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你好,再見

初三那年,鄉鎮中學不及縣城,臨近中考那幾個月纔開始模擬練習,且一個月纔有一次,考試試卷都要等宜城二中的考完自己去複印了纔有,班主任也自知這個班能自己考上的沒幾個,這期間斷斷續續的找了好幾次那幾位同學談話,大抵的意思就是,你們這幾個人是比較有可能上宜城一中的,不要求能上零班,也就是最好的那個班,也能衝一衝上個重點班,重點班是上大學的門檻,不然,在普通的班上只能混完這三年,師資水平且不說差異很大,學習的氛圍也大相徑庭,這一點顧嘉楠在以後的日子深有體會。這話顧嘉楠也是斷斷續續的聽進去的,她這幾天的心思有些不在這上面,連不久前的模擬考試都是混過去的,排名降了一些,班主任對顧嘉楠的期望還是很大的。班上最近又傳出了些風言風語,顧嘉楠本以爲這最後的學期會一如既往的平靜度過,她甚至想可能到最後他們會走上完全不一樣的路。林芳是跟林北堂玩的最好的,一些彼此之間的小秘密也是最先在對方嘴裡傳開的。但顧嘉楠並沒有親耳聽到,是從那幾個小姐妹嘴裡聽到的八卦,也並沒有誰在意,只是顧嘉楠卻聽進了心裡,大概是在意的只有她自己。

顧嘉楠聽到林北堂的名字和其他女生的一起出現,一瞬間彷彿情景再現。那一天顧嘉楠正巧碰見了他們在講這件事,她不敢露面,躲在教室外面聽他們談論,顧嘉楠是緊張的,她不知是因爲什麼,只聽到林北堂並沒有否認。這樣的事其實很正常,當時班上已經有一對情侶了,在十五六歲的年紀,或許他們也會成爲這第二對。沒什麼大的情緒變化,只是哦的一聲,這種吃味的感覺尚且算不上喜歡,顧嘉楠很清楚的知道。再到後來的無意中知道林北堂和自己的小姐妹們週末一起出去玩,這其中的其樂融融和是非曲折顧嘉楠並不知道,猜測着或許不久之後她在友情裡也會漸漸的退下場。只不過算得上一個小插曲而已,青澀的初小生涯即將畫上一個句號了,未知的未來,顧嘉楠不知道會遇見怎樣的人生,只知道林北堂不算,他只不過短暫的留下一點痕跡,像從未相交過的平行線,這其中發生過的一切不過都是彼此的自導自演,他們都不是彼此故事裡的主角。

八歲到十六歲,這個知事懂事的年紀,顧嘉楠已經被留守了八九年,在這期間,唯一能見到父母的就是春節那幾天,是生疏尷尬,也是歡呼雀躍的,父愛母愛在一個孩子的人生中越稀缺就越渴求,雖說平日裡也就是每個月打一兩通電話,囑咐學習等等,顧嘉楠很能夠理解,短暫的分離是爲了更好的團聚,雖說這分離並不短,顧嘉楠記事晚,六七歲以前的事都沒什麼印象,所以其實顧嘉楠有記憶以來就是在爺爺奶奶家長大的,爺奶靠種十幾畝田和一些其他的農活生活,一年下來,雖說辛苦,卻也滿足。顧嘉楠是在重男輕女的環境下度過這段童年和青春期的,在學校的日子好像也成了顧嘉楠能喘息的時光,兩個弟弟與自己年紀相仿,少不了要被各種比較,在當時的環境裡,弟弟們是勤勞的,是被奶奶在每個人面前誇讚的,他們能幫爺奶分擔很多,顧嘉楠很羨慕,也羨慕奶奶給他們的誇讚和偏愛,好像一直都在被比較,但男女有別,很多時候他們能做到的,顧嘉楠無能爲力,物質的偏愛,心理的偏愛,顧嘉楠從未想過有,哪怕只是一視同仁也會顯得彌足珍貴。但顧嘉楠並不因此怨恨弟弟們,他們是從小的玩伴,是一起上學成長的彼此的見證人。顧嘉楠在那期間很多次想過要迫不及待地逃離,逃離那個環境,上了高中就好了,離開這個地方就好了。竟不知,在不久的以後,故鄉真的成了回不去的故鄉。而一個人在自家樓上睡得這麼些年,顧嘉楠想,長大了就好了,長大了就不害怕了,自家小樓房靠山,那時候老是會聽到鄰居們在說這附近誰誰家進小偷了。顧嘉楠記在了心裡,每天上樓走過那條樓梯都會不由自主的加快腳步,躺在牀上腦子裡胡思亂想,不敢看窗戶,害怕突然就冒出個人影。好在快了,上高中就好了,可以逃離這個環境,逃離不想見的人。

六月,中考,顧嘉楠他們都是要去宜城一中考試的,全縣的鄉鎮中學都在這唯一的考點,這也意味着他們將第一次踏上這座他們以後可能將度過三年的學校,三天的考試結束,沒有散夥飯,沒有告別晏,這段青春就算靠一段落了。顧嘉楠是在家查的分,當時她一個人住在自家樓上,她比顧嘉宇早先一步查,分數出人意料的還不錯,這是在顧嘉楠當時看來,事實是這對鄉鎮中學的孩子來說確實還算不錯,她激動的跑下樓想要分享這喜悅,爺奶沒有表示的很歡喜,他們是更關心弟弟的成績的,好在,以均衡生的名額應該是可以上宜城一中的。也是在那天,顧嘉楠和林北堂正式有了聯繫,說來是慚愧的,同班幾年,一直到畢業這一刻,顧嘉楠跟林北堂才加上了好友,顧嘉楠是驚訝的,驚訝之餘多了很多開心,該是彼此都在跟過去作無聲的釋懷吧,以真正的同學身份留在列表裡。告別,新生。你好,以這樣的方式開始了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對話,互問了彼此的成績,如果可以,顧嘉楠是希望在宜城一中見到他的。

最後的最後,顧嘉楠這一級的初三畢業生考上了一半的人,考上的僅僅四個男生裡,有一個顧嘉宇,還有一個,林北堂。

顧嘉楠是在酷暑第一次認識林北堂,也是在六月的畢業季再一次跟林北堂熟悉,雖然只寥寥幾句,這一次,是和解,卻好像從來沒有對立過。顧嘉楠隱約的也能感覺到他們在以後的時光裡可能也再無交集,儘管在一座學校,在一個年級,在樓上樓下,冥冥之中的沒有碰到過一次,這就是,真正的無緣吧,哪怕擦肩而過,也只算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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