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族仰望星空五千年，漸漸對心目中的神國失去了耐心，也失去了敬畏。可是他們偏偏忘了一件事，神國爲何一定在天堂，而不在腳下……”
聖姑的話點燃了所有人無盡的想象力，老陶頭捋着鬍子笑呵呵問巨漢：
“老祖宗，晚輩真的想請教一事……”
巨漢已徹底入定，依舊原地打坐，閉目凝神，五星朝天。老陶頭知道對方其實聽得見，咳嗽兩聲繼續問道：
“司馬遷一本《史記》閱盡世事滄桑，堪比‘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自古以來普遍認爲其中所載人物、史實的可信度極高。可是他偏偏在上古史《五帝本紀》部分筆法奇異，記載了諸多荒誕不經之事。其中真僞歷來被後人爭論不休，莫衷一是，不知老祖宗您對此怎麼看？”
巨漢嘴脣微微有些顫動，口中依稀唸唸有詞，可是沒有人聽得清。老劉頭心急，插話埋怨老陶頭：
“老祖宗自己都說活了六萬多年，啥事兒都記不清了！你要打聽事兒還這麼閃爍其詞，讓人家如何回你？我不妨把話挑明瞭，在我看來司馬遷老兒的《五帝本紀》純粹就是吃飽了撐的！”
老劉頭一句話如同丟入油鍋的一滴涼水，讓衆人瞬間炸開了。鯉澤天第一個不服氣爭辯道：
“老劉頭你沒有根據不要亂說！《史記》筆法嚴謹，傳承有序，上接炎黃，下承春秋，哪裡有什麼荒唐之處？“
老劉頭不服氣道：
“在我看來，司馬老兒就是精神分裂！離今天越遠的事情，就越是天馬行空亂寫一通！三皇五帝人所共知：青帝太昊、炎帝神農、黃帝軒轅、白帝少昊、黑帝顓頊。他們不過就是上古人族五個部落頭領，他卻憑空編出了一通上古玄幻大戲！這些人不僅在人間爲大聖大賢，獨領風騷，最終還要登上天極成爲五方天帝！”
鯉憲聽到這裡樂了：
“身爲00後，這些梗我在網絡玄幻小說裡面都看膩了。若不是劉子驥前輩提點，我也打死都不敢相信這些橋段的出處居然出自史家經典《史記》。不過我想說，即使這些精彩的傳奇在未來被證明子虛烏有，我依舊相信這並非司馬遷憑空捏造的故事。就和《五嶽真形圖》一樣，或許是我們搞錯了解讀這本書的方式……”
老劉頭對鯉憲不屑道：
“你小子要是活在古代，估計也是個被古聖先賢牽着鼻子走的超級書呆子。老頭子我來給你講講那些神棍文痞玩弄的把戲！”
鯉憲聽到這裡二眸子爍爍放光：
“劉子驥老先生平日裡就是出了名的離經叛道，晚輩這回定要洗耳恭聽您的高論了！”
衆人堆裡也發出了一陣掌聲，彷彿是在慫恿着老劉頭膽子更大一些。老陶頭也一反常態，並沒有站在他的對立面，反倒是看起來十分期待這位老夥計把“造反進行到底”。
得到了鼓勵的老劉頭戰鬥力爆表，頗有一副“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的架勢。他清了清嗓子道：
“古往今來無論是大聖先賢，還是三腳貓文人，寫書立傳的時候都有一個共同的毛病，那便是立場先行！他們總會架構一個自己的小宇宙，然後再把天地萬物，帝王將相往這個模子裡裝！”
老陶頭聽到此處頷首讚許道：
“這個倒是不假，這其中最大的騙局不外乎是劉伯溫的《燒餅歌》，袁天罡的《推背圖》。憑空捏造一些模棱兩可的文字，然後編造一套象、數、理的法則。利用一種神秘學讓後人打啞謎，猜對了是他高明，猜錯了是你不懂玄機！”
老劉頭豎起大拇指：
“太對了！而且後人還總喜歡爲這些神秘學捧場。說什麼李淳風爲李世民測算大唐國運，算出了‘唐三代後出女主’。更是說什麼《推背圖》算出了大唐後八百年的華夏國運，而且每個細節都說的有鼻子有眼。”
老陶頭笑了：
“這種神棍把戲歷朝歷代皆有之。可惜無論是武則天登機，安祿山之變，忽必烈入關還是宋明之變，這些人都是事後往自己的歪理邪說裡面生搬硬套，搞得好像步步都在他們的精算之中。天地尚且不全，需要女媧來補。盤古也算不到自己開天闢地後，他創造的這個宇宙還有那麼多BUG……”
鯉憲向老劉頭拱手道：
“這些不入流的方士把戲早被這個科技時代淘汰了，可是歷史也留下了《史記》《春秋》《太平廣記》《資治通鑑》等大家之作。這些經典似乎也會神話上古傳說，歌頌伏羲大帝的啓蒙之功，讚美炎黃五帝的化育之德！五方天帝成神之說也不僅是司馬遷的一家之言，敢問老前輩何以言之鑿鑿，認爲《五帝本紀》同樣是僞作？”
鯉憲說到此刻，突然龍伯老祖的眼皮撩開了，如同萬古長夜打了一道利閃一般！
老劉頭先是一怔，但內心也暗自得意。就算龍伯族的老祖宗不完全認同自己，起碼自己一番胡說八道還是驚動了老人家。此行目的就是想從這尊大神那裡多套一些話，此刻能引起老人家的注意就已經成功一半了……
初生牛犢都不怕虎，就更別說老劉頭這個久歷江湖的老梆子了。老劉頭橫下一條心，無論對錯是非，我就把這個“歷史噴子”當到底了。想到這裡老頭咳嗽兩聲，鼓起勇氣繼續胡吹一通：
“你們沒有發現司馬遷老兒的伎倆並不比那些江湖方士高明多少嗎？他同樣在寫故事之前，便建構好了一套宿命體系……”
老陶頭腦海裡還在不斷搜索，不曾想龍伯老祖卻搶答了：
“劉子驥先生說的沒錯！《五帝本紀》說來說去還是逃不脫五行八卦，天干地支，納甲之術的範疇。無論是人間聖賢還是天帝大神，到最後無不歸屬其中。”
老陶頭轉着眼珠，口中喃喃道：
“五方天帝，正合五行納甲。所謂左青龍，右白虎，前朱雀，後玄武，共計四大神獸。那就必須找出四個牛逼人物來對應，所以就有了青帝太昊、白帝少昊、炎帝神農、黑帝顓頊。可是中央總得有個大神鎮住四方啊，四神獸不夠用了就用五行來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