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內一晚上都燃着火,我坐在一處避風的地方靠着洞壁睡去,許是因爲一天一夜未閤眼,不多時便連眼皮也擡不起了。雖是秋夜,洞外吹來陣陣清涼的秋風,但洞內溫暖如春。半夢半醒之間,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落在眼前,一個讓我魂牽夢縈的男人,那個傾盡一生愛的皇甫御,一如多年前的模樣,他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眼中依舊是濃濃的柔情。
他在面前蹲下擡手將我額前的青絲繞至耳後,那溫暖的大手又拂過我的臉頰,這熟悉的感覺讓我差點掉下淚水。
“璃兒,我想你。”他的聲音輕而緩,卻帶着些許咽哽。
似乎看到他眼中閃現的水霧,想擡手爲皇甫御拭去,無奈卻沒有力。
“從今以後都不要離開了。”輕輕的將我擁入懷中,那溫熱淚珠終是滴落至頸間,心裡一陣抽痛。
我何嘗不想你,我何嘗願意離開你,御,若你還在世便早些來接我回去罷,若,若不在了,若不在了,等我找到幾個孩兒便隨你而去,這次,沒有任何人能再分離我們。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我也不知什麼時候睡在鋪好的乾草上,身上蓋着一件披風。昨夜燒了一晚的柴火早已熄滅,只剩下一堆火灰,掃視一週並未看到沈沉,想必早已起身。
起身收好披風,方走到洞口,便見沈沉站在前方十步遠的地方。此時太陽已高掛,他就站在那裡彷彿渡着一層金色的光一般,許是聽見聲音這纔回過身來。
“你醒了。”沈沉的聲音沙啞無力,臉上的笑容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孤寂與悲涼。他的眼睛紅腫,似哭過,又似一夜未眠。
“你……”突然想起夢中的皇甫御,心裡不由得一陣疼痛,張口半天卻終究只是應了一聲。
始終不明白那日沈沉爲何如此叫人心疼,與他同行的一路上他未說,我未問,直至多年以後憶起,這才知曉那晚的夢並不是夢,而是真真正正存在的。
自離了天雲天鶴,隨沈沉一同前往普寧後,好好一陣子都不再遇到趙承軒的人,心裡的疑惑不由得加深。趙承軒是什麼人?就算不了解也能從他弒父奪帝的歷史中知道這人不是簡單的人物,更不要說我與他相識十多年。途中一面走一面思緒趙承軒如今毫無動靜是否有另外打算時,終在避開天雲天鶴的第十二日再次見到兩人。
那日午時太陽高照,雖己入秋卻也頗熱,熟練的將拾回的乾柴架起生了火後便靠在一旁的大樹下小歇,由着沈深將吃的做好,反正自己也幫不上手。
不知是這些日子累着了,還是身體大致不好,靠在樹下並不多久便打起盹來,直到聞到烤肉的香味,以及那不冷不淡又略帶諷刺的聲音傳入耳。睜開眼這纔看到沈沉悠閒的烤着不久前打來的野味,而他面前不足二十步的地方站着兩個沒有一絲表情的人,正是天雲天鶴。
感覺到我醒來,天雲看着我淡淡道:"夫人,
爺說,該玩的也玩了,該鬧的也鬧了,哪怕平日裡不允的也如了願了,是時候該回了。"趙承軒此番話表明了對我的縱容,既只要乖乖回去便當作什麼事沒發生,可這話語間又帶着另外一層意思,卻是我想不到的。目光不經意的落在沈沉身上,他的眼瞳一沉,臉上不悅的神色一閃而過,恢復平日裡淡淡的淺笑,彷彿方纔那一瞬間並不存在。
"夫人,請隨奴婢回去。"天雲不卑不亢,不冷不淡的聲音再次傳入耳中。
我並未急着回話,伸手摸到身上的匕首便又起身掃了掃身上的塵土。身上這套男子的青衫是與沈沉同行的第二日他給我準備的,他說我太過光芒總要掩蓋一下,雖然不喜這寬大的長衫卻也照他的話做了,頭髮也是依男子的髮式用髮帶綁起。如此裝扮我自己自然不覺得有什麼,只是沈沉初見時淺笑搖頭,稱依舊未蓋住光芒,說完便又見他眼中泄露的心疼之色,只是我始終不明他那眼神是對誰。
看也不看天雲天鶴我便徑直走過去坐在沈沉身旁,而他眉角也不曾挑一下,手中依舊搗鼓着烤在火中的野味。
"我餓了。"沈沉轉過頭看着我,臉上掛着溫暖如春的笑容,隨既指了指一旁的野果道:"肉還未熟,先吃點果子墊肚子。"我應了聲,拿起一旁的野果擦拭一番便吃,又空隻手來再擦拭一個遞給沈沉,見他似乎騰不出手來便又無旁人般直接塞到他口中,起先他一愣,隨後便又笑笑。
"夫人,奴婢是來接您回府的。"天雲的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這才擡起頭眯眼看着天雲道:"你是誰?你家夫人又是誰?"語氣淡淡,聽不出是喜是怒。
顯然天雲並未想到我會如此回答小愣了一又道:"夫人,爺交代奴婢一定要將您送回去。"頓了頓她又道:"希望夫人不要爲難奴婢。"天雲天鶴的功夫到底有多厲害我不清楚,但趙承軒是什麼樣的人我卻是知道的,倘若天雲天鶴沒幾下子自然也不會安排在我身邊。看了眼正目專心烤野味的沈沉,我心裡便盤算以我二人之力是否會有勝算。
"唉,看來想好好吃頓飯都不行了。"沈沉微微嘆息,又轉過頭來問我:"當真不認識這兩人?"臉上依舊是如浴春風的笑容,卻讓人感到格外的安心,一時間我竟看得有些愣了。
不待我開口沈沉又道:"既然我家的姑娘都說不認識你們的夫人跟爺了,二位請回吧,本公子可不喜歡外人看着我用食。"語氣淡漠,感覺不到任何情緒,那雙眼眸卻滿是殺意。
天雲並沒有回話,只是微微沉鳴,隨後雙手抱拳道:“夫人,得罪了。”說完便一閃身上前欲將我帶走。
我警惕的摸出身上的匕首正想與天雲糾纏一番,卻見一抹紅色影子飄至身前,一聲驚叫後,便聽到一個嬌滴滴的女聲道:“哎喲,我說姑娘,想不到你居然好這口。”
我一擡頭卻見天雲的雙手全數覆在那紅衫女子的胸
前,不偏不倚。天雲目光一愣,面頰緋紅,忙收回覆蓋在紅衫女子胸前的雙手,又尷尬的退離了兩步。
此時一陣不作聲的天鶴警惕的眯起眼睛狠狠的盯着這紅衫女子,手上拿着的大刀似乎隨時都有出鞘的可能。
那紅衫女子細腰一扭,又轉身趴倒在沈沉身上,故作嬌羞的喃呢道:“爺,紅兒還是個黃花閨女呢,您瞧瞧這就給方纔那位姑娘佔了便宜去,這可如何是好,總不能叫紅兒以身相許給位姑娘吧。”
沈沉臉上依舊掛着溫暖的笑容,對於紅兒姑娘的投懷送抱似乎沒有絲毫的影響,他伸手將手中烤的香噴噴的野味交給我,這才伸手推開粘在身上的紅兒。
“若是你想,便是姑娘也無妨。”
我這纔看清這名叫紅兒的姑娘,一件薄如蟬翼的紅紗上衣只是穿到肚臍部分,露出柔細的腰肢,下身的紅色紗裙並不如上衣那般薄,卻再走路擡腿間有意無意的露出白皙修長的腿,眉如柳,眼如星,脣如櫻,一頭細長的青絲並未挽髻,只是簡單的垂與腰際,額前綴紅色的貓眼寶石,有着幾分異域風情,絕色美豔,同時也叫人懷疑該女子是否從勾欄院出來。
“啊?”那紅兒姑娘一跺腳嬌嗔道:“爺,您還真夠狠心的呢,紅兒不遠千里的來尋您,爺居然讓我以身相許給一位姑娘。”說完便又踱身至天雲身邊,玉手攀附着天雲的肩膀,擺出一副可憐模樣嬌聲道:“姑娘,我家爺可打算讓您負責到底呢。”
天雲漲紅着一張小臉,雙手握緊拳頭,猛的擡起頭怒視紅兒,蹭她還未發怒紅兒又道:“哎呦,您就是不願意也不能這樣視我爲仇人呀,更何況人家的身子可是讓姑娘佔了好大便宜呢。”說完便又一副羞澀模樣。
天雲似是沒激怒,並未在口頭上與紅兒有任何糾纏便直接出手,不想那紅色身形一閃,故作驚訝道:“姑娘是想殺人滅口不成?”說完便又笑嘻嘻的與天雲打鬧起來。
天鶴看了一會正在與紅兒打鬥的天雲,這才踱步上前恭恭敬敬的對我行禮道:“夫人,得罪了。”說完便又像天雲那邊故技重施,我甚至沒看到那紅色身影如何閃到面前的便看見天鶴便紅兒拉去打鬥了。
沈沉嘴角含笑看了一會便拉着我準備離開,我愣了下問道:“紅兒姑娘怎麼辦?”
沈沉頭也不回的道:“不用擔心,她自會追上來的。”
我回頭看了眼正在與天雲天鶴打成一片的紅色身影,這才跨步跟上沈沉,卻聽見那嬌媚的聲音又道:“爺,您也太沒良心了吧,好說歹說紅兒也算美人一個,您就這樣走了呀。”
沈沉沒有答應,身後又傳來紅兒的聲音:“喂,姑娘,你該不會真對紅兒有意思吧,三番五次的趁機佔便宜。”
“喂,呆子,看着點行不行,你家姑娘快被你打死了。”
直到走到遠處牽了馬踏馬而去依舊能聽到紅兒嬌媚的聲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