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氏重工，某房間的浴室中。
路明非和紅髮的少女互相對視，氣氛一時陷入了沉默。
她能看見我？她爲什麼能看見我？！
路明非感覺自己的腦細胞有點不夠用……不對，這個狀態下他連身體都沒有，哪來的腦細胞？
生平第一次用靈體出竅的技能進行潛入，結果當場就被抓包了，路明非感覺自己運氣差爆了。
而且更要命的是，抓住他的這個人他還認識——這不就是他前不久纔剛剛見過的上杉家主嗎？！
雖然當時上杉家主用黑紗蒙着臉，讓路明非看不清她完整的長相，但是那深玫瑰色的眼睛還有柔軟光滑的暗紅色長髮實在是太有個人特色了，標誌性堪比託尼胸口那個發藍光的反應堆。
不僅被人抓了，而且還是被蛇岐八家地位最高者之一當面抓住的，路明非感覺事情要糟——雖然這姑娘看起來有點不太聰明，但誰知道她是不是大智若愚呢？
關鍵自己的靈體是長着和本體一樣的臉的，而這位上杉家主還認識他。尤其她還地位很高，一旦跟蛇岐八家的其他人說起這件事，就算事情本身聽起來再離譜，八成也會被慎重對待……
路明非感覺他恐怕得趕緊給校長打電話，讓他來撈人了。
上杉家主只盯着路明非看了幾秒，便突然轉身跑到桌上的髒衣簍前，彎腰從那件褪下來紅白巫女服裡摸索着什麼。
她身上的泡沫塗得不是很多，這一彎腰，便愈加凸顯出了少女姣好的曲線，路明非下意識地移開視線，但又有點擔心對方會趁此機會攻擊他——雖說絕大多數攻擊都無法對靈體奏效，但對方畢竟是能看見靈體的人，這點實在不好說。
好在上杉家主並沒有攻擊的意思，而是從衣服裡掏出了她一直隨身攜帶的小本子和筆，然後大大方方地跑到路明非面前，低頭在本子上“沙沙”地書寫着什麼。
這幅坦然的樣子，彷彿在她眼裡自己是個男的，或者路明非是個女的似的。
上杉家主寫字非常快，筆揮舞出一連串的殘影，幾乎只是一兩秒後，她就把本子向着路明非展示出來：“你是幽靈先生嗎？”
或許是因爲太急切，她的自己不復之前的娟秀，更像是一些狂亂的線條。
路明非本來都打算溜走了，看到這句話卻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這姑娘看起來不是很聰明的樣子，而且她不一定能清晰看到我的靈體，說不定我在她眼裡只是個半透明的人形輪廓，或許我可以忽悠她一下？
想到這裡，路明非試着用靈體開口道：“是的，我是幽靈。”
他不確定上杉家主能不能聽見，如果她聽不見靈體講話的話，那路明非就只能用手在空中比劃字了。
好在上杉家主“聽”到路明非說話後立刻點了點頭，做出了迴應。
隨後她又低頭寫了些什麼，再舉起來：“所以路明非先生其實是幽靈？”
路明非沉默。
好吧，看來上杉家主能清晰地看到他的臉，而且也清晰地記得他。
這不科學啊，難道說自己世界的混血種和龍類，雖然無法靈體出竅，卻能看到純粹的精神體嗎？
路明非一臉肝疼地看向上杉家主——
而且爲什麼你一副這麼淡定的樣子！難道你以前也見過所謂“幽靈”嗎？還是說伱就只是單純地心大而已！
他並不知道，上杉家主因爲某些原因無法外出，也接觸不到外面的世界，她對外界最大的接觸就是各種全齡向的動漫和特攝，因此在她的觀念裡連高達、奧特曼和超級賽亞人都是真實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容納區區一隻幽靈自然不在話下。
路明非心中嘆了口氣，現在他反而不急着跑了，反正上杉家主已經記住了他的臉和身份，就算他跑了上杉家主也不會忘記這段記憶。
倒不如試試跟她交談一下，以她表現出來的智力水平，說不定就能忽悠住她呢？
至於殺人滅口……且不說路明非還沒有這麼喪心病狂，就算他能狠下這個心，靈體狀態下的他其實也沒有戰鬥力的，對物質界的影響最多也就是能掀起一陣拂面的微風，連只螞蟻都吹不動。
而如果要和上杉家主交流一下，路明非覺得自己要做的第一件事是……
“那個……你能先把衣服穿上嗎？”他朝着上杉家主提議道。
上杉家主點了點頭，把本子和筆放在桌上，走到淋浴下打開水，水流將身上的泡沫沖刷而下，原本半遮半掩的身體在路明非眼中逐漸一覽無餘。
路明非連忙鑽過牆壁，去之前他待過的那個掛着神像的房間。
下一秒急促的腳步聲從浴室中響起，上杉家主推開浴室的門走進來，焦急地四下張望，直到目光落在路明非身上才鬆了口氣。
路明非也因此完全看到了她那把泡沫全部沖刷下來之後不着寸縷的身體。
路明非突然有點慶幸自己現在是靈體狀態，如果他有身體，估計已經在流鼻血了。
上杉家主舉起本子：“你要走了嗎？”
路明非愣了一下，這才意識到自己離開浴室的舉動被上杉家主誤認成了要離開，所以她纔會急匆匆地追出來。
“放心，我不會走的，”路明非不敢去看上杉家主，目光盯着別處耐心道，“你先去把身體擦乾，把衣服穿上。”
上杉家主點點頭，轉身走進浴室。
片刻之後，上杉家主穿着一身看起來比較舒適的內衣走了出來。
雖然也有點不合適，但總比什麼都不穿強。路明非心道。
然後他就看到上杉家主走到衣櫃前，拉開，露出裡面整整齊齊排列的不知道多少套紅白巫女服，每件衣服都一模一樣，掛滿了整個衣櫃。
路明非覺得這個場景有點眼熟，他好像在《海綿寶寶》裡見過類似的場景，海綿寶寶拉開衣櫃，裡面全都是一模一樣的衣服——沒想到動畫片的劇情竟然出現在了現實裡。
上杉家主隨便拿出一套巫女服穿好，在路明非面前跪坐，寫完後舉起小本子：“幽靈先生爲什麼會在這裡？”
猶豫了一下，抱着哄騙孩子的心態，路明非試探着開口道：“我是來找你玩的，我們能交個朋友嗎？”
上杉家主眼睛微微亮了一下，點頭。
隨後她在本子上寫寫畫畫，再舉起來：“那幽靈先生可以把我也變成幽靈嗎？”變成幽靈？看不出來你小小年紀居然有自殺傾向！
路明非先是一驚，隨後反應過來，試探着問道：“是想讓我把你的靈魂從身體裡帶出來嗎？”
上杉家主用力點頭。
路明非有點苦惱。
把人的靈體從身體裡牽引出來的法術確實存在，古一法師就給他展示過，而且他看過的法術電子書裡也有記載過一些這樣的法術。
但這種法術比靈體出竅更難學，而且他好像也用不到，所以路明非沒有專門去練習過。
現在讓他突然把一個人的靈魂帶出去，他心裡也沒底。
“你爲什麼想變成幽靈呢？”路明非沒有回答上杉家主，而是問道。
“我想離家出走，變成幽靈的話就不容易被抓住了。”上杉家主舉本子。
那可不一定，我第一次在自己的世界當幽靈，不就被你抓住了？路明非心道。
而且離家出走是什麼鬼啊？你們日本也流行這個嘛？那你和小天女肯定很有共同語言！
壓制住自己的吐槽欲，路明非開口道“我可以試試，但作爲條件，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上杉家主連想都沒想，就立刻點頭了。
“你要對我的存在保密，保證自己不會告訴任何人。”路明非認真道。
上杉家主還是秒點頭。
真不知道她是不是認真的……不，她壓根就沒有聽懂也是有可能的。路明非心道。
“好，那你閉上眼睛，聽我的指揮，”路明非道，“我試試把你的靈體拉出來。”
上杉家主聽話地閉上眼睛。
路明非按照之前看法術電子書時學的知識，指導上杉家主進入冥想的狀態，然後自己也按照學習的知識，試着把她的靈體從身體裡“拽”出來。
大約兩個小時後，在路明非不可思議的目光中，他真的握着上杉家主的手——準確地說是上杉家主靈體的手，把她從她的身體中“拽”了出來。
在這個過程中，路明非感覺雖然他自己也起到了引導的作用，但也有相當一部分原因上杉家主在這方面好像很有天賦，他交給上杉家主的冥想和放鬆心神的技巧，她幾乎瞬間就能掌握，讓路明非把她的靈體帶出體外這件事變得簡單了不少。
上杉家主的靈體低頭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手掌，又看看下面自己彷彿沉睡般的身體，深玫瑰色的眼睛突然泛起明亮的光彩。
隨後她嘗試伸手去觸碰自己的肉體手裡的小本子，但靈體的手卻會直接穿過去。
上杉家主有些苦惱——這個狀態下她沒法寫字啊。
“你要不試試直接說話？”路明非的靈體在一旁道，“靈體不受身軀的限制，所以就算殘疾的人也能在這裡說話。”
“真的嗎？”上杉家主輕聲問道。
隨後她捂住自己的嘴，認真地在路明非身上看了半天，接着又轉頭打量四周——她從小就不能說話，因爲她開口就是龍語，龍語會引發言靈，徹底摧毀她身邊的一切物質和生命。
“先說好，靈體不能離開身體太遠和太久，否則要麼消散，要麼會自動回到體內——這是人本能的求生意志在呼喚你回去。”路明非提醒道。
上杉家主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那跟我來吧，穿過牆壁就是外面了。”路明非領着上杉家主穿過牆壁，兩個人都漂浮在二十多層的高度，俯瞰着下方城市的燈火通明。
就在此時，一片遮月的雲突然移開，清輝灑落，眼前像是摘取了一層紗，連夜空都變得明淨通透，宛如碧水洗過一般。
上杉家主呆了一下，先是擡頭看着月亮，隨後再低頭看着下面的霓虹燈，然後再擡頭看月亮。一副眼睛用不過來了的樣子。
看了好半天，她才飛到路明非面前：“我想下去玩。”
“那就去吧，但不能離太近，而且不能影響到別人。”路明非道。
嘴上這麼叮囑，其實他壓根就不覺得上杉家主能影響到別人，身爲靈體，她最多也就只是吹起一小片風而已。
而且他也不用擔心上杉家主的安危，雖說她能看見靈體，但路明非不相信普通人也能看見靈體。
靈體狀態的上杉家主和普通人就像處在兩層不同的空間，她只能看到普通人的世界，但不能接觸，而普通人連看都看不到她。
看着上杉家主的靈體像是一隻紅白的飛鳥般向着下方的燈火通明落去，路明非有些感慨——
他現在這情況，好像是誤打誤撞地拐走了蛇岐八家的一位家主……的靈魂。
不對！這個表述怎麼顯得他好像跟個勾人靈魂的惡魔似的？
甩開多餘的思緒，路明非同樣向下飛去，跟上了上杉家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