,來不來得及截住‘蟠龍鼎’,不使它墮入秦淮河內?”

小紅笑道:“大概只要是略有數年修爲的第三流武林人物,也可辦到。”

蘇小曼道:“卓少君迭現漏洞,顯然身懷不俗武功,除了真正的‘蟠龍鼎’,藏在他家中以外,他哪有袖手旁觀,坐令這件罕世武林異寶,墮入秦淮之理?”

小紅雙眉一挑,目光如電,點頭叫道:“對,綠姊猜得定然不錯,我們那隻鼎兒,完全系根據傳聞,鑄製得極爲精巧!卓少君既未取在手中,細觀鼎腹古篆,他憑什麼在目光微注下,便知就是贗品,不加及時阻截?”

蘇小曼笑道:“這種疑問,似乎只有唯一答案,就是真的‘蟠龍鼎’在卓少君手中,他才無須辨識地,知道其系贗鼎!”

“對,完全對,我去報告姑娘。”

說完,立即轉身,便進入內艙。

蘇小曼玉臂微伸,把小紅攔住,蹙眉叫道:“紅妹,你這火急脾氣,要到何時才改得了?我所說之語,只是推測,對與不對,尚無絕對把握,你怎能冒冒失失地,便去稟報姑娘?何況我尚有一種看法,還未說出來呢。”

小紅玉頰微赧,撅着嘴兒,向蘇小曼看了兩眼,嬌嗔說道:“綠姊一有機會,就對我教訓一頓,你還有什麼高明看法,便請趕緊說吧。”

蘇小曼微微一笑以後,臉色忽轉沉重,深蹙雙眉,低聲說道:“倘若真的是被我料中,‘蟠龍鼎’現藏‘金陵卓家’,則卓王孫和卓少君父子二人,便居心不可測了!”

小紅惑然問道:“綠姊此話怎講?”

蘇小曼笑道:“紅妹請想,那‘蟠龍鼎’倘真藏在金陵卓家,在此天下震動,武林羣豪聞風齊聚江浙,亟謀搶掠之際,自必深爲憂慮,卓少君那裡還有心情,到這秦淮河畔來揮霍風流呢?”

小紅點了點頭,蘇小曼繼續笑道:“他既然恍若無事地,依舊倚紅偎翠,選色徵歌,我認爲他不是有恃無恐,便是別有用心!”

小紅略一尋思,皺眉說道:“姊,你的這種推測,雖頗合理,但尚不完全可靠,因爲那隻‘蟠龍鼎’,倘不在金陵卓家,自然不談,縱在卓家,只要他不自行泄露,武林人物卻是如何憑空猜想得到?再說,卓少君既極機警,他必會盡量做得避免旁人起疑……”

蘇小曼接口說道:“紅妹分析得也頗合理,好在我只是大膽假設,事實究竟如何?倘待小心求證!不過,我希望這不是卓王孫父子別有用心,而是我疑神疑鬼,空自臆測,否則,其中所蘊機鋒,就深感太可怕了!”

小紅神情一震,揚眉問道:“綠姊莫非懷疑金陵卓家是……”

蘇小曼不等小紅往下再講,便自點頭說道:“不錯,我懷疑這是一樁令人戰慄的絕大陰謀,倘卓王孫父子以‘蟠龍鼎’爲餌,是頗可釣得幾條南山蛟蟒,北海鰲魚的呢!”

小紅笑道:“綠姊太多慮了,我不相信金陵卓家能有獨抗天下武林的雄厚實力!何況‘蟠龍鼎’曠世難求,卓王孫既獲此寶,秘之尚恐不及,那裡還有自行炫露,自找麻煩之理?”

蘇小曼笑道:“正因此事反常,我才覺得其中若有陰謀,這陰謀便深不可測!”

小紅秀眉微挑,目光一閃說道:“此事關鍵,只在‘蟠龍鼎’究竟是否藏在卓家?”

蘇小曼頗有自信地應聲說道:“雖不中亦必不遠矣!”

小紅嬌笑說道:“這是空話,我認爲該先行查出實據,再行細商對策。”

蘇小曼向小紅看了一眼,微笑說道:“紅妹一向易於衝動,這次倒頗爲謹慎。”

小紅揚眉說道:“紅姊,你不是說要小心求證麼?”

蘇小曼失笑說道:“紅妹,你說話時目光如電,神采飛揚,莫非業已有求證之策?”

小紅從她那絕世嬌靨之上,浮現出一絲得意笑容,目注蘇小曼,應聲答道:“很簡單,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想知道究竟?只好去趟卓家,來個‘欲知心腹事,且聽口中言’了!”

蘇小曼笑道:“你我誰去?”

小紅道:“綠姊的秦淮名妓身份,日後或許尚有大用,暫時不宜揭破,故而我自己覺得我是較佳人選!”

蘇小曼失聲一笑,擡手輕掠秀髮,並伸出纖纖玉指,輕點小紅額角,佯嗔說道:“紅妹最壞,我早就知道你會以此作爲藉口!其實你想前往卓家暗探,未嘗不可,但……”

小紅皺眉叫道:“但些什麼?綠姊怎不痛快說出,你若對我賣弄起欲擒故縱的名妓風情,我可吃不消呢。”

蘇小曼白了小紅一眼說道:“紅妹記住,‘金陵卓家’可能是莫測高深的可怕,你千萬莫把它看得太輕,以防萬一有所失閃,弱了姑娘名望。這是暗探,不是明查,除非萬不得已,絕不可使其有任何警覺。”

小紅點頭笑道:“知道了,綠姊放心,我大概不致辱命。”

語音方落,便欲向艙外走去。

這時,那珠簾低垂的內艙之中,突然傳出一聲語音甜脆異常的低聲嬌喝:“小紅,站住!”

語聲雖低,語音雖美,其中卻隱隱蘊具一種難以形容的懾人威嚴,小紅神情一震,急忙肅然止步,轉過身來,向簾內陪笑問道:“姑娘,你睡得頗爲沉酣,怎麼突然醒了?”

簾內的“無垢玉女”冷寒梅冷然說道:“小紅,你是越來越大膽了,像這種重大之事,竟敢不先稟報我麼?”

小紅又羞又怕,默然垂首。

冷寒梅又自“哼”了一聲說道:“小綠,你也不像話,竟如此放縱小紅,任憑她不知天高地厚的前去胡鬧!”

這位由小綠化身的秦淮名妓蘇小曼,也自玉頰飛紅,囁嚅說道:“婢子……”

簾內的冷寒梅,見了愛婢小綠小紅等的這種楚楚可憐模樣,似覺不忍,把語氣轉爲柔和說道:“不要說了,你姊妹兩個,都替我走過來些。”

小綠小紅齊聲領命,低頭走近簾前。

冷寒梅道:“你姊妹可記得我們爲什麼要遠道來此?我又爲什麼要命你姊妹,喬裝改扮,託身風塵?”

小綠小紅,互相對視一眼,不曾答話。

冷寒梅語音略頓,沉默了一會兒,繼續道:“我無意責怪你們,只因茲事體大,決不能操切輕率。如今時機尚早,切忌打草驚蛇,僅能冷眼旁觀,靜待發展。尤其小綠所博得秦淮名妓身份,日後還有大用,必須掩飾得天衣無縫,倘若耐性不夠,有所暴露,則我們的一切計劃,便將付與東流!”

二女齊齊點頭,小綠嬌顏微酡,赧然說道:“姑娘把我們的話兒,都聽見了麼?”

冷寒梅笑道:“前艙後艙,不過一簾之隔,你這句話兒,問得該打!”

小綠嬌羞一笑,默然不語。

小紅卻突然叫道:“姑娘,你已完全聽見,綠姊所猜的話兒,莫非都已料中?”

冷寒梅聲若銀鈴地,輕笑答道:“雖不中,亦不遠矣!以我推測,金陵卓家父子們的實力,恐怕不是在諸大門派之下,將是我們這次江浙之行的一大勁敵。日後無論於鬥智,抑或鬥力方面,都務須特別小心,千萬不可大意!”

冷寒梅也是這般看法,小紅遂不敢再復保持她初起那種懷疑態度。

小綠想了一想,含笑說道:“姑娘,卓家崛起金陵,成爲豪富世閥以來,少說也有百年,武林之中,難道從來就沒有……”

冷寒梅失笑說道:“武林中若是早知金陵卓家,則這卓家便沒有什麼高深莫測,神秘得令人可怕之處了。”

小綠嘆聲道:“這一家人,懷有極高的武功,竟能相傳百年,未爲世所曉,真是深藏若虛,令人佩服。”

冷寒梅接口說道:“豈但佩服,應刮目相看!小綠,你記得卓少君曾說到過他們父子這兩代,便與武林絕緣之語麼?”

小綠點頭答道:“不錯,他說過這兩句話兒!”

冷寒梅道:“此語之意,只有兩種可能,第一種可能是他父子所學,業已大不如前。第二種可能則是有所大成,超過前代。以我判斷,後者的可能性似比前者更大!”

小綠聽得連連點頭,表示同意。

小紅卻又似有不服,揚眉問道:“姑娘,何以見得?婢女就不信……”話猶未了,冷寒梅便自說道:“這就是你不肯多用腦筋的不如小綠之處!”

小紅方把嘴角一撅,冷寒梅繼續笑道:“近數十年以來,‘蟠龍鼎’毫無音訊,足見是在卓王孫卓少君父子兩代之前,便已落入‘金陵卓家’。但他們起初嚴守秘密,如今卻把這不應該泄露的重大秘密,泄露出來,促使武林人物,血染江浙,豈非卓王孫父子居心險惡,並自覺已有堪與羣雄周旋的萬全把握?而這所謂‘萬全把握’,就是來自‘武功’二字!你懂了麼?”

小紅既羞且驚說道:“婢子懂了,姑娘,他父子如此自恃,是否業已練成‘蟠龍鼎’上所載的神功麼?”

冷寒梅笑道:“那倒還不至於,‘蟠龍鼎’所載神奇武學,若是如此容易習練,就夠不上稱得曠古絕今了。”

小紅螓首微擡,目注珠簾問道:“姑娘這樣說法,是確定‘蟠龍鼎’必在金陵卓家的了。”

冷寒梅道:“我與小綠的看法相同,這只是準確成份很高的一種研判,但卻並非斷語,尚待設法證實。”

小紅聞言,雙眉一挑,欲語又止。

冷寒梅笑道:“小紅,你又想說什麼話兒?是否認爲既待設法證實,我方纔便不應該攔你前去探聽麼?”

小紅見自己心事已被主人猜透,不禁玉頰微紅,但卻毫不隱諱,點頭答道:“姑娘明察秋毫,婢子確是這樣想法。”

冷寒梅冷笑說道:“你以爲金陵卓家是容易進出的麼?”

第四十五章 圖窮匕見第四十二章 各個擊破第二十一章 一片誠心第二十四章 話中套話第四十六章 石臼湖邊第三十八章 玄天石府第四十八章 請君入甕第一章 雪嶺驚魂第十三章 深山秘谷第七章 勝地烽煙第二十三章 吞鉤蹈網第四十一章 魑魅搏人第八章 最佳線索第三章 酒肆風雲第七章 勝地烽煙第四十三章 密室救美第二十六章 鬼見愁第二十五章 故弄玄虛第十四章 脂粉情魔第十二章 機鋒難點不悟人第八章 最佳線索第十五章 細究根由第十九章 橫生阻難第一章 雪嶺驚魂第八章 最佳線索第三十六章 秣陵龍現第四十四章 爾虞我詐第二十五章 故弄玄虛第十六章 霸王留客第三十一章 冤家對面第十九章 橫生阻難第十九章 橫生阻難第四章 飛來豔福第五十章 求借居停第四章 飛來豔福第十六章 霸王留客第二十七章 螳螂捕蟬第四十一章 魑魅搏人第十章 另得隱秘第四章 飛來豔福第十四章 脂粉情魔第二十九章 毒計驚人第二十二章 香餌金鉤第十九章 橫生阻難第二十三章 吞鉤蹈網第三十一章 冤家對面第十八章 奇峰突起第二十二章 香餌金鉤第十五章 細究根由第十六章 霸王留客第二十四章 話中套話第十五章 細究根由第七章 勝地烽煙第三十八章 玄天石府第二十八章 面對大敵第五十章 求借居停第三章 酒肆風雲第四十三章 密室救美第十章 另得隱秘第三十四章 萬魔之魔第十一章 冤家路狹第三十四章 萬魔之魔第三章 酒肆風雲第十七章 廬山面目第二十九章 毒計驚人第三十一章 冤家對面第二章 無垢玉女第三十九章 奪魄之宮第五十一章 寶訊紛傳第二十四章 話中套話第三十一章 冤家對面第二十三章 吞鉤蹈網第十一章 冤家路狹第二十七章 螳螂捕蟬第十七章 廬山面目第五章 墨龍鬥雙兇第二十五章 故弄玄虛第十五章 細究根由第三十六章 秣陵龍現第二十七章 螳螂捕蟬第四十一章 魑魅搏人第四十五章 圖窮匕見第二十七章 螳螂捕蟬第三十五章 投鼠忌器第五章 墨龍鬥雙兇第十三章 深山秘谷第二十三章 吞鉤蹈網第二十七章 螳螂捕蟬第五章 墨龍鬥雙兇第三十七章 羅剎鬼嫗第四十五章 圖窮匕見第四章 飛來豔福第九章 共商大計第三十七章 羅剎鬼嫗第十七章 廬山面目第十二章 機鋒難點不悟人第四章 飛來豔福第四十二章 各個擊破第三十六章 秣陵龍現
第四十五章 圖窮匕見第四十二章 各個擊破第二十一章 一片誠心第二十四章 話中套話第四十六章 石臼湖邊第三十八章 玄天石府第四十八章 請君入甕第一章 雪嶺驚魂第十三章 深山秘谷第七章 勝地烽煙第二十三章 吞鉤蹈網第四十一章 魑魅搏人第八章 最佳線索第三章 酒肆風雲第七章 勝地烽煙第四十三章 密室救美第二十六章 鬼見愁第二十五章 故弄玄虛第十四章 脂粉情魔第十二章 機鋒難點不悟人第八章 最佳線索第十五章 細究根由第十九章 橫生阻難第一章 雪嶺驚魂第八章 最佳線索第三十六章 秣陵龍現第四十四章 爾虞我詐第二十五章 故弄玄虛第十六章 霸王留客第三十一章 冤家對面第十九章 橫生阻難第十九章 橫生阻難第四章 飛來豔福第五十章 求借居停第四章 飛來豔福第十六章 霸王留客第二十七章 螳螂捕蟬第四十一章 魑魅搏人第十章 另得隱秘第四章 飛來豔福第十四章 脂粉情魔第二十九章 毒計驚人第二十二章 香餌金鉤第十九章 橫生阻難第二十三章 吞鉤蹈網第三十一章 冤家對面第十八章 奇峰突起第二十二章 香餌金鉤第十五章 細究根由第十六章 霸王留客第二十四章 話中套話第十五章 細究根由第七章 勝地烽煙第三十八章 玄天石府第二十八章 面對大敵第五十章 求借居停第三章 酒肆風雲第四十三章 密室救美第十章 另得隱秘第三十四章 萬魔之魔第十一章 冤家路狹第三十四章 萬魔之魔第三章 酒肆風雲第十七章 廬山面目第二十九章 毒計驚人第三十一章 冤家對面第二章 無垢玉女第三十九章 奪魄之宮第五十一章 寶訊紛傳第二十四章 話中套話第三十一章 冤家對面第二十三章 吞鉤蹈網第十一章 冤家路狹第二十七章 螳螂捕蟬第十七章 廬山面目第五章 墨龍鬥雙兇第二十五章 故弄玄虛第十五章 細究根由第三十六章 秣陵龍現第二十七章 螳螂捕蟬第四十一章 魑魅搏人第四十五章 圖窮匕見第二十七章 螳螂捕蟬第三十五章 投鼠忌器第五章 墨龍鬥雙兇第十三章 深山秘谷第二十三章 吞鉤蹈網第二十七章 螳螂捕蟬第五章 墨龍鬥雙兇第三十七章 羅剎鬼嫗第四十五章 圖窮匕見第四章 飛來豔福第九章 共商大計第三十七章 羅剎鬼嫗第十七章 廬山面目第十二章 機鋒難點不悟人第四章 飛來豔福第四十二章 各個擊破第三十六章 秣陵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