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請放過

王宮裡一片慌亂,四處都是女人驚慌的尖叫聲,士兵們一個個面色凝重,緊緊的跟着黑太子,這些人都是他的親衛,見識過無數敵我懸殊的拼死搏鬥,但今天,他們也開始灰心起來,因爲,他們不但被人打到了王都,而且有可能連他們尊敬的皇太子也保護不了,他們已經打算拼掉自己的性命。

舒媛看着這一切,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她確實想利用戰爭女神這個身份來做件大事,但是不可否認,她也很害怕如果達不到效果,那麼她有可能葬送戰場。

但是,她必須去拼一拼,一方面她確實動了惻隱之心,尤其這半個月來,她雖然走秀一樣的走進民衆之中,但是他們的單純期盼,善良的雙目,還有那令人髮指的貧窮,讓她忽然感覺到戰爭女神的身份是無比沉重起來,每晚躺在牀上她都開拷問自己的心,她到底能怎樣去回報這些善良的人們給與的無條件信任,她知道自己必須得勇敢的去做點什麼,即使失敗,也總要去試一試。

而且,另一方面,她知道,如果這麼光禿禿的回到西臺,一樣會成爲凱魯王子的禁臠,舒媛現在需要勢力,她需要自己的地位變得真正的強大起來,讓凱魯王子不得不跟她平等的談條件,所以,她不但要給與這座城市和平,她還要擁有城裡所有人的信任,讓他們變成自己勢力的一部分。

這種爭權奪勢的心思,換成穿越前的舒媛,是想也不敢想,但是,不得不說,凱魯王子一步又一步冷漠的推動之下,她終於開始像這片土地的真正貴族那樣,開始爲營造勢力汲汲營營起來,雖然來得比較晚,但是時間卻是正確的。

瓦休甘尼——米坦尼的王都,正處於最脆弱的時候,所有人在這一刻都想要一個強大的力量給與支持,如果出了西臺國這個侵略者,還有其他選擇的話,他們會毫不猶豫的跟隨。

舒媛想通了,咬了咬脣,問道:“皇太子殿下,如果說,我能讓這個城裡的人們減少死亡,並且,給你的離開延遲一點時間,你願意不願意放我走?”

黑太子冷眼看了她一會,冷笑道:“我都沒法做到的事,你憑什麼做到。”

舒媛苦笑道:“雖然我這個戰爭女神從始至終都是你和凱魯王子這種人的工具,但是對於普通民衆來說,尤其是對於普通戰士來說,我還是有點地位的。”

黑太子冷冷一笑,頗爲滄桑的說道:“不錯,你這半個月來做了很多拉攏民心的好事,而且用的方法也和普通貴族大相徑庭,短時間內肯定能增長人氣,但是,人們對強大敵人的害怕,不是這點人心就能夠戰勝的,你……還是太幼稚了。”

“不過,如果有更好的法子,我相信凱魯姆魯西利攻破我的王城也不想浪費太多士兵的生命,現在,西臺和米坦尼之間,也只有你還能進行緩衝,那麼,好吧,爲了這些在我統治下的人們,我願意給你這個機會。”

黑太子靜靜的望着舒媛,緩緩道:“但是,如果你不能再一開始震懾住所有人,那麼,我建議你,投入西臺陣營吧。”

聽到最後這話,舒媛忍不住心中一動,眼角一熱,差點滾落眼淚,這四個月多的相處,其實她和黑太子之間早已經是一種比朋友更親密的關係,只是兩個人都互相有心防而已。

但是,在這個兵荒馬亂的時刻,在臨別之際,黑太子至少還是表現了自己柔情的一面。他雖然是一個嗜血的王子,但那是對待自己敵人,但是對於自己的人,他從來都是溫柔的,就算不愛的側妃,在兵敗的時候,也是選擇放任她們趕緊逃亡,何況,他對舒媛的印象真的還算不錯。

舒媛吸吸鼻子,笑道:“你知道我是一個自私冷漠的人,我一定會珍惜生命的。”

她說着靈巧的跳下馬車,吹了一聲口哨,白龍馬嘶嗚着歡快跑過來,睜着忽閃的大眼睛親暱的蹭了蹭舒媛的伸出的手。

舒媛再朝着東邊一喊,“大貓,還不來?”

她的聲音不大,但是藏在院子裡的獅子猛地大吼一聲,接着一躍而起,跳過圍牆,撲倒舒媛的腳前,像只討要主人親暱的小貓似的,甩着大屁股撒嬌。

舒媛摸着它的腦袋,擡頭對黑太子說道:“這樣的陣勢,至少能唬住人一陣子吧,馬蒂瓦塞。”

她沒大沒小的稱呼黑太子爲馬蒂瓦塞,卻難得的沒有引起黑太子的反感,他反而笑着道:“女人,帶着你的大貓去嚇唬嚇唬西臺兵吧,咱們後會有期!”

他說着驅車就要離開,舒媛卻猛地跳上白馬,撒開馬蹄前衝,獅子狂吼一聲,撒開爪子跟在她身邊。

越過馬蒂瓦塞的戰車時,舒媛返頭一笑,大聲道:“馬蒂瓦塞,你一個真正的男子漢,要不是你已經有喜歡的人,我都快要喜歡上了你了呢。”

黑太子似笑非笑,“難道凱魯姆魯西利不是真正的男人?”

“他?”舒媛擰着臉冷笑一聲,微微扭了扭馬繮,讓馬放慢速度,接着咬着脣大聲道:“馬蒂瓦塞,去把坦朵雅搶回來吧,埃及沒有皇太后不要緊,但是你不能沒有她,既然你那麼愛她,就告訴她,也許她一直在等待呢,不去試一試,你永遠就不知道答案啊。”

黑太子的臉色猛地沉了下來,渾身蓄勢待發,似乎馬上要驅使戰車過來,一劍殺了觸動他最隱秘心事的舒媛。

舒媛卻咯咯笑了一聲,催動白馬,揚長而去,“馬蒂瓦塞,一定要幸福哦!我會祝福你的。”

黑太子啞然看着她漸漸消失的身影,不知道爲什麼,心底深處真的有個聲音在促使他,去做舒媛所說的那件事,坦朵雅,坦朵雅啊!我最親愛的姐姐!你真的也在等待嗎?

黑太子帶着嚇破膽的米坦尼國王,向着北城門而去,如果舒媛真的能拖住凱魯王子攻擊東門的聲勢,那麼他就能趁此機會揚長而去。

瓦休幹尼的東門如今正處於焦灼狀態,其實,如果不是賽那沙提前佈置的人打開城門,那麼憑着堅固的城牆,深深的護城河,西臺軍強攻一天也未必攻得下這座城門。

不過,如今城門半開,西臺兵漸漸涌入,米坦尼的守城士兵拼死搏鬥,雙方在狹窄的城門口展開了激烈的拼殺,每一秒都有生命倒下。

終於,城門砰的一聲打開,西臺兵帶着勝利的歡呼,衝了進來,跟着他們進來的還是有身先士卒的凱魯王子。

米坦尼士兵絕望了,如今城中到處都是逃命奔走的普通平民,王室貴族都已經棄城逃走了,他們還在這裡戰鬥,只因爲,他們是黑太子的近衛軍,他們一定要給自己的王子爭取逃走的時間,但是眼看着就算拼掉性命,就連這點也做不到了,誰來救救米坦尼!我們不要做亡國奴啊!

“嗷嗚!”就在米坦尼士兵要失去信心的時候,突然,他們的後方傳來一聲雄獅的咆哮聲。

獅子!士兵們驚喜的回頭一望,看到一個極美的白衣女子騎在高大的白馬上緩緩而來,她的身邊還跟着一隻威武的雄獅!

“戰爭女神!”

“戰爭女神來了!”

米坦尼士兵高聲的歡呼起來,不過,他們再拉長脖子朝後一望,結果很吃驚的發現,戰爭女神身後沒有跟着一兵一卒。

這是……難道戰爭女神是來與大家共存亡的嗎?米坦尼士兵開始疑惑起來。

舒媛頂着衆人的目光,催着馬緩緩的朝着戰場中心走去,米坦尼士兵都自動給她讓開一條通道,很快她就來到西臺士兵的面前。

西臺的這隻凱魯王子帶領的部隊是見過舒媛的,尤其是那些在馬拉提亞戰場上見識過舒媛那如入無人之境的戰士,也跟着驚呼起來,“戰爭女神來了!”

不過,他們的卻多少有點驚疑不定,因爲舒媛此時面無表情的面對着他們,她居然站在米坦尼士兵那一邊。

熾熱的戰場因爲舒媛的到來,詭異的冷了場。

舒媛越過人羣,和凱魯王子的雙目撞在一起,兩個人的目光都有些閃爍,接着是凱魯王子先微微一笑,超舒媛伸出了手,“過來吧,媛媛,我來救你來了。”

舒媛微微閉眼,擡眼時眼中已經毫無情緒,笑道:“凱魯王子,我是來同你談條件的。”

凱魯王子的笑容凝固了那麼一秒,接着笑道:“條件?什麼條件?”

舒媛淡淡的笑道:“我希望你不要傷害瓦休幹尼的人們和戰士們,以此作爲條件,我願意送你一座和平的王都,這裡從此隸屬西臺帝國。”

“啊?這怎麼行?”米坦尼的士兵先不幹了,有些人甚至憤怒的朝舒媛舉起了劍,因爲他們想起來,這個最近聲名鵲起的戰爭女神其實是黑太子從西臺帝國俘虜過來的,莫非她一直就只忠實於西臺帝國。

“嗷嗚!”他們的不安分隨着一聲震動耳膜的獅吼而退卻,他們又想起來,這個女人也是能夠一手不動就降服住雄獅的,真正的戰爭女神。

舒媛這時候扭動馬繮,偏頭對着米坦尼士兵肅然道:“不錯,我是西臺俘虜過來的戰爭女神,但我也要告訴你,戰爭女神是屬於美素不達米亞這片土地的,我,作爲這片土地的戰爭女神,每時每刻都聽到你們渴望勝利的祈禱,但是我要告訴你們,我痛恨戰爭!”

所有人都震驚了,戰爭女神不是已嗜血的戰爭而聞名的嗎?怎麼會痛恨戰爭。

舒媛沉聲道:“不錯,我痛恨戰爭,因爲只要發生戰爭,就會有流血,就會讓你們這些鮮活的生命喪生在這無休止的爭鬥之中。你們站在這裡是喋血搏鬥的戰士,但你們同時是母親的兒子,妻子的丈夫,兒女的父親,在你們戰鬥的時候,我也每時每刻都聽到她們渴求你們平安歸來的苦苦哀求,我給不了她們希望,因爲,我雖然是戰爭女神,我雖然承載着你們的無數祈禱,但終止戰爭卻只能靠你們自己。”

“米坦尼的戰士們,從半個月前我就已經預見到這場戰爭我們最終會以失敗告終,雖然我用盡一切努力進行祈禱,但是,你們看看你們身邊的同伴,他們是因爲不勇敢而死亡嗎?不,他們是因爲自己的武器已經摺斷,被西臺的鐵器所砍斷,他們纔會倒下,你們已經很努力了,所以我不希望你們再做無謂的犧牲,想想吧,你們年老的母親,溫柔的妻子,可愛的孩子,如果她們失去你們將會如何痛苦,沒有你們這些頂樑柱,她們又會過什麼樣的日子。”

“我們知道,可是如果我們不反抗,我們一樣得死。”一個士兵聲淚俱下,他想起了自己一雙初生的幼兒,他們還是多麼稚嫩啊,如果失去父親的庇佑,他們一定活不過這場該死的戰爭。

“不,我會保證你們不會受到任何傷害。”舒媛喊道,驟然轉身冷冷的盯着凱魯王子,“您同意嗎?兵不血刃的得到瓦休幹尼,我會保證他們絕不傷害西臺士兵。”

凱魯王子靜靜的望着舒媛,一語不發,他還在斟酌,還在考量舒媛在這座城中的影響力。

接着,他的臉色驟變,驚聲道:“媛媛,小心!”

原來,就在那一瞬間,西臺兵中忽然有人跳起,朝着舒媛的狠戾的一劍斬下。

“哼!”舒媛冷笑一聲,反手一劍,就像削蔥切菜似的嫺熟無比,後發先至,從那人的劍下穿過,一撩一挑,來人手裡的劍便脫手飛去,原來就在舒媛這麼一招之下,他的手筋盡然被挑斷。

接着“嗷嗚!”一聲,雄獅飛躍將突襲之人撲倒在地,一隻爪子踏在的他胸口,又是一聲咆哮。

這人驟然被撲,倒地時就吐出一口黑水,倏忽之間便蒸發消失,看到這個的只有舒媛和凱魯王子,兩人對視一眼,都已經瞭然,娜姬雅王妃的手可伸的真長呢。

舒媛劍術了得,雖然不怕,但到底心底一緊,不過,眼前的事要緊,她摸了摸想要一口吞下這人的雄獅,喝道:“大貓,不許吃人。”

雄獅很失望的嗚咽一聲,垂頭喪氣的乾脆趴在這人身上,就算吃不到,也打算壓死他算了……

舒媛輕易控制了獅子,米坦尼的士兵見多了倒沒什麼,西臺兵卻忍不住吸了一口氣,對她這個戰爭女神更加信服了。

只是凱魯王子沒有發話,他們還是必須嚴陣以待,等待接下來的戰鬥。

“戰爭女神,我們來與你一起戰鬥了。”

“兒子,我雖然老了,但能與仁慈的戰爭女神一起守護這座城市,就算拼掉這條小命也值了。”

“是啊,我的丈夫,親愛的瓦尼,我一直擔驚受怕的送你上前線,今天終於可以與你一起戰鬥了,還有我們最美麗善良的戰爭女神,我們都來了,就算是女人,我們也一樣有力量戰鬥。”

這時,從城中陸續涌來一股股人流,他們拿着菜刀,木棒或者石頭,他們中有老人,有婦女,甚至還有七八歲的孩童。他們雖然害怕得顫抖,但是看到跨馬在人羣最前頭那個白色的美麗身影時,他們便不再顫抖,一個個擺出視死如歸的表情,恨不得即刻就撲進西臺陣營,就算只能咬對方一口肉,他們也要拼死戰鬥,保衛自己的家園。

舒媛終於鬆了一口氣,她知道,如果普通的市民不支持自己,凱魯王子一定不會答應她的條件。

果然,看到米坦尼羣情洶涌,雖然都是些沒有戰鬥力的普通民衆,但正是這密密麻麻如螞蟻般聚集得越來越多的普通人,讓他感到了驚訝,他訝異的望了一眼舒媛,不知道這個女人做了什麼,讓這些普通人們如此的擁戴她。

舒媛在她的印象中一直都是冷漠無情,只心心念念回去的那個有點小智慧的狡猾女人,所以他感到迷惑了,也感到心慌了,因爲他忽然發現,自己離這個女人似乎越來越遠。

但是,在這種關頭,他還是按下了心中紛亂的心思,對舒媛緩緩道:“我答應你,不傷害任何普通市民,但是所有米坦尼士兵卻必須繳械,如有反抗者,殺!”

舒媛很乾脆的點點頭道:“我代表戰士們答應你,但是,如果讓我看到你的士兵殺害無辜,那麼,我以戰爭女神的名義發誓,我會和瓦休幹尼的人民共存亡,誓死反抗至最後一滴血。”

凱魯王子點頭道:“我會約束我的士兵。”

他的話說完,市民們爆發出轟天的歡呼“戰爭女神萬歲!”如果可以平安的好好活着,誰也不想拼命的。

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只要還有飯吃還有衣穿,就會無論如何艱難屈辱都能活下去,他們的願望就是這麼低微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寫到現在,好像略蘇,但是我感覺在這個信神的時代,舒媛還真有可能做到這件事,尤其凱魯王子不想損失兵力的情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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