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不轉睛地看着黿旻,龍佔淵猜不透這隻石龜究竟在打什麼算盤。不過看黿旻信心十足的樣子,似乎早有計劃,龍佔淵思量,眼下除了相信黿旻,也別的辦法,於是露出饒有興致的模樣:“好,我聽你的,但不知你要我怎麼做?”
“跟我來。”黿旻罷向林外走去。
“去哪裡?”龍佔淵有些木納地問。
“你跟我來就是了,我保證你能弄到三百仙幣。”黿旻把握十足地說。
三百仙幣雖然不是什麼大錢,但對龍佔淵來說絕對是天文數字。一年來,他兜裡最多不過幾十仙幣,那還得是特別幸運地遇上飯桶追殺者,拼上性命將之殺掉才能弄到。如今黿旻輕描淡寫地說能弄到三百仙幣,實在叫他既興奮又懷疑。
並沒用語言發泄內心的驚訝,龍佔淵僅是沉默地看着黿旻。不知何時,龍佔淵開始習慣隱藏自己的感情,也許是信了黿旻說的。‘成大事者必須喜怒哀樂不行於色’。
“誠然如此,我真要對你另眼相看了。”短暫的沉默後,龍佔淵挑了句得體的話迴應。
一人一龜出了樹林直奔山下。一路無話,遠處出現村落時,龍佔淵卻再也忍不住,駐足看着黿旻滿面陰冷:“你要帶我進村子?”
“是啊。”黿旻答得十分乾脆,“我們去村口的賞金壁上看看。雖然對面是個窮鄉僻壤,不過三百仙幣左右的任務應該會有。我們去接一單,到時就有錢了。”
在北海聖洲,人類想取得藥材、獸肉、妖瑀、集元晶或鑄造用的礦石等等,往往都要進仙妖山尋求,而仙妖山內妖獸橫行,普通人很難平安出入,這便導致一些不諳修行或不願冒險的人想花錢僱人進仙妖山獲取所需,久而久之便形成賞金壁。
無論城鎮還是鄉村,賞金壁往往都被建在通行要道。只要有人想做僱傭賣買,就會把任務和賞金清楚地寫在一張白紙上,貼到賞金壁上供人察閱。賞金壁很少有空白的時候,因爲貼在賞金壁上的信息不僅僅是採藥、狩獵這樣採集物資的任務,一些想僱兇解決私人恩怨的人也常常將信息用含糊的話寫在上面。賞金壁的方便性,興盛了僱傭行業,相當一部分聖洲修士都靠接賞金壁上的任務過活。這也是爲什麼在北海聖洲,只要有實力,走到哪裡都會吃香喝辣的原因。
完全依靠接賞金壁上任務過活的人,被稱作賞金獵人;由多個賞金獵人組成的團隊被稱作傭兵團。
腦中閃過賞金壁的相關信息,龍佔淵不由火冒三丈,盯着黿旻滿眼憤怒:“你明知我是高價宣賞通輯的要犯,還帶我來人多眼雜的地方,是不是存心置我於死地?三百仙幣的任務門坎再低,也要鬥獸師以上的人才有希望單獨完成吧?我充其量就算個初級鬥獸者,如何完成鬥獸師以上的人才能完成的任務?你這不是耍我玩嗎?”
“你先別生氣啊!”黿旻一臉坦誠地勸道,“我們只是在村口的賞金壁上看幾眼,又不進村,看完就走,能出什麼事?你餓急了不也進村偷過饅頭、火勺啥的嗎?而且誰說三百仙幣的任務就得是鬥獸師以上的人才能單獨完成?沒準就有你能手到擒來的呢!”
“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啊?若是賞金壁上有我能做的任務,我又怎麼會飢一頓、飽一頓,餓急了還冒險去別人家裡偷?”無視黿旻的和善,龍佔淵口中依然冒着**味。
“那是你沒遇上我。有我在,保你不會再餓肚子。”面對龍佔淵的憤憤,黿旻仍舊微笑,見龍佔淵怒憤不減只好安撫:“好了好了!其實我本想自己去看賞金壁,但又怕我一個人久去不回,被你疑作圖謀不軌,更怕你遇上什麼不測與我走散,所以才叫你一起。不如這樣,你在這裡等我,我去前面看看就回。”
“好啊!我就看你怎麼找出讓我手到擒來的任務。”龍佔淵較勁兒似地說。
尷尬地笑笑,黿旻沒再接龍佔淵的話茬兒,晃着笨重的身軀,朝前方村口走去。龍佔淵一直盯着黿旻,直到它的身影消失,心非但沒放鬆,反而提高警覺。到目前爲止,他仍懷疑黿旻可能另有企圖,儘管黿旻教他的龜靈神功確實有效,但他依然不敢掉以輕心。
賭博是很危險的,龍佔淵提醒自己,隨時做好玩命的準備。
盤坐樹下一邊修習龜靈神功一邊等黿旻回來,正當龍佔淵失去耐心,想對黿旻不告而別時,村落那邊,一個灰色的身影慢慢浮現,越來越近,最後變成黿旻的模樣。
看清黿旻是孤單一人,龍佔淵的心多少放鬆一些,冷臉迎上去,對黿旻單刀直入地問:“找到我能手到擒來的任務了嗎?”
“找到了。”黿旻一臉明快,似乎並不在乎龍佔淵冷冷的態度。
“什麼任務?”龍佔淵問。
“一個是獲取獸階低級二品木系妖瑀,一個是採集櫻香娃娃果,這兩個任務加起來有三百五十仙幣呢!本來我應該把任務單揭下來帶回,但那個單子貼得太高,我這副身形實在觸之費力,只好放棄。不過我把僱主的地址都記下了,我們這就去取東西找僱主領賞,免得旁人揭單,搶在我們前面完成任務。”黿旻興致勃勃對龍佔淵說。
“你在唱歌還是在說話啊?”一點不顧黿旻的友善,龍佔淵開口就帶着**。“櫻香娃娃果是什麼我不知道,但木系妖瑀,就算品質差的也要殺死木系妖獸才能獲取。先不說去哪找木系妖獸吧!單說殺死木系妖獸這活兒,你認爲我能手到擒來?”
“根本不用你動手。我在仙妖山晃盪十年,對山中許多地域熟之又熟,遇上的事千奇百怪。叉尾狐就是木系妖獸,腦中的妖瑀至少是獸階四品。數月前,一支獵隊進山獵殺叉尾狐,其中一隻叉尾狐帶傷脫逃。我順着那隻傷狐的氣息跟去,發現它重傷不愈、死在草叢裡,便把它的腦袋敲開,將妖瑀取出來吞進肚子。不信你看——”黿旻說着伸了伸灰塗塗的舌頭,吐出一塊拇指肚大小的綠色石頭。
真的是妖瑀。龍佔淵望着黿旻舌頭上玉一般的石頭斷定。皇宮珍藏的上品妖瑀不在少數,他對妖瑀並不陌生。
“拿去吧!”黿旻把妖瑀吐到爪子上,衝龍佔淵一遞。
雖然黿旻沒有口水,但龍佔淵還是忍不住露出難澀的表情,遲疑一下接過妖瑀。朝光察看,妖瑀通體光滑,一片碧綠,幾乎沒有雜質,在四品妖瑀中絕對排行頂端,若是拿到競價場或集市上賣,可以換四百仙幣以上,拿給這個窮村子的僱主換一百五十仙幣實在有些可惜。
見龍佔淵把玩妖瑀不言,黿旻多少猜出龍佔淵的心思,連忙笑着解勸:“雖然用這塊妖瑀換一百五十仙幣有些可惜,不過現在對你而言最重要的不是錢,而是學本事。等你成爲強者,像這點小錢,你根本不會放在眼裡。”
“說什麼呢?本太子多少錢沒見過,豈會貪圖這點小利?”龍佔淵口是心非道,接着轉移話題:“妖瑀有了,櫻香娃娃果要去哪弄?”
“離這十里的峭壁上有一棵櫻香娃娃果樹,如果你想多賺二百仙幣,就跟我去採,不然就只能掙一百五十仙幣了。因爲你不去,憑我笨重的身體根本採不到峭壁上的果實。”黿旻的語裡充滿爲難。
峭壁上……龍佔淵先是遲疑,很快又堅定取果的決心。二百仙幣對現在的他而言不是小數,他決定跟黿旻走一趟,看看情況再定取捨。
“解釋那麼多幹嘛?我又沒說讓你去採。”龍佔淵故意用責斥的語氣掩飾內心的掙扎,“前面帶路,我要見識一下櫻香娃娃果長什麼樣。”
並非完全不在乎龍佔淵敵對的態度,只是黿旻清楚,龍佔淵會疑神疑鬼,全爲自身安全。不幸的遭遇害龍佔淵對任何人都充滿戒心。想取得龍佔淵的信認,必須付出相當的誠意和包容。
懷着理解和同情,黿旻成功將不悅深埋心底,淡笑着讓龍佔淵跟它來,然後走在前面爲龍佔淵引路。
別看黿旻身形笨重,腳程卻毫不比尋常人慢。龍佔淵跟着黿旻甚至還有些吃力,因爲黿旻似乎不知疲憊,粗憨的四肢雖然跑不起來,卻邁動迅速,每一步都比常人的步距大很多。
十里地,快步行走很快就到。雜草稀疏的地平面上,一條望不到頭、寬有幾十丈的山澗赫然出現,好像天神用巨斧在地上劈出來的一樣,深不見底。
“就是這裡。“黿旻走到溝邊對龍佔淵說,指着澗壁上橫生出的一棵果樹道:“那個就是櫻香娃娃果樹,上面像櫻桃一樣的紅果就是櫻香娃娃果。”
順黿旻所指望去,龍佔淵看見,在澗壁七丈左右的巖縫裡,長着一棵粗如飯碗的‘櫻桃樹’,上面稀疏地接着幾個紅色果實。望着立陡的峭壁,龍佔淵感覺走路的疲憊似乎被加劇,雙腿克不住有些發軟。
“你害怕了?”見龍佔淵望着澗下沉默不言,黿旻故意激將。
“怕和惜命是兩碼事。” 龍佔淵面無表情地強調,“爲了二百仙幣冒生命危險,我覺得不值。”
“如果不只是二百仙幣呢?”黿旻突然話風一轉。
聽出黿旻話含別意,龍佔淵卻猜不透黿旻究竟在指什麼,於是滿目疑惑地盯着黿旻,等它答覆。
“櫻香娃娃果最大的作用是治療幼兒先天貧血,但普通人食用也可以立壯少量精血,效果不次於一品生血丹;此外,櫻香娃娃果還有一個鮮爲人知的作用,那就是配製隱瘡膏。把櫻香娃娃果搗碎,再加上三種草藥和獨特咒語,就可以煉製效果不錯的隱瘡膏,雖然療效只有幾個時辰,但把它塗在你的右手腕上,就可以蓋住血龍鱗,使你生鱗的皮膚形如正常,還能幫你掩住血龍氣息。”黿旻面帶誘惑地道出關鍵。
“你說的是真的?櫻香娃娃果再加三種草藥就可以配製隱瘡膏?”龍佔淵二目發光地問,顯然是被櫻香娃娃果的這種用途吸引。腕上的鱗片和血龍氣息時常給他惹來殺身之禍,如果可以掩蓋,他就不用東躲西藏,就可以放心大膽地去追查陷害自己的奷賊。
“當然是真的,否則我根本不會跟你提這事。”黿旻十分肯定地說,不經意間透出對龍佔淵的關心。
“但我要怎麼下去?這峭壁這麼陡,我們又沒繩索,徒手爬下去,實在危險。”龍佔淵看看刀削似的峭壁不由發愁。
“那邊的路坡上有許多藤蔓,你挑根粗的綁在我身上,另一個繫住你自己。憑我的份量,送你上下應該沒問題。”似乎早有構想,黿旻張口便答。
“你的意思是,你吊着我下去?”聞聽黿旻的提議,龍佔淵再露疑慮。
“沒錯。”黿旻應聲,見龍佔淵沒表態,不禁心嗔:“怎麼?你不相信我?怕我吊一半把你扔下去?”
“不是……”龍翼天矢口否認。
“那你還猶豫什麼?”黿旻不等龍佔淵說話便搶着問。“這附近沒有樹,你不把藤條套在我身上,就得套在溝邊的岩石上,靠自己的力量上下。如果你覺得套在岩石上比套在我身上更安全,那我也無話可說。我自願送你上下,無非是怕你爬一半沒勁兒了,或是耗太久把藤條磨斷。”
“你生氣了?”龍佔淵頓了頓問,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沒有!”黿旻氣衝地否定,“要是你不想冒險,我們就走,反正一百五十仙幣好好算計着使用,也夠買一個木人和一把寶劍了。”
“既來之則安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龍佔淵說罷大步朝路坡走去,在茂密的藤蔓中選出一條胳膊粗的藤蔓用力拽出,草草將上面的枝葉拔了拔,然後不容分說便綁在黿旻身上。
“嗯!應該沒問題。”龍佔淵用力拽了拽藤條判定道,將另一頭牢牢系在腰間,走到溝邊對黿旻要求:“事不宜遲,我們這就開始。”
望着龍佔淵突然的轉變,黿旻有些摸不着頭腦,只是愈加感覺面前的少年高深莫測。不過現在不是思考龍佔淵爲何轉變的時候,既然龍佔淵願意將生命交給它,它就要好好回報他的信認。
“我慢慢放藤條下去,你自己要小心,到位了就大聲告訴我。”黿旻帶着關切叮囑。
“知道。”龍佔淵應聲,緊握藤條做好準備。
“等一下!”
正當黿旻準備移步放藤的時候,遠處的樹林突然傳來一聲高喝,接着一個少年從樹林中躥出,箭步橫在龍佔淵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