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州城外的亂墳崗最近很是熱鬧。
若是你有心,就會發現出來覓食的田鼠少了很多,野狗寧可餓着也不來光顧自己的糧食儲備站,再有耐心,晚上說不準就能看到飛來飛去的紅蝙蝠抓鳥,好看得很。
只是今天,隨着大雪的紛紛揚揚,亂墳崗終於難得的安靜下來了。
外面的雪實在是可憐啊!比小一我都可憐!麻葛趴在自己的小棺材牀裡,因爲發現世界上居然有比她可憐的東西,幸福的笑的,沒心沒肺的很是沒有壓力。
不過雪還真是漂亮,自己山上都沒有下過雪,總是暖洋洋的,弄得那些動物都很是懶散。麻葛翻了個身,順着自家山頭,又想起自家師父,嗚,從沒分開這麼久...心裡有點酸澀,乾脆便坐起來半倚在棺材壁上,身體軟綿綿的,很有幾分柔若無骨的味道。
下雪也不太好呢...最近都沒有好玩的,真是無趣...對了,上次順來的寶貝里也許有些好玩的呢?
麻葛眯着眼睛從棺材裡鑽出來,拎着裝滿亂七八糟東西的蛇皮口袋開始檢索,卻不料自家嚴嚴實實的小窩就要被人發現了...
王三越來越覺得自己實在是走了黴運。
過冬的糧食被自家蠢婆娘送回了孃家,再怎麼跟她大吵大嚷,都沒轍。沒辦法,自己只有再挖一個墓說不準還能撈點東西過冬...不對啊!出門的時候明明還是小雪,怎的一走到城外的亂墳崗附近,居然說大就大,封了進山的路,實在沒天理!
想着自家婆娘平日裡柔柔弱弱的怨婦臉,居然還敢跟自己大眼瞪小眼!再想起這倒黴催的鬼天氣,氣不打一處來,乾脆掄起钁頭在亂墳崗上死命的亂砍,卻不料“當”的一聲,刨出來一塊大石基!這兒明顯有座墳,按自己的經驗,這麼堅實的石基,墓主人絕對有料!
王三很是興奮,搓搓手心裡激動地汗,實在是覺得這幾天的背運換來此刻的幸運,那絕對是一件划得來的買賣,自己氣急敗壞的亂掘,居然也掘出了這麼一個墓?老天開眼啊!順着甬道進入墓室,嗯,雖說不大,東西還不少,嗯!那個燭臺至少能換兩鬥米!
燭,燭臺......王三這才後知後覺,怪不得進來的時候沒用火石,原來這是有主的墳啊!
有,有主......
任王三自認吃了幾十年的鹽,還是沒法判斷眼下這是什麼情況,一個有主的墳?這個主還在自家墓裡點着燭臺?按說這是亂墳崗,沒聽有人好心地給死人挖墓啊?
再往裡走走,王三突然愣住了,在燭火的光照範圍外,一口外開的棺材旁,居然站着一個十三四歲的丫頭!腳跟前堆着一個顏色更暗淡的蛇皮口袋...
這場雪下得有點急,王三能想到的文雅點的話這已經是極致了。他還從沒見過這麼一個仙女似的姑娘,有些訕訕地轉頭,硬生生地抓了幾把自己已經蓬亂的頭髮,暗暗懊惱爲什麼自己沒聽婆娘的話,好好梳洗下再出門,想想自己那會還理直氣壯地叫喚“他孃的,老子是去挖死人墓,又不是見你老子!”,現在怎麼就孬的連句話都說不齊呢?
不過瞅瞅自己一身灰溜溜髒兮兮硬邦邦堪比死老鼠皮的衣服,再順一眼旁邊已經撬的看得出屍體衣服顏色的棺材,心裡不由的嘀咕,眼下這是什麼情形?一個俏生生的丫頭,也在挖人墳頭?不過,小丫頭的裝備要比我高級,是職業的吧...
啊!話又說回來,雖說一樣都是幹這行的,可眼前這姑娘,怎麼看都有點古怪,套個看不出來腰身的大紅袍子,不是自己找晦氣麼?怕不招厲鬼?
麻葛有點慌亂,畢竟這是第一個居然挖到她“墳頭”的人。本來看今天下雪,出去遛彎實在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便窩在自家小窩裡看寶貝,可這是什麼情形?
她暗忖,附近村民應該都曉得這是片亂墳崗,那時她看到羣聚的烏鴉黑濛濛一片,盤旋着嗜血的盯着被押來的半死的囚犯,心中一喜,這才決定在這裡安家,想來誰都不可能相信,更無可能在這裡找她。
可是眼前這個穿着一身灰溜溜髒兮兮硬邦邦堪比死老鼠皮衣服,手裡抓着鋤頭撬子瞄了她心愛睡牀數多次的大叔,啊呀!這明顯就是一挖墳的!而且大叔明顯一臉“大水衝了龍王廟”的尷尬,麻葛有點惡寒,按常理,此刻她是不是應該興沖沖的趴過去,挖出棺材底下的桂花酒,兩人把酒言歡?拜個盜墓把子?
正當她絞盡腦汁地渴望繞過那個實在是雷的可怕常規方式,思量着若是直接滅了他是不是反而更安全有效時,王三初見的那個燭臺突地開始忽明忽暗,晃得牆上本就虛幻的影子更是搖曳地動人...呃...心魄...伴着這詭異的情形,只覺得有幾縷陰冷的風,一絲絲躥到骨頭裡,王三硬生生打了個寒戰。
本來還想上前去討教專業盜墓知識的王三,大腿有點兒抖了,看着那個一直沒吭聲的丫頭,諾諾着說了句,“丫,丫頭,這,這是你的山頭?”等回過神來,又直想抽自己兩嘴巴。
關於同行的設定,顯然不太適合這樣的環境。想起以前村裡教書先生不經意提到,那死的冤的女人若是穿紅衣,最容易變成厲鬼的話,更是害怕得牙齒抖抖作響,本來就靜的可怕的墓穴此時因了這挺有頻率的響聲,詭異的空氣頓時瀰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