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萍末 (十二)

彤雲密佈,雪花紛飛,夜色濃得伸手不見五指。

“殺!”郭信一個箭步從雪花中撲出來,揮刀剁向一名身穿皮裘的幽州兵卒頭頂。

“饒命——”那名幽州兵卒嘴裡發出淒厲的慘叫,卻沒勇氣轉身迎戰,只是本能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腦袋。

下一個瞬間,他的四根手指飛上了夜空。郭信將鋼刀壓在他的頭頂上,瞪圓猩紅色的眼睛,面目好似凶神惡煞,“你家軍主呢?你家軍主在哪裡?說出來,饒你不死!”

“馬將軍,馬將軍就在前面!穿着柳葉甲的就是!饒,饒命!”手指被齊根切斷的幽州兵疼得面孔扭做一團,卻不敢哭。左手握着光禿禿的右手掌,結結巴巴地彙報。

“滾!”郭信一腳將此人踹下山坡,隨即繼續沿着山路緊追不捨。敵軍的主將姓馬,是原後晉青州刺史,現今遼國新貴馬胤卿之子。父子兩個,都對遼國一統天下的“霸業”,極爲熱心。若是能將此人生擒活捉,再逼着他到汴梁出任一份閒職,則不光對其父親馬胤卿,對全體效忠於遼國漢臣,都會造成巨大的打擊。

所以,儘管跑得兩腿已經發酸,儘管左右胸腔內都好像着了大火,郭信卻始終沒有停住腳步。再堅持一下,有可能就追上了。爲山九仞,不能功虧一簣!敵軍已經草木皆兵,根本沒有勇氣還擊。敵軍已經筋疲力竭,想要還擊也舉不起兵器。而他需要做的,只是咬着牙再沿着山路追上一段,便可以爲此戰贏得一個完美的結局。

“郭都頭,郭都頭,等等,等等我們!”四名李家寨的鄉勇,氣喘吁吁地趕上。跟在郭信身後,朝着沿途遇到的潰兵亂砍。那些潰兵們,則都好像掉了魂兒一般,分明人數足足是他們的五倍,分明舉起刀來就可以將他們亂刃分屍。然而,卻沒有任何一個潰兵敢於反抗,只是用手抱着各自的腦袋,躲閃求饒,宛若一羣待宰的羔羊。

“姓馬的就在前邊,活捉了他,功勞咱們兄弟幾個平分!”郭信猛地回頭喊了一句,隨即兩腿繼續加速。,

“嗯!”“是!”“繼,繼續!”“聽您的!”鄉勇們連續答應,呼吸聲沉重得宛若鐵匠鋪子裡的風囊。整整一個都的弟兄,到現在還能堅持跟在郭信身後的,就剩下他們四個了。其餘的人要麼在追殺潰兵時累垮,要麼迷失在漫天飛雪裡。

“姓馬的在哪兒?出來受死!”郭信嘴裡忽然發出一聲咆哮,舉起鋼刀,砍碎面前的夜幕。夜幕後,一名十將打扮的幽州軍官被劈飛,屍體順着山坡滾得不知去向。另一名幽州軍官側着身體招架,手裡鋼刀舞得呼呼作響。郭信一刀晃花對方的眼睛,擡起腳,將此人直接踢下了路邊的深谷。

“只殺姓馬的,其餘人不要找死!”四名鄉勇學着郭信的模樣,刀砍腳踹,將突然被發現的潰兵,一個接一個砍到,驅逐。耳畔忽然一靜,他們和郭信都陷入了黑暗當中,再也聽不到任何哭喊和哀嚎。前後兩個方向潰兵都逃得乾乾淨淨,只有來自北方的寒風,刮過山坡上的枯樹,發出一陣陣虎嘯龍吟。

“誰手裡還有引火之物!趕緊照個亮!”郭信被突然出現的寂靜,嚇得微微一愣。扭過頭,朝着四名鄉勇命令。

“沒,沒有!”鄉勇們彎下腰,用鋼刀支撐住身體,一邊喘息,一邊低聲迴應。“火,火在弓箭手身上。弓箭手,弓箭手都沒,都沒跟上來。”

“其他人呢!”郭信又是微微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經徹底跟大隊人馬失去了聯繫。儘管如此,他依舊不願意半途而廢。咬了咬牙,沉聲吩咐,“從屍體身上搜搜,這幾個都是當官的,可能身上有引火之物。姓馬的估計離這兒也不遠了,只要照亮了路,咱們就可以繼續追擊!”

“追,追擊!”四名鄉勇喘息着點頭,然後蹲下身,在屍體的衣服下用手摸索。不一會兒,有人舉起個火摺子,欣喜地大叫,“找到了,找到了。郭將軍,我找到了。”

“給我!”郭信快步走過去,接過火摺子。隨即又蹲身從屍體上剝下一件皮裘,先用皮裘擋住風,將火摺子吹燃。隨即,又將皮裘直接給點成了一個大火把。

“跟着我做!”他又低低的吩咐了一句,隨即,從屍體上扒下另外一件衣服包住一塊石頭,點燃,然後單手將衣服甩了個圈子,“嘿”地一聲,朝着前方的山路擲了出去。

“呼——”包裹着石塊的衣服,宛若鏈球般飛上天空,飛出三十餘步,然後呼嘯着落地。照亮沿途的山路,照亮躲在山路邊的十幾張毫無血色的面孔。

“姓馬的,哪裡走!”郭信喜出望外,大吼一聲,左手從地上拎起燃燒着的皮裘,右手持刀,沿着山路向下猛撲。被火光照亮的那十幾張面孔不敢迎戰,撒開腿,亡命奔逃。

“站住,站住,姓馬的,有種就別逃!”四名鄉勇也是又驚又喜,雙腿突然就又充滿了力氣。拎起鋼刀,緊緊跟在郭信身後。一邊跑,一邊還不忘了點燃剛剛從屍體上剝下來的衣服,將臨近一小段雪野照得亮如白晝。

幾個家將模樣的人,忽然停住腳步,回過頭來用橫刀封住去路。郭信揮刀將其中一人砍死,又用手裡的皮裘,將另外一人燒得滿臉漆黑。四名鄉勇揮舞着橫刀和火把殺至,將其餘幾名擋路者屠戮殆盡。

前方又是一空,沒有潰兵敢再停下來斷後。郭信帶着四名鄉勇追上去,宛若下山的猛虎。

他看到了俘虜口中的馬都指揮使,是一名身子骨強健,但內心卻比十六歲女娃娃還要孱弱的傢伙。已經被逼到這個地步,居然還不肯自己走路,還要假裝暈倒被家將揹着逃遁。他看到馬都指揮使的幕僚、親衛,還有其他幾名幽州軍指揮使,一個跑得口吐白沫,滿臉絕望。

“站住,投降者免死!”郭信腳下突然一滑,差點摔成滾地葫蘆。然而他所發出的斷喝,卻絲毫沒有停頓,並且聲若驚雷。兩名幽州軍指揮使被“雷聲”震得晃了晃,踉蹌着停下了腳步。一名幕僚猛地抽出寶劍,橫在了他自己脖頸上。關鍵時刻,“暈倒”在家將背上馬延煦終於恢復了清醒,猛地跳了下來,手持單刀,咆哮着反撲,“老子跟你拼了,啊——”

“老子跟你拼了,啊——”七八名親兵也回過頭,踉蹌着撲向郭信。握着刀的胳膊,哆嗦得如風中枯枝。

這種級別垂死掙扎,對郭信構不成任何威脅。雖然郭信本人和四名鄉勇,也已經筋疲力竭。迅速來了個野馬分鬃,郭信將兩名連刀都沒力氣舉穩的馬家親兵,砍倒在地。然後又是一記神龍擺尾,從背後砍斷了第三名垂死掙扎者的脖頸。

第四名馬家親兵仍不肯放棄,雙手抱着一把鋼刀合身撲了過來。郭信迅速側身,讓開刀鋒。手中橫刀順勢反撩,“噗”地一聲,將此人的手腕,胸甲、小腹一併切做兩段。

“活捉姓馬的!”四名鄉勇結伴殺上,將其餘馬氏親兵攔住,砍得血肉橫飛。都頭郭信終於騰出手,提到直奔馬延煦本人。

後者哭喊着揮刀亂剁,憑藉還算充沛的體力,不給郭信靠近自己的機會。郭信揮刀左右砍了兩下,身體一矮,右腿迅速橫掃。

“啊!”馬延煦慘叫一聲,斷了線的風箏般被掃飛到四尺開外。“投降不殺!”郭信大吼一聲,提刀追上。兩名馬氏親兵舍了對手,捨命前來阻攔,被他一刀一個,劈得倒飛出去,血流滿地。

“救命——!”馬延煦大叫着,手腳並用,向遠方爬走。郭信踢開前來擋路的一名幽州幕僚,緊追不捨。只要揮刀下剁,他就能將馬延煦當場斬殺。然而,心裡卻存了活捉此人的念頭,令後者總是能在最關鍵時刻逃脫他的控制。

連續數次沒有將馬延煦拿下,郭信終於失去了耐性,舉起鋼刀,大聲威脅:“再不投降,老子就剁了你!”

“呼——!”一道烏光,忽然從夜幕中射了出來,直奔他的胸口。郭信揮刀猛磕,“噹啷”,火星飛濺,烏光歪了歪,在左肩窩處激起一串紅煙。

“嗖嗖嗖——”數十支狼牙箭凌空飛至,落於馬延煦身後,組成一道冰冷的柵欄。

“無,無恥——”郭信手捂肩膀,鮮血順着指頭縫隙淋漓而下。艱難地擡起頭,他看見,一夥身穿皮裘的幽州兵鬼魅般衝遠處衝了過來,當先一員武將身高八尺,銀甲白袍,手中長槍遙遙指向自己的胸口。

“休得猖狂,韓某前來領教你的厲害!”銀甲將軍大叫着,衝上前,護住馬延煦。身後三十餘名親兵蜂涌而至,沿山路兩側夾住郭信和四名撤退不及的鄉勇,狼牙箭在弓臂上寒光閃爍。

“投降,投降不殺!”韓倬從地上爬起來,帶着滿臉的鼻涕眼淚,大喊大叫。

“休想!唯死而已!”郭信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的提議,單手持刀,與四名鄉勇背靠背站成了一團。

敵人的援軍來了,看樣子規模還不會太小。而自己那邊,卻不知道是否結束了戰鬥?是否還有餘力,面對新來的這羣虎狼?

如今之際,只有死戰,才能給弟兄們多爭取一些時間。只有死戰,纔有可能讓後續跟上來的袍澤,及時發現險情,並且將消息傳到鄭子明耳朵裡。肩窩處的刺痛一陣陣傳來,郭信的身體疼得戰慄,頭腦,卻無比的清醒。咬着牙舉起刀,他向着敵將發出挑戰,“來將通名,郭信刀下不死無名之鬼!”

“那就讓你死個明白!”白袍敵將笑了笑,嘴角上翹,滿臉驕傲,“大遼推忠契運宣力功臣,尚書左僕射韓知古之子,燕京統軍使韓匡美,奉命前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郭信撇了撇嘴,狂笑着打斷。“說了這麼長一大串,不過是契丹人養的一條走狗而已!”鮮血順着肩膀上的箭桿淋漓而下,轉眼將半邊身子染了個通紅。

“你找死!”韓匡美氣得臉色鐵青,揮舞長槍,分心便刺。郭信有傷在身,氣力又早已用盡,只格擋了兩下,手中橫刀便被磕飛。眼看着對方第三搶又朝自己刺了過來,“啊——”他大叫一聲,閉目等死。

“噹啷!”一聲巨響,將他震得眼前發黑,貼着自家兄弟軟軟栽倒。

韓匡美志在必得的一槍,被半空中飛來的枯樹杆砸歪,冰渣和木屑到處飛濺。沒等他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數十塊帶着冰雪的石頭又劈頭蓋臉砸下,將包圍在山路兩側的幽州生力軍,砸得東倒西歪。

“賊子卑鄙!”猝不及防,韓匡美也挨兩石頭,一邊舞動長槍試圖格擋,一邊快步後退。

山坡上,五十幾道身影呼嘯而下,一邊用結滿了冰雪的飛石和枯樹枝繼續襲擊幽州軍,一邊在郭信等人身前,組成了一道高牆。

狂風捲着雪花,在人牆前飛舞。

“卑鄙莫過於爲虎作倀,殘害自己的同族!”無盡飛雪中,鄭子明手持鋼鞭,正對韓匡美,宛若一尊從天而降的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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