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你帶不走
老者對着竇碧清拱手一揖，語氣還算恭敬：“小姐……”
龍隱眉頭一皺，二人居然認識。
竇碧清自黑暗中慢慢走來，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再沒了往常的模樣，她看了看龍隱，又看了看老者，再次說道：“黑長老，你把龍老大放了吧，你們贏了，我跟你們回去……”
老者點了點頭，長袖一揮，手心一點熒光閃過，龍隱身上的黃符轉瞬化作齏粉，動了動手，已經恢復了行動能力。
見對方並無敵意，龍隱也緩緩將青冥收入鞘中，不過仍舊是嘆了口氣，看着竇碧清，緩緩問道：“好了，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們是什麼人，有什麼目的了。”
“沒有任何目的……”竇碧清搖了搖頭，接着道，“他們只是來抓我的而已，事情其實與你們沒有關係。”
竇碧清又笑了笑，接着眼神轉向了老者：“我說黑長老，我都跑到千里之外的北京來了，你們竟然還能夠找到我，我爹爲了我是煞費苦心啊……”
“非也……”被稱爲黑長老的老者如此說道，“只是此次恰好應邀來北京辦事，卻不料碰到了小姐，就順便也把這事做了……”
“不過小姐……”老者語重心長的嘆了口氣，“您這次離開宗門都兩個多月了，宗主非常擔心你，他這麼做也是爲了你好。”
“我都十九歲了！”竇碧清聲音突然變大，很是憤怒，“按俗世來說，我已經成年了，我有自己獨立思考和行動的能力，我爲什麼還要接受他的安排，按照他給我預定的軌跡生存！？”
“小姐。”老者依然保持着還算恭敬的語氣，“世界太大，您所不知道的危險隨時潛藏在你的周圍，你一個女孩子，恕老身直言，你並不能保護好自己。”
“哼，是嗎？”竇碧清冷冷一笑，“那你看我出來的這兩個月，是少了胳膊呢？還是斷了腿呢？”
老者瞬時被噎住了，想開口又開不了口，頓了半晌，才勉強道：“這些話，你留着給宗主說去吧，今天我務必把你帶回去。”
“那你還說這麼多？”竇碧清直接一眼給老者瞪了回去。
龍隱聽得雲裡霧裡，不過是能夠聽得出雙方是在爭吵了，與老者爭論完畢，竇碧清才轉頭看向龍隱，語氣平和了下來：“龍老大，我對不起你，給你造成這麼大的麻煩。”
龍隱擺擺手，繼而道：“無妨，麻煩談不上，只是你早先就應該把你的事情告訴我們……”
“對不起。”竇碧清又緩緩唸了這三個字，接着道，“陽殮門，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也就是我的宗門了，一個小門派，聲勢遠沒有你的天劍那麼大，但是歷史同樣久遠，我們和你們不一樣，你們主修劍道，而我們主修符道，一般人叫我們符師，也有人叫我們陰陽師……”
“符道，與中國的大道不一樣，我們屬於小衆，屬於冷門，所以聲勢比不上你們。”竇碧清繼續說着，緩緩道出了自己的身世，“我們世代深山隱居，少過問世事，我們門中的人，生來就只有一個任務，生出來也只做一件事情，那就是修煉符道，成爲一名陰陽師，就是是生來就刻在我們骨子裡的烙印，沒有理由的，就是要修煉，毫無來由的修煉，再修煉，無盡的修煉……枯燥的……修煉……”
龍隱聽得出來竇碧清語氣裡那深深的怨念，看得出竇碧清對此前的生活非常不滿：“我不喜歡這樣一成不變的生活，太枯燥，也太沒有意義，過不下去了，跑唄……”
“你是跑出來的？”龍隱如此問道。
“哈哈……”竇碧清說到這裡哈哈一笑，“這都第三次了，頭兩次都是不到十天就被逮回去了，我爹其實對我這樣的行爲很不理解，他們的腦子裡就只有修煉，他們覺得這是他們人生裡面最有意義的事情，他們覺得修煉是一件先天就應該做的事情，爲何我會覺得不滿？我不期望他們理解我，但是我沒想到的是他們竟限制我，甚至於囚禁我……”
竇碧清表情有些無奈：“除了迂腐我也想不出其他詞來形容他們了，自由自在嗎？龍老大，你看到的我都是些表象，自由自在，其實我是最渴望這個詞的人……”
“我的房屋後來被他們設了結界，我根本連宗門的一步都邁不出去。”竇碧清呵呵一笑，“每當我看見天空飛翔的鳥兒，我都狠狠的掐自己，說自己爲什麼要變個人，我要是隻鳥該多好，天高憑我飛，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和你們認識的日子，是我最開心的時光。”竇碧清兩道眼淚自眼角流出，流過香腮，滴落與地上，她趕緊轉過身去把眼淚擦乾淨，又換上了笑臉，十分勉強的笑臉，“我覺得這個竇碧清，纔是我最想要的竇碧清，開開心心的也不叫僞裝吧，反正是我最想要的那種生活，但是卻一切都結束了，你也看見了，面對他們，我就像是兔子遇到狼那般無能爲力，我也要回去了……”
龍隱深深的看了一眼竇碧清，又看了一眼站在竇碧清後方一言不發的那個老者，明白這樣的事情，和那迂腐的老者是不可能解釋得清楚的，立場不同，有時候觀點很難統一，然而龍隱的確也沒有摻和別人家事的資格，只是竇碧清的一席話倒是了卻了心中很多的疑問，龍隱看着竇碧清，緩緩道：“你們的事情，我也沒有能力和資格去管，只是真要走，你還有沒有什麼想說的，對柯敬騰，你知道他對你……”
竇碧清伸手止住了龍隱的話語，聽到了柯敬騰三個字，竇碧清臉上又浮現出了笑意，繼而自顧自說道，“柯敬騰，呵呵，柯子，他，呵呵，是我見過的最傻的一個人，不過很好玩，我覺得他纔是真的那個爲自己而活的人，認識他的日子裡，每天和他拌嘴是我的一大樂趣，我也知道他有點喜歡我，但是我覺得不會有結果了，如果非要再給他說些什麼，龍老大，你替我轉告他，就說是我說的，請他一定要一直這樣逗下去……”
雷聲漸收，大雨傾盆而至，如預期般的洶涌澎湃，竇碧清一個人站在廠房的漏洞處，一個人淋着這從房外襲到內心的大雨，衣服溼透了，頭髮溼透了，都沒有移動的跡象，她就是一個站在房裡的淋雨者，她愛這種感覺，或許因爲這雨，是來自房外的吧。
“小姐，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該走了……”老者站在後方如此說道，“宗主要等急了……”
“別給我提他！”竇碧清頭也不回，手一甩，在雨中大聲喊道。
老者卻也不急不惱，因爲他也不擔心竇碧清會再次逃走，面前的人，沒有人實力高過他的，他很自信：“小姐，該走了，再拖下去也沒有意義，不然老奴就要動武了。”
竇碧清緩緩嘆了口氣，看了一眼龍隱，眼中盡是無奈：“龍老大，我走了……”
“走？去哪裡？”
一句話卻憑空自廠房外響起，在空曠的廠房裡迴響不斷。
大雨傾盆，滿天的雨形成的雨幕阻擋了龍隱的視線，看不清外面的光景，然而這聲音卻非常熟悉。
終於，柯敬騰自雨幕破開，一身黑衣踏步而來，全身已然溼透，眼神異常堅定。
“柯子？”竇碧清喊了一聲。
柯敬騰緩緩走到竇碧清身邊，低頭看了一眼竇碧清，淡淡道：“要走，都不給我說一聲，你可是我的私人助理……”
“我……”竇碧清語塞。
然而柯敬騰無意責怪竇碧清，而是轉眼看向了老者，輕聲道：“老頭，這個人，你帶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