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
在牀上躺了很久,想了很多事情之後,影天終於暈乎乎的睡了過去。他覺得好象一合上眼,就墮入了連綿不絕的夢裡面,朦朦朧朧的沒有盡頭。
突然,寂靜的夜變得嘈雜起來。什麼人在嘶吼,什麼人在慘叫,還有什麼東西撞在一起的尖銳聲音。
影天想睜開眼,可是眼皮卻沉重的只能隙開小小的縫——他很少睡得這樣沉。
“出什麼事了?”他剛衝出房門就望見了驛站後沖天的火光。
“有人偷襲,但是還不清楚是哪裡的人馬。”護着離炙瞳跑到影天門外的朝雲立刻回答道。他說話的時候還緊緊地盯着一個方向,影天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士兵跟一羣強盜打扮的人混戰在一起,不出十招就會落敗。
“可惡!”離炙瞳見士兵全被剿殺,憤恨地就要衝上去。
“不要去。”影天喝住他,“他們身手不弱,而我們又中了毒,要殺他們不是件容易的事。”
“怎麼可能!”聞言,朝雲瞪大了眼驚呼。這一路上,他事事把關,任何事情都親力親爲,所以中毒一說實在令他震驚。
“這種毒恐怕並不是今晚才下的。”影天朝周圍看看,朝離炙瞳和朝雲點點頭。而後三個人迅速朝驛站外衝去。
“三皇子果然見多識廣!”一個yīn陽怪氣的聲音自頭頂飄來。不等影天他們擡頭,那人就已經輕飄飄地落在了影天他們的必經之路上。這人的臉上佈滿了火紅sè的花樣,似乎是用sè彩畫上去的圖騰,叫人看不清楚他的mó yàng 。唯一能看清楚的是那雙烏黑的眼,閃着讓人不寒而慄的光。
“你是什麼人?”朝雲大聲發問。
那人輕蔑地拋了個白眼過去,轉而對影天說道:“可是三皇子,您的手下就不太聰明瞭。”
“不,”影天暗自提氣,可是那毒着實厲害,竟讓他無法自如的控制身體裡的真氣,“誰說穿上強盜的衣服就可以做強盜的。”
“哎呀,”那人故作嬌憨地叫喚了一聲,換上了一張笑靨,“早知道如此人家就不穿這身破衣裳了。素來聽說三皇子鍾愛美人,說不定sè誘你比這暗殺下毒來的快呢。”
“呸,無恥!”朝雲狠狠地啐了一口罵道。
那人也不惱怒,反而笑得更張狂了:“喲!敢情你這是吃醋了。”
他的尾音還沒拉完,就聽見身後不尋常的dòng jìng ——原來是離炙瞳趁影天吸引那人zhù yì 力的時候摸到了後面發起的攻擊。
眼見離炙瞳的劍已經快送到那男子喉間,可是那人卻連動都沒動一下。
“二哥,小心!”
影天只來得及發出一聲jǐng告,就見先前隱去的強盜們又冒了出來,擋下離炙瞳的劍後將他團團圍了起來。而其他的人則向影天和朝雲攻了過去,有意無意的將他們擋在了三個不同的區域裡。
“看來三皇子是不喜歡我了,那我就還是麻煩一點,直接殺掉你吧!”那男子鳳眼一挑,頗爲惋惜地說道:“真是可惜了一張漂亮的臉!”說完,出出腰間纏繞的劍就朝影天撲了過去。
那男子招式奇特,令人防不勝防。偏偏還招招逼人要害,實在讓影天有些頭疼。眼下百招已過,沒有了內力的支撐,加上毒xìng的侵蝕,影天只覺得手腳發軟,眼前朦朧,連帶呼吸都開始失了頻率。
“怎麼,三皇子何故手下留情。”兩人執劍各立一方,那男子呼吸平穩綿長,用那似男似女的聲調說道:“難道三皇子終究還是貪戀人家的美貌的?!”
“呵,我口味還未獨特到這地步。”影天笑笑,暗地裡緊了緊手心握着的劍。
“口是心非!”男子狀似微嗔地罵了句。影天只覺得眼前一陣短暫的空白,就已經感覺到那男子欺近了身側。
“哼,看到人家明明已經興奮得手腳發軟了嘛。”
影天只來得及將將避過男子的劍,卻被那男子的左手摸了一把。那種異樣的觸感讓他心生不妙。果然,跳開後發現,男子摸過的地方衣服裂開了,皮肉上是一道不深不淺的傷痕。
局面似乎陷入了僵局,離炙瞳那邊雖然受了點傷,但是也殺掉了好幾個着強盜裝束的人。而朝雲那邊似乎也還在能夠應付的狀況裡。
影天一邊與男子纏鬥,一邊飛快地掃視着周圍的情況。突然,他的左手臂吃痛。
“三皇子,人家可不許你分心哦。若是再分心,人家可就不打算這麼輕易就算了哦。”男子舉劍至脣邊舔了舔,道。
影天在他說話的時間裡迅速爲自己止了血,牙一咬,勉強提起真氣再次衝了上去。
纏鬥間,那男子一舉手,一揮劍之間,身上都會散發出一種若有似無的檀香味,甚是好聞。只是吸進身體裡與另外一股熱流匯聚在一起,就加速了影天體內真氣和氣力的流失。
終於,影天體力不支被擊倒在地。在朝雲的驚呼聲裡,他喘着氣用劍撐起身體。
“人家着香,可是特意爲你準備的哦。”見他搖搖yù墜,男子也不急着攻擊,反而收了劍勢笑起來,“吸了人家這香,再混合上這驛站的水,這木頭裡浸入的藥足夠讓人失去內力好好休息好幾晚了。”
話到這裡,男子換了個動作,討好一般地說道:“人家知道三皇子旅途勞累,這個安排很好吧。”
“呵,你……”影天勉強笑了笑,終於撐不住身體倒了下去。
這時候,驛站的暗處突然冒出來一羣黑衣人,手中的弩對準了影天的心臟。
見此情景,臉上全是紅sè圖騰的男子也吃了一驚。他剛揮手調集人手,八寸箭矢已然shè出。
箭沒入人的身體,發出血肉撕裂的聲音。血順着洞穿胸膛的箭尖滴下來,染紅了影天的臉。他張了張嘴,空氣流動着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天還沒有亮,那些連綿的夢依然在繼續。影天只覺得這一切都是他還沒有清醒的夢,在夢的外面他和離炙瞳還坐在驛站外,rán hòu 是他打斷了他快要說出口的愧疚。
“哥……”影天終於艱難地發出了聲音,可是離炙瞳卻再也沒有辦法回答他了。那個總是會用愧疚和寵溺的眼神看他的人,最後一次擋在了他的身前,用最寶貴的生命。
耳邊依舊是嘈雜的聲音,可是影天卻只聽得見離炙瞳在說——
[影天,我始終欠着你一個交代。你恨我嗎……]
就在不久前,他這樣對他說着。可是他卻打斷了他的話,因爲他不自在。他想,他們還有很多的時間,他會試着將他當作真正的哥哥,真正的親人。到那個時候再來聽那些愧疚,rán hòu 以離影天的心態去接受去原諒。
“撤!”
“藤,這怎麼辦?”
“有人來了,把火點起來,我們走!”
影天的視線越來越模糊了,大腦也越來越不清醒。熊熊的火燒了起來,將朝雲被困在人牆裡的背影氤氳得格外單薄。
在影天的眼睛閉上之前,他唯一能感覺到的便是離炙瞳的頭枕在胸口沉沉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