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不打算再見見他麼？”
“不了。連翹丫頭，施法吧。”
夜深人靜，連翹一個人躺在牀上，想起了白天和海龍之魂的對話。他就那樣離開了，雖然連翹可以感覺到，他在提到那個人的時候，眼裡的寵愛，可是……也許，就這樣靜悄悄的走，是最好的結局。
最近想要打探下肉肉的消息很難很難，空山那邊沐家的人根本就無法靠近。連翹的心裡愈發不安了，怎麼會變成這樣？空山明擺着不讓她再見肉肉，爲什麼呢？連翹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她在心裡琢磨着，也許自己應該去一趟皇城。
還有那最後一件神器降魔針，紅裳的意思是，現在就可以去收回來——但是，自己留着，不交給散遊仙老前輩。
連翹的心裡也明白，沐家和空山，大概是要徹底決裂了。空山早就拋棄了沐家，而如果他們做的是對肉肉不好的事情，連翹一定不會讓他們如願以償。到時候恐怕會打起來，雖然今天沐家所有的人都說，一切聽從掌門的安排，但是把這些可愛的孩子們捲入這場風波中，連翹的心中難免覺得愧疚。
連翹屋裡的另一張牀上，躺着小花妖阿寶，它也是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它現在可以變三種樣子，一種是巨大化，一種是最小化，還有一種是飛行化。飛行化的時候，它的大小不會變，只是背後會多出一對翅膀。最小化就跟螞蟻那般，而巨大化就是那天戰鬥的時候，它的模樣。
——這些，都是迦洛教它的。可是它能變這麼多了，卻還不能幻化成人形。
唔……阿寶忍不住癟癟嘴，它真的好想有人形嘛。
……
夜色很冷，紅裳用毛絨風衣把自己裹得結結實實的，這才從屋裡出來。
門外佇立着穿着一件單薄襯衫的尹光耀，他站在院子裡，擡頭仰望天上的月亮。紅裳的臉凍得發紅，她哆哆嗦嗦的問道：“這麼晚了，叫我出來做什麼？”
“明天，我們就要去鎮妖山了。”
“嗯，對啊，連翹阿寶也會跟我們一起去。”
“……”尹光耀難得的沉默。
“怎麼了？”紅裳覺得他今晚怪怪的，“你，喊我出來，是有什麼話想跟我說什麼？”
尹光耀輕輕地嘆了一聲，他此時背對着紅裳，可是紅裳可以從他的背影中感覺到他心裡瀰漫的悲哀。紅裳又等了一會兒，他才問道：“如果，我死了，你會記得我麼？”
“……啊？”
“會記多久呢？”
“……”
“我想，最多也就是過個幾年，就忘記了吧。”尹光耀的聲音裡帶有淡淡的自嘲。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紅裳的聲音突然激動起來，“你是說，去了鎮妖山，你會有危險是麼？！”
“不，不危險。”尹光耀緩緩地搖了搖頭，“那是我一直都夢寐以求的。”
“……”紅裳真的覺得，今晚的尹光耀好似換了一個人！
*
“領主大人！一切都已備好，就看他何時會來了！”
“嗯。”姜北臣坐在桌邊一邊看着地圖，一邊輕輕頷首——他跟尹光耀之間，是時候該做個了結了。“他跟誰一起？”
“同行的有三個人，都是沐家的。”
沐家……姜北臣微怔，“哪三個？”
“沐紅裳，沐阿寶，沐連翹。”
“連翹……”她回來了？姜北臣突然站起身，道：“通知大家，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能輕舉妄動！”連翹如果跟尹光耀同行，萬一到時候誤傷了她可就不好了。
“是！”鬼兵得到了命令後，立即執行。這一年來，姜北臣收復了大大小小數十股勢力，如今已經是鬼族最強的領主了。而且也是鬼族最讓人信服的，下一任冥王。如今的鬼族，和姜北臣作對的不是死就是成了他的俘虜，現在只剩下尹光耀一個人需要解決了。那傢伙，是無論無核都不可能會服他的吧？所以他的下場，只有死了。
倒是連翹……這次拿到降魔針之後，他有一件事情要告訴她，有關於空山和肉肉的。他因爲跟空山是聯盟，所以得知了一些旁人都不知道的消息，而這個消息，足以讓連翹震驚。算算日子，也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了，必要的話，他會和連翹一起過去。
不過，這麼久沒見連翹了，他還真的有點想她了。哈哈。
*
“呃……”紅裳的臉色不太好看，她忍了一會兒，還是喊出來，“停一下！我、我肚子不舒服！”
馬車緩緩地停了下來，尹光耀拉開了車簾，道：“早上吃的太多了？”
“我哪有吃很多！”紅裳蹙了蹙眉，她無視尹光耀一臉欠揍的笑容從馬車上跳了下來，捂着肚子跑進一旁的樹林裡。
哎，原本是想等着到下一個小鎮再解決的，這下可真是……丟死人了。
連翹因爲昨晚很晚才睡，所以現在倒是睡得很熟。就連紅裳離開馬車她都不知道。尹光耀靠着門旁，回頭瞅了瞅熟睡的連翹，心想，這丫頭，還真是變厲害了。他一直以爲，她這輩子都只能當個初級的驅鬼師，混生活了，沒想到，她竟真的擁有了一個掌門應有的實力……不，也許更強。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注意到連翹的時候，她還只是個十六歲的高中生，那年她剛剛高一，似乎是個任人欺負也不敢喊的軟柿子，誰都可以去捏一捏。他那個時候還覺得，姜北臣什麼眼光，怎麼會對這個普通至極的女孩子這麼上心，好吧就算他們是青梅竹馬。
時光荏苒啊，當年的連翹也一去不復返了。現在的她，心裡裝得應該都是……蒼琉蘇吧。
“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他突然說出了這句話。
“……啊？”連翹朦朦朧朧的睜開眼，看向尹光耀。
“我沒說你。”
“哦……”連翹又閉上眼，繼續睡覺。
“我說的是……”後面的名字沒喊出來，尹光耀只在心裡念道：姜北臣。
——姜北臣，你總有一天會後悔。我看人怎麼會錯呢？我早就說了，如果有一天你會有喜歡的人，一定是連翹，我們就等着吧，看看哪一天，我的話會靈驗。不過我想，應該不遠了。哎，你當年親手把自己喜歡的人推開了，以後想起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爲，腸子都會悔青吧？
想到這裡，尹光耀的心情頗爲舒坦，只是那一閃而過的怔忡，被他自然而然的忽略了。倒是……
“沐紅裳，怎麼還沒來？便秘麼？”
等了紅裳這般久，他都有點不耐煩了。天知道，他有多想趕去鎮妖山。相比姜北臣已經做好十足的準備了吧。
而在另一邊，沐紅裳正一臉羞憤的拿劍指着一個很矮的鬼魂，她咬牙道：“你什麼時候在這裡的？！”
“我一直都跟着你呢……”
“什麼？！”
“不不不、紅裳姑娘你誤會了！”鬼魂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頭，他佝僂着脊背，手裡還拄着柺杖，“我知道你要辦大事兒，所以我一直在那邊等着。這不，我看你好了我纔過來的……”
“此話當真？”
“自然是真的！我都這麼大歲數了，總不至於……嘿嘿。”鬼魂突然笑了一下。
紅裳更加羞憤，“你還笑？！信不信我現在就砍了你！！”
“別別別千萬別！！”小老頭連連搖手，他的面色變得焦急，“用不了幾天，你們就要到鎮妖山了，我這段時間一直想見見你，可是一直找不到機會……紅裳姑娘啊，這件事情，你一定要幫忙！”
“你找我？你今天是專門來找我的？”
“是啊，我想，如今這個世上，除了你，別人也做不了這事兒吧。”
“什麼事兒？”紅裳的好奇心被他給勾起來了。
“這……這這這……”鬼魂指了指橫在脖子邊緣的長劍，紅裳利索的將劍收了回來。鬼魂這才放鬆身體，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這樣吧，我先跟你介紹一下我自己。”
“嗯。”
“我叫南達，是怨靈之王身邊最忠誠的僕人。我在主子很小的時候，就負責照顧他，一直到今天。”
怨靈之王……“你是說，尹光耀？哦不，是熾？”
“嗯，熾就是我的主子。”
“所以你今天來找我，是爲了他的事？”
“對！”
“……可我憑什麼相信你，也許你是騙我的呢？”
“那就請姑娘聽了我說的這些話以後，再自行判斷吧。”
紅裳低頭想了一會兒，也對，是真是假，先聽聽看。“那行，你說吧。”
“嗯……姑娘還是先坐下吧，這話說起來有點長。”
“那就長話短說！”
“我儘量……”
……
尹光耀等了差不多有半個多時辰，這紅裳還沒回來。他坐不住了，從馬車上跳下來，想往樹林裡走，卻又有點遲疑……萬一她真的是便秘呢？自己就這樣進去豈不是……他還糾結着，要不要喊連翹起來的時候，樹林深處緩緩走出一個人影。
他連忙大喊，“喂！你怎麼用了這麼長時間？！”他的口氣雖然很不好，可是他原本懸着的心可算是落回了肚裡。
“我跟你說話呢，幹嘛不回我？！”紅裳一直沒理他，他不悅的說道。
紅裳緩緩地走到了他的面前，他的語氣放平了一些，“你……怎麼了？”他怎麼覺得紅裳的臉色不太好呢？
“我沒事……”紅裳的聲音有些牽強，可是她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笑着擡起頭，“如果有一天你死了，我會記得你……我會一輩子都記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