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乎遠乎近,康熙忽然想起上一次在“香榭麗舍”和瑤函談天說地,也說到了茶。不但說到了茶的品種、種類、產地,還說到了茶的“應用”(這詞就是和瑤函學的),這丫頭不愧是開飯店的,說到的茶葉也全是和菜有關的,什麼龍井炒蝦仁、龍井蛤蜊湯、黃金桂釀鯽魚、茶香鯽魚、龍井汆雞絲、樟茶鴨子、茶香薰河鰻、毛峰薰鰣魚、龍井鮑魚、碧螺炒銀魚、鐵觀音燉雞、龍井扇貝片、茶香牛肉、紅茶牛肉片、銀針烹肉絲、雀舌方丁、烏龍燻雞、凍頂燜豆腐、芽茶土豆絲、茶葉燉豬心等,瑤函當時一口氣說出來好幾十樣。讓康熙驚訝的不是這些用茶葉作的菜——因爲宮裡也經常拿茶葉入菜——而是瑤函對這些食材的態度,就那麼漫不經心的隨口說來,要知道河鰻、鰣魚和鮑魚都是不可多得的貢品,平常人知道是不難,可她怎麼像都吃過了而且經常吃的人?連貢品都沒放在眼裡,還有啥是沒吃的過的呀?
“李德全。”想到這,康熙叫來李大總管。
“萬歲爺。”李德全過來恭敬站好。
“這個年有什麼新進的好東西沒有?”康熙眼睛看着書,漫不經心的問道。
“有的!新近貢品有翡翠屏風三座,牙雕兩座,珊瑚樹一座,大東珠五十顆……”李德全一樣樣的說着。
“得了,這些有什麼稀奇的?有沒有特別一點的?”康熙擡頭看看李德全。
“特別一點的?這個,不知萬歲爺值得是哪一方面”李德全小心的吞了一下口水,輕聲問道。
“嗯……食材。”康熙說道。
“都是同往年一樣的,山珍、海味、蔬菜、水果,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啊。”李德全想了想說道。
“出去吧。”康熙一皺眉頭,低頭繼續看書了。
“喳!”李德全滿頭霧水,怎麼忽然想起來問貢品了?還要特別的!什麼東西是特別的呢?
“裴茗!過來!”李德全招過一個小宮女。
“李總管,什麼事?”裴茗謹慎的問道。
“剛纔伺候萬歲爺喝茶的是你嗎?”李德全問道。
“回李總管,是奴婢。”裴茗小心的回答道。
“萬歲爺說了什麼沒有?”李德全臉色陰沉的問道。
“不,不曾說話啊,萬歲爺一直,一直在看書,其間喝了兩次茶,出了一會子神。”裴茗看見李德全那青白的臉,嚇的說話直哆嗦。
“什麼都沒說?那看得什麼書?”李德全納罕的問道。
“回李總管。是什麼都沒說,看的就是軟塌小几上放的那本。”裴茗好像怕李德全不相信自己一樣,邊說邊用力的點頭。
“資治通鑑?那就怪了……”李德全皺着眉頭小聲唸叨着。
“李總管!是,是奴婢做錯了什麼嗎?”裴茗慘白的小臉上淌下兩行淚水。
“哭什麼?沒你事了,下去吧!”李德全不耐煩的揮揮手,仔細回想今年的貢品清單。
小宮女如獲大赦一般趕緊磕了頭退下。到一個沒人的角落裡才呼出了一大口濁氣,在萬歲爺身邊伺候,說着好聽,可是這小命啊隨時被捏在別人手裡。這日子真不是一般人過的。
“新鮮的,貢品,特別的……”李德全一邊唸叨着一邊皺着眉頭往庫房走,看看什麼纔是“特別”的。其實每年的貢品都大同小異,他都懶得記。但是皇上既然提出來了,那麼自己就要先預備着。今天皇上沒有怪罪你“知情不詳”不代表下次想起來的時候你會安然無恙。皇上哪怕是心血來潮說出來要月亮,當奴才的也得當成正事辦。可是皇上要這“特別”的貢品,到底要做什麼呢?
正月十五雪打燈,果然這一早就開始零星的飄着雪沫子,配着呼呼的北風打的人臉上生疼生疼的。
瑤函看着來接自己的馬喇真想上去立馬扒了他的衣服!
“你奶奶的!你不經常穿着白衣服裝水仙花玩自戀嗎?今天怎麼轉型了?不知道這個顏色不配你嗎?”瑤函把牙咬的嘎嘣嘣直想,心裡暗罵道。
今天起來,瑤函抵死都不穿菱兒早已預備好的大紅相親系列,爲了以示對抗,愣是穿了一件素淨的淡綠色的旗袍。而馬喇今天竟然也穿了一件青色的長衫,兩個人站在一起,金童yu女的很有穿情侶裝的感覺!
這回菱兒那個從早上一直皺着的臉終於抻開了,邊笑邊向馬吉擠眼睛。
瑤函看着馬吉那一臉得意相,忽然就明白了,自己又讓“間諜”給坑了!
富察府。
“瑤函拜見老夫人。一點薄禮,不成敬意。僅祝老夫人身體安康,萬事如意!”瑤函笑語輕言,整個人端莊的很,顯得很是知書達理,秀外慧中。
“好好好,讓你破費了。快過來坐。”老夫人一臉慈祥的說。瑤函看着老夫人,很有種不怒自威的感覺,看上去幹淨利落,而富裕的生活讓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許多,很會保養啊。
瑤函禮貌的笑笑,規規矩矩的挨着椅子邊做好,心裡怨氣卻大的很,“我纔不想破費呢!要不是菱兒非要帶來還死也不撒手,我早就給扔了!”
“額娘!”馬喇也過來見禮,那笑得一個喜慶,跟結婚要入洞房似的。看得瑤函牙直癢癢,恨不得撲上去咬下他一塊肉來!
“嗯,函兒也不是外人,叫你媳婦們都出來吧!我們娘們好好說一會子話。”老夫人樂呵呵的發話了。
“是。”馬喇自去安排了,走的小步那叫一個輕飄飄啊!
瑤函不大自在的嚥了咽口水,心想,我啥時候跟你這老太太這麼瓷實了?我見過你嘛就“函兒”?看着挺慈祥的樣兒,怎麼這麼陰毒阿?哦,讓他媳婦們都出來,看我這勾引他們老公的狐狸精,在外面“養”的二奶?那還不都偷偷磨好了手指甲,上來就抓我一個滿臉桃花開啊!?
“函兒這頭髮,我倒是第一次見。聽說是你們家鄉的風俗?”老夫人一臉笑容研究起瑤函的頭髮來。
“嗯,是風俗。”瑤函扯了一下嘴角,還是不太習慣這老太太這種自來熟的叫法。
“還能變回來嗎?”老夫人關心的問。看得出,她對這頭髮是好奇得很,估計瑤函沒來的時候,連瑤函身上有幾顆痦子她都調查清楚了。
“回老夫人話。變不回來了,但是新長出來的頭髮還是原來的顏色。”瑤函客氣的說。
“哎?函兒這麼客氣幹什麼呢?我一見你啊,就打心眼裡喜歡,我是沒有女兒的人,身邊就馬喇這一個孽障,整天不省事的淨惹我生氣讓我成天跟着操心。一看你我就知道,咱們娘們的緣分來了!”老夫人喜氣洋洋的說着,好像沒看到瑤函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臉上。
“老夫人……”瑤函不自在的開口,卻不知道說些什麼。什麼叫緣分來了?像女兒?那是不是準備收我做義女,這樣我以後跟馬喇的關係就是兄妹。是兄妹就不能有私情,我也就不能進富察家的大門,馬喇也就消了這份心思。老太太你好算計啊!
“額娘!”
“額娘!”
門口進來一紅一黃兩個身影,一個好似大家閨秀,一個更像小家碧玉,進來都目不斜視,恭敬的見禮,問安,低頭垂手做聆聽訓誡狀。
“都來了?坐下說話吧!”老夫人慈愛的看着自己的媳婦們,滿意的點點頭。
“是,額娘。”穿紅衣的人端身正坐,看得出禮儀和規矩都是下了一番功夫的。而穿黃衣的人兒恭敬的站在了她的身後,並沒有落座。
“這是我媳婦君婉,那個是麗淑,這位是瑤函,你們經常吃的點心都是從人家園子裡拿的。還不快謝謝人家?”老夫人看着瑤函說道。
這老太太一句話又把人介紹了,又把瑤函的身份給點了出來——她不過就是一個做點心的園子的東家。
看見君婉站起身來,瑤函汗毛都豎起來了,趕緊也站起來,眼盯着君婉手上一尺來長的指套,以爲她們過來要撓自己呢,誰成想兩個人走過來,客客氣氣的行禮,規規矩矩的道謝。
“君婉謝謝妹妹!”
“麗淑謝謝姐姐!”
“啊?不客氣不客氣!”這番作爲反倒弄得瑤函一愣,慌亂的應答着,不知道怎麼辦好了。
“妹妹真是美得傾國傾城啊!”穿着一身大紅衣服地君婉拉着瑤函的手親熱的說道。
“可不是,這麼一看,姐姐你到被比下去了呢!”麗淑對着君婉笑道。
“哪有,哪有,不敢當不敢當!”他們可能沒覺得什麼,可是瑤函是一身雞皮疙瘩連着一身雞皮疙瘩,嘩嘩的~~這家人怎麼都是自來熟啊?家族病啊?
“妹妹還聽說那隨心園的點心都是姐姐創出來的?姐姐真是德才兼備啊。”麗淑笑眯眯的對着瑤函說道,看來平常就是個愛說話的。
“夫人繆讚了,瑤函會些什麼,還不都是廚子做的,瑤函妄擔個名聲罷了。”瑤函穩定一下心緒,也正兒八經的裝起“貴婦人”來了。
“哪裡是繆贊,連額娘吃了都說好吃呢!”君婉過來幫腔。
“老夫人和夫人們要是喜歡,瑤函定期讓下人們送過來。就怕老夫人和夫人們會吃得膩煩呢!”瑤函笑着應承道,這家人連老太太都搬出來了自己還有什麼推辭的?
“呵呵呵呵……”老夫人似乎很喜歡看瑤函他們三個人“親親和睦”的樣子,開心地笑了。
“夫人,飯備好了。”下人進來打斷了這一齊樂融融的場面。而馬喇少爺也終於抿着小嘴又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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