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凡煉製法寶,最關鍵的就是要凝鍊法寶胎體的精金元英。”湛臺清明看着藺杭答道:“許多法寶,尤其是厲害的法寶,煉製時動輒就是要耗費上萬斤,數十萬斤的金鐵,但凝出來的法寶胎體卻只有數寸大小,這便是煉製法寶的人各自有凝鍊精金元英的手段。若是不通這種手段,就算深諳天地五行,法陣變化,煉得出法寶,那也是小山般一棟,根本無法攜帶使用,最多隻能用於法陣之中作爲陣眼使用。而若是這凝鍊精金元英的手段不好,用來製造法寶胎體的精金元英凝鍊得不純,就像一個人孃胎裡的毛病,先天不足,威力必定大打折扣。這些螞蟻名爲毗溼奴小千蟻爐,是我恩師吞蛩真人傳給我的法寶,每一個都如同一尊凝鍊精金元英的煉爐,用於凝鍊精金元英,非但能節省氣力,而且事半功倍。否則換了一般的人,光是反覆錘打、提純、凝鍊這些精金元英,都要花上一二十日的工夫。”
“這些螞蟻竟然是法寶,每一個都是一尊煉爐!”
藺杭凝神看着那些紅棗般大小的巨大螞蟻,果然看到那些螞蟻的身上許多部分都露出金鐵特有的光芒,頃刻之間,這些外表都是黑色的螞蟻已經吞噬了比它們身體體積要大出數百倍的精金進去,但是它們圓滾滾的肚子卻似乎一絲都沒有變大,只是隱隱透出紅黃色的光芒,讓人看着覺得肚子裡面好像包裹着一團熔融的岩漿一般。
“煉器一途,到了湛臺清明這種境界,簡直是無法想象,由此可見,天下之大,我的所見所聞,簡直就如同滄海一粟,同樣可知,那些術法高絕的人物,他們的神通,也是我所無法想象的。”
藺杭看着湛臺清明煉器,看得心臟都不由自主的砰砰跳動。
對於煉器來說,藺杭根本是連皮毛都不懂,只是直覺湛臺清明的手段極高,簡直無法想象,但若是換了一些煉器宗派的高手,或者是蜀山天鑄一脈的弟子親眼看到湛臺清明此刻的煉器過程,必定會看得冷汗淋漓,心神俱裂。
煉製法寶,和湛臺清明所說的一樣,凝練法寶胎體所需的精金元英,是無法避免的過程。
世間鍊金之術,凝鍊精金元英,最普通的就是用火元灼燒,連煉出一部分雜質,再不停的捶打,淬鍊,將精金內裡結合緊密的雜質也慢慢的除去,而手段最高明的,就是一些煉器宗師,直接用自身真元化出的真火火元來凝鍊精金元英。
一般的火元,便是直接從地底引出的地心離火之氣,其中都會蘊含一些地底的黑煞之氣,這些火元之中蘊含的雜氣,本身也是雜質,會侵入到精金元英之中,而自身真元化出的真火最純最淨,不帶任何的雜質。手段最爲高明的宗師,就可以用真火裹着這些精金,不停的灼燒,以真火慢慢的將這些精金中的雜質全部燒掉,再濃縮凝鍊。一般的煉器宗師,大多都修火系訣法,也都是因爲這樣的緣故。
但即便是這樣的宗師,要凝鍊精金元英,也是要消耗許多時日。主要因爲經過粗煉之後,各種精金中殘留的雜質,可能也都是其餘的一些極其堅韌的精金,要硬生生的將這些東西燒化,分離出來,不僅要極其厲害的真火,而且在控火上還要有相當的手段。這樣的淬鍊,是極耗真元。
但是湛臺清明卻是直接引天火進行第一步的熔鍊。從九天之上引下的天火,本身也是極其的純淨,而且蘊有雷霆之氣,本身有震盪洗滌的功用。用天火不停的包裹着礦石熔鍊,就像是用真火在熔鍊精金。而接下來這毗溼奴小千蟻爐,本身就是足以令天下煉器者爲之瘋狂的法寶。
這每一隻螞蟻上,實則都纂刻着上千個法陣,腹中就是一個凝鍊精金元英的熔爐,這個熔爐可以自己將主要的精金元英和其它雜質分別開來,非但不耗使用者的真元,而且凝鍊精金元英的速度,也是其它手段的數百倍。
一般煉器門派,煉器便是想着直接煉製要煉製的法寶,但是湛臺清明這一脈煉器,卻是有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一般,先行煉製輔助煉器的法寶,在手段、理念上便是根本不同。
只見小沙彌不停的奔忙着,分批至少投了有數萬斤的精金礦石到了爐子裡後,才停了下來,又從湛臺清明手中接過了一個酒罈般大小的金斗。小沙彌將這金斗放在那些螞蟻的旁邊,每吞噬完一批種類的精金之後,那些螞蟻就自動爬到金斗口上,腹部朝着金斗,排出凝鍊完成的精金元英。
這些排出的精金元英都如同蟲卵一般,小小的一顆,但每一顆都是極純極凝的晶體,不同的精金顏色都不一樣,有些紫紅、有些金黃,有些墨綠,有些卻又是烏黑。
金斗內裡也是充滿着金色的光華,每一粒精金元英收入這金斗之中之後,也都是懸浮在金斗之中,不與金斗相觸,顯然是防止這些精金元英又帶上別的雜質。
隨着最後一批精金元英納入金斗之中,藺杭看到,至少數萬斤的各色精金礦石,到最後凝鍊成了精金元英之後,竟然是還不足半鬥!
“收!”
眼見這些精金都熔鍊完成,湛臺清明飛快的伸手一指,那些螞蟻都飛快的爬回了青色的葫蘆之中,而與此同時,一個青銅色的鼎狀小爐卻是浮了起來,飄到那銀色大爐的上方。
這青銅色鼎狀小爐模樣方正,四尺長寬,高約五尺,四面都有古樸的花紋,有四個耳朵的神人像,一飄到銀色大爐的上方,鼎上四面的四耳神人像眼中都冒出幽幽的綠光,如同長虹吸水一般,將下面銀色大爐中濃縮的天火都吸入到了鼎中,鼎中隨即竄出一丈來長的火焰,而那火焰竟然是凝鍊得如同一條紅玉般的柱子一般,晶瑩剔透。
湛臺清明手腳也不停,伸手一抓,又從長生果狀的乳白色玉盒中摸出三十六根黑色小釘,這黑色小釘都是兩寸長短,上面都有浮雕般的敕文,小沙彌馬上過來接了過去,瞬間就將這些黑色小釘打入銀白色大爐周圍的地面之中,布出了一個法陣。
一布完這個法陣,小沙彌馬上就將赤蘇投入到了那鼎中,紅玉般的火焰之中,而湛臺清明的臉上除了狂熱和癡迷之外,也顯出了凝重的神色。
要修改已經煉製成功的飛劍,比重新煉製一柄飛劍,還要困難得多,更何況赤蘇本身就已經是一柄上階的飛劍。
“顯!”
湛臺清明揮手連彈出五道不同的元氣纏繞在赤蘇劍身上,赤蘇火紅的劍身上驀然閃現出一些湛藍色的玄奧符籙和圖案。湛臺清明凝神看了片刻,“解!”卻是數十道元氣連續不斷的衝擊到劍身之上,這數十道元氣衝到赤蘇上,那些玄奧的符籙和圖案突然一齊粉碎,消失,隨着這些玄奧的符籙和圖案的消失,一聲嘶鳴,劍身上紅光迸現,即便是有着寒玉法陣的籠罩,藺杭也感覺到身體周圍的溫度一下子高了許多,紅光迸現之間,劍身的上方,驀然浮現出一條長約五丈,張牙舞爪的巨大蜈蚣。
這條巨大的蜈蚣除了背上一條鐵黑色的黑線之外,通體都是火紅,身上的外殼都閃着琉璃和金鐵般的光澤,看上去十分的堅硬,密密麻麻的短肢粗壯有力,尾端更是鋒利,有如上百把巨大的鐮刀一般,背上則是和一般的蜈蚣更是不同,生長着兩排透明的飛翼,而除去這些之外,扁扁的頭部上兩隻火紅的眼球,口中長着長長的獠牙,下巴上是兩根長長的鬍鬚,十分的凶神惡煞。
藺杭雖然明知道這條巨大的蜈蚣是封印在劍中的火蜈元神,但是一眼看到這條火蜈元神竟然如此兇焰滔天,藺杭也是頓時吃了一驚。
“哦,你的修爲不足,一直沒有能放出這條火蜈對敵,之前這赤蘇也是許久未曾出世,這條火蜈元神倒是在劍身中吸足了火氣,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厲害了。”
一看到這條實體一般的凶煞火蜈元神,湛臺清明頓時忍不住發出了驚喜的聲音。
就在此時,這條被解除了封印,從劍身上脫困而出的巨大火蜈也似乎反應了過來,火浪滾滾,朝着湛臺清明和藺杭撲了過來,但是這條火蜈身影才動,地上驀然衝出三十六道黑氣,打在這條火蜈的頭頂,這條火蜈便突然停頓不動,呆滯在空中。
“你們蜀山煉製這柄飛劍的前輩倒也是明元神煉器法的精義,沒有抹去這條火蜈的神識。”湛臺清明此刻已經渾然忘我,如同欣賞別人傑出的作品一般,道:“大凡世間的煉器宗派,爲了容易控制,都是設法抹去這些元神的神識,殊不知這些元神的神識被抹去是好控制,但是卻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到時候對敵也少了許多自己的變化,少了許多威力,更何況像這種厲害的元神,有了神識,元神還會壯大。”
“火蜈元神在赤蘇劍身之中還會壯大,那瞳目羅剎中的元神,怎麼還會消亡呢?”藺杭聽到湛臺清明的話,隨口又問了一句。
“瞳目羅剎中的元神,怎麼會消亡呢?”
藺杭那一句話只是隨口一問,湛臺清明卻是心頭劇震,無數個念頭一下子泛了上來。
“這火蜈的元神之所以在劍身之中還會壯大,是因爲這條火蜈本身已經修成了氣候,元神強大!還有像火蜈之類的生靈,對環境的適應能力本身要大大強於我們,還有火蜈本身生活在地心火煞之氣很足的地方,這劍身之中的火氣適合這火蜈的元神。如果是這樣,如果是抽出修爲高絕者強大的元神融入到瞳目羅剎之中,再創造出適合人元神、甚至可以滋養、壯大人元神的空間,那和瞳目羅剎相融的元神,是不是就不會消亡?”
湛臺清明一生的心血,可以說大半都集中在瞳目羅剎的身上,而藺杭的一句無意之言,竟然是如同當頭棒喝一般,一下子將湛臺清明打醒,讓他想到了之前沒有想到的方面,但與此同時這些念頭紛至沓來,卻又是侵襲了湛臺清明的心神。
這種煉器之時就像一般人的修煉之時一樣,湛臺清明這一下就猶如心魔來襲,心神一下子失守,沒有及時做下一步的動作,錚的一聲,赤蘇飛劍似乎要被燒得一下子扭曲、毀壞一般,劍身上也發出了一條條四處亂撞的火煞之氣。
“慚愧!我之前竟然是死鑽了牛角尖,陷入了心障,現在竟然是機緣巧合,被這連煉器都絲毫不懂的少年一語破了心障,可就算是破了心障,要創造出適合人元神的空間、法陣,又豈是一時能夠想得通的。眼下我須得一心一意,將這飛劍煉成了再說,否則是太說不過去了。”
赤蘇飛劍上火煞之氣一炸之下,湛臺清明也一下子清醒了過來,深吸了一口氣,連連揮出數十道真元,控制住了火勢。
一道道凝鍊至極的天火包裹上去,赤蘇飛劍也慢慢的軟化了下來,似乎那凝鍊的天火在湛臺清明的控制下如同溫泉,而赤蘇飛劍在其中很是享受一般。很快整柄赤蘇飛劍全部融化在鼎中,成了一汪赤紅色的金汁。
“融!”
湛臺清明強忍着咳嗽,手指一指,將金斗之中的精金元英都倒入了方鼎之中。
“不好!”
重煉飛劍,最爲關鍵的時候就是破去劍身上本身法陣、封印,接下來對於湛臺清明略爲艱難和關鍵的地方就要到最後劍胎成型之後,重新加持法陣時了,眼下這重新淬鍊劍胎,對於湛臺清明來說並不是件什麼難事,但是眼下這些精金元英一倒進入,看到和赤蘇飛劍本身劍胎精金融合在一起,變成紫色玉晶般的金汁時,湛臺清明卻是忍不住眉頭一皺。
原來湛臺清明突然想到,以自己原本想好的手段淬鍊這柄飛劍,這柄飛劍必定會超出一般飛劍的概念,成爲一件極強的法寶,但是這火蜈元神本身適合地心火煞之氣,而自己爲了使這柄劍的精金元英更加的精純凝鍊,卻是用天元朱雀爐引天火熔鍊,這樣一來卻是毀了飛劍本身的地心火煞之氣,讓火蜈的元神失去了更加壯大的空間。
“這煉製赤蘇飛劍的蜀山前輩雖然在煉器手段上遠不如我,但卻是暗合天人養生之道。”
“看來要將這煉器一途走到極致,不可專精一術,也要精研其它道理。”
這一下,湛臺清明又悟通了一個至關重要的道理。而與此同時,湛臺清明心神一凝,在心中也頓時下了決定:“我本身欠東侯青蝠的恩情,這少年讓我一下想通許多道理,本身就是我的機緣,他日我如能再進一步,這少年便也是對我有大恩。既然如此,我就拼着損耗壽元,同開兩爐!”
這個念頭在一閃現在湛臺清明的腦海之中,他就沒有任何的遲疑,手指又是一指,那銀色爐子旁邊一個硃紅色的大爐上,也同時冒出了絲絲的華光。與此同時,那小沙彌也又開始陀螺般不停的忙碌起來,將一些材料搬到那座大爐的旁邊。
這座硃紅色的大爐,便是專引地心火煞之氣用來熔鍊的地元玄武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