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清港內外,滿目瘡痍,一場大戰,將這裡原本的繁華毀於一旦,除了港口區最核心的部分之外,其它地方都已是一片狼藉,舉目皆是斷壁殘垣,到處都是紫黑色的血跡,一些民夫正在清理着這個地區,時不時的能在倒塌的瓦石下邊,磚木下邊,搜尋出一具具屍體或者斷臂殘肢。所幸的現在氣溫還很寒冷,要不然只怕這些早就腐亂了。
大戰已經結束了半個月,但寶清港仍然是一片淒涼。
遠處的山腳下,新添了很多墳瑩,有的是楚人的,有的是順天軍的,有的卻是在這場戰事之中無辜受累的普通百姓。寶清港外,本來就聚集了爲數衆多靠着這個港口討生活的人。
江濤站在進入港口的關卡前,他正在等着即將歸來的程務本,聽到前來報信的使者說程務本與秦風一起到了響水溝,他就知道,這一次程帥的太平城之行,只怕收穫頗豐。
一邊的馬向南也頗爲興奮,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眼見着第二戰場的開闢,已經漸漸地走到了一個死衚衕,但轉眼之間,眼前竟然又是豁然開朗,如果太平軍能倒向楚國,那效果可要比順天軍強上無數倍。這可是一個控制了兩個郡,麾下有數萬訓練有素的精銳戰鬥力的勢力。
江濤眯着眼睛,看着遠處飄揚着的太平軍的戰旗,小貓的磐石營的駐紮地,距離他們所佔據的寶清港不過數裡地而已,站在他這個位置,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太平軍高高飄揚的軍旗以及磐石營的戰旗。
認真說起來,寶清港的戰略處境並沒有多大的變化,順天軍被滅了,但太平軍卻來了,一部駐紮在寶清港外,一部駐紮在門頭溝,響水溝還有第三波,如果有個什麼變化,這些太平軍可比順天軍難對付多了,恐怕就真只有下海揚帆而去一條道路了。
“他們在幹什麼?”江濤突然指着遠處,轉頭問身邊的江上燕,“你眼神好,我怎麼看到那邊有不少的太平軍啊?”
江上燕點點頭:“是他們,很有幾天了,這些太平軍正在幫着外頭的那些百姓蓋房子呢!”
“蓋房子?”江濤詫異地看了江上燕一眼。
“嗯,好幾天了,將軍您這幾天沒有出港,我們可是看了好幾天了,每天都會從對方的軍營裡出來不少軍人,起初我們還保持着戒備,後來發現這些人根本就沒有帶武器,而是帶着各式各樣的工具,在幫着那些百姓修房子。”江上燕道。
江濤沉默了下來,瞪大眼睛仔細看過去,那邊,果然已經建起了不少風格與先前完前不一樣的房屋,先前那邊的房屋大都是一些凌亂的茅草屋,但現在,明顯是作了一些規劃,一排排的房屋如同整齊的隊列一樣,清一色的木石結構的房屋,有的還只是一個大致的架子,只是略現雛形,有的卻是已經修建好了。
那些太平軍士兵爬上爬下,幹得極是歡實,與他們一起在忙着的,更多的是百姓,有不少的婦女孩子在一邊忙着燒水,不時便端着熱氣騰騰的水在哪裡吆喝着。
“太平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便能由一支外來軍隊佔領兩個郡的領地,而且能穩定住局勢,不是沒有道理的。”江濤低聲道。
江上燕扁了扁嘴,“一些小恩小惠而已。這些老百姓應當清楚,如果不是我們到了寶清港,給了他們工作的機會,他們能活到今天?”
“他們會認爲我們給他們的,是他們用力氣賺來的,而現在太平軍給他們的,卻是免費的。”江濤眯起了眼睛,“江上燕,你去安排一部士兵,從今天開始,從現在開始,也去幫着這些百姓重建家園。”
“啊?”江上燕一怔:“將軍,弟兄們……”
江濤眼睛一橫,江上燕頓時就萎了,“是,我馬上去安排這件事。”
“帶上黃大力,讓他帶人去做這件事,不然你帶隊去,許是會嚇着那些人。黃大力在這裡熟人多,更好交流一些。”江濤吩咐道。
聽說不用自己親自去做這件事,江上燕頓時就開心起來,腳下生風,一溜煙兒的便去了。
楚軍的行動力也是極其迅速,不到一柱香功夫,江濤的新衛兵黃大力滿臉興奮的帶着上百名士兵,攜帶着各種工具奔行了出來,對於黃大力來說,這可是一個露大臉的好機會。以前他在港口區也有一點點小名氣,但再有名氣,也不過是一個民夫頭兒,怎麼能與現在相比?
軍隊最本質的內容就是對抗,哪怕不是戰爭,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一旦分出了兩個不同的陣營,這種對抗也會馬上就顯現出來,楚軍雖然有些不情願,但真正站到了太平軍的對面,看着對方的動作,內心深處那種不服氣的勁兒立刻就不由自主地浮現了出來,不用多作動員,立刻就自動地沉浸在這種我絕不能輸給你的氣氛當中。
可以想像得到,用不了多久,在寶清港外這片不大的區域內,會出現兩種風格完全迥異的建築羣。北方的粗獷,南方的精緻,會在這裡齊聚,出現一種對立的矛盾美。
遠處,一隊人馬出現在視野之中,向着寶清港直奔而來。
“程帥回來了!”江上燕大聲道。
“回來了!”看到愈來愈近的那隊人馬,江濤也是如釋重負,說實話,太平軍這樣壓在寶清港外,雖然不久之前兩軍還聯手幹掉了順天軍,現在也暖昧得很,但萬一太平軍要是翻臉呢?
馬隊奔近,程務本飛身下馬,江濤,馬向南一衆人已是齊齊向他行下禮去。
“辛苦了各位!”程務本扶起了馬向南,對着一衆武將卻只是擺擺手,道:“這一次順天軍的突然反擊,是我大意了,逼得緊了一些,沒有想到這莫洛居然會鋌而走險,險些兒便壞了大事。”
“這事兒哪裡怪得到了程帥!”江濤滿臉羞慚,“末將到寶清這麼久了,對順天軍將也都熟悉得很,卻將吳嶺這樣一個重要人物忘記了,如果不是此人,莫洛又如何能對我們造在威脅?他連門頭溝都打不過來,是我失職,沒有向程帥說起這個人,如果說了,程帥必然不會犯我這樣的錯誤。”
“那倒也不見得。”程務本哈哈一笑:“這樣的天氣,這樣的地理,沒有糧草,沒有補給,這個人居然能還着這樣一支軍隊挺了這麼久,這完全是一個奇蹟,可惜沒有機會認識此人啊,可惜了!這個人現在死了還是怎麼啦?”
“吳嶺機警得很,在太平軍出擊之前,便已經帶着搶來的糧草又逃進深山了。”江濤苦笑。
“真是一個人才。”程務本嗟嘆了一陣。
“程帥,這一次去太平城,與秦風談得怎麼樣?”一邊的馬向南急不可待的問道。
程務本臉上卻是沒有多少歡容,搖搖頭,“一言難盡,回去再說。”眼光掃過周圍,看着港口區外正在忙碌着的楚軍,有些訝異:“這是在幹什麼?”
“太平軍忙着拾攬人心,我們自也不願落人之後。”江濤笑道。
程務本點了點頭,“這一次一路去太平城,經過了長陽郡,沙陽郡,一來一去,讓我感觸頗深啊,太平城的繁榮讓我驚訝,更讓我震驚的是,那裡的百姓對太平軍的支持。你們知道嗎,在我們回來的時候,與秦風一起過來的還有一個戰營,在沿途之上,每到一村一鎮,當地的百姓是夾道歡迎啊,送糧送物,那種場景,哈,我這輩子還真沒有看到過有百姓對當軍隊是這個樣子的,江濤,在你的映象之中,咱們的百姓對於軍隊是個什麼樣子?”
“害怕,畏懼!”江濤脫口而出。
“對,這就是差距所在。”程務本嘆息道:“秦風讓我看到了另一種風格的軍隊。莫洛所到之處帶來的是毀滅,而秦風所到之處,帶來的卻是重生,這就是爲什麼莫洛愈來愈窮途末路,最終滅亡,而秦風卻愈戰愈強了。”
“公主殿下一切安好?”馬向又在一邊又插嘴道。
程務本微笑起來:“馬大人,你不用着急,應當說一切都還很順利,雖然與我們想得不太一樣,公主殿下也一切安好,小王子和小公主也活潑得緊,能開口叫人了,已經在開始學走路了,這一次,與我們一起來的,還有公主身邊的瑛姑。”
頓了一頓,又接着道:“對了,瑛姑現在已經正式晉級到宗師了,這可是當今世上第一位晉級宗師的女子。”
江濤與馬向南都是文人,對宗師這個身份倒不是太敏感,但他們身後的江上燕等武將卻都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走吧,回去詳細說。”程務本邁開大步向着港內走去,江濤馬向南等人也是急急地跟在他的身後,他們也是急於想知道這一次談判的結果。
可以說,程務本的這一次談判的結果將決定他們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