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老夫人這一番痛哭,把壓抑了多年的思念、感傷、憤怒、自責悔恨統統都發泄了出來,哭的狠了,以至於從紫雲山回來,紀老夫人整個人的精神狀態都不好,一到家,就躺下歇息了。
陸小寧很是擔心,外祖母這把年紀了,最忌諱這種大悲大痛,傷心耗神,坐在牀邊不肯走。
紀老夫人道:“你忙你的去,別擔心外祖母,我歇會兒就緩過來了。”
她這一生什麼大風大浪,大悲大喜沒見過?幼年喪母,中年喪偶,最小的兒子,那麼點大狠心被她送走,最疼愛的女兒早早離世,白髮送黑髮,更別提商場上的風雲變化,今日只是一時傷心過頭精神不濟罷了,沒這麼容易倒下。
“外祖母,我在這多陪您一會兒。”陸小寧柔聲道。
“這裡有你大舅母,三舅母呢,你去做你該做的事。”紀老夫人道。今兒個是陳丞相頭七,陸小寧肯定是要去丞相府的,眼下,時候不早了。
大舅母方氏也道:“是啊,小寧,你外祖母有我們照看呢,你就放心吧!”
好說歹說,陸小寧這才依依不捨地離開了紀家。
陸小寧前腳剛走,陸老夫人後腳就聞訊趕來了。
在門外遇見了三舅母黃氏。
陸老夫人關切道:“親家母還好吧?我聽說她身體不適。”
陸老夫人並不知道親家母去了女兒墳上,還道親家母剛從宮裡出來,可別是把長公主給得罪了。
黃氏道:“多謝老夫人關心了,婆母只是去了趟紫雲山看沁茹妹妹,心裡傷感了些,精神不濟罷了。”
陸老夫人:“呃……”
原來如此,那她還是不要進去好了,免得觸黴頭。
“哦,那我就不打擾親家母休息了。”陸老夫人趕緊遁走。
黃氏嘴角的溫婉笑意漸漸凝成冷意,一聽說婆母去看沁茹妹妹,這陸老夫人倒是跑的快,可不是心虛麼?
要不是爲了小寧,誰來待見這個老婆子。
陸小寧離開紀府便去了陳府。
今兒個是丞相大人頭七,她總是要再祭拜一下的,燒過頭七,這喪事也算告一段落,順便找陳彥禹問點事。
今日的外客只有陸小寧和趙寅成。
燒過頭七,還在病中的陳夫人就先回去躺下了。
陳彥禹知道陸小寧的來意後帶陸小寧去了父親的書房。
“你要的答案就在這堵牆後。”陳彥禹指着那排書架。
“這裡有間密室,但現在打不開了。”
說着陳彥禹移開幾本書,摸到一個機關,扳了下,確實是沒有反應。
陸小寧愕然,原來陳子陽一直被丞相大人藏在書房的密室裡,而丞相大人把密室給封了,陳子陽是被關在裡頭活活悶死餓死的嗎?
“你若是不信,我叫人來吧這堵牆拆了。”陳彥禹冷淡道。
父親離世後,陳彥禹臉上便再也沒有了往日溫和的笑意,眉頭總是微蹙着,一雙明澈的眼睛裡流淌的不再是融融春水,而是冰泉,整個人都散發着沉冷的氣息。
陸小寧心情複雜地說道:“我自然是信得過丞相大人,更信得過陳大哥,這牆還是不要拆了。”
拆牆動靜太大,真要拆出一個死人來,豈不是徒生事端。
聽陸小寧這麼說,陳彥禹面上的冷意漸漸淡了些,老實說,剛纔他心裡是有些不痛快的,父親用自己的死成全了大義,一番苦心還遭到了質疑,他這個做兒子的心裡能舒服纔怪。
現在冷靜下來想想,小寧想要確認一下的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茲事體大。
陳子陽不死的話,始終是個隱患,到時候真正遭殃的還是陳家,不然還能影響到誰呢?
陸小寧應該也是出於對陳家的關心。
於是陳子陽緩和了語氣道:“現在確實不宜鬧的動靜太大,母親和思瑤他們都不知情,你若是信我,那麼一年後,我只說重新修整書房,再來拆這堵牆,屆時請你過來,親眼見證。”
陸小寧遲疑了片刻,說:“好。”
陳彥禹從不說謊,她信。
只是陳子陽竟然死在這裡,這種死法,陸小寧還是感到相當意外。
也不知陳子陽臨死時是什麼樣的心情,他自以爲躲在這裡絕對的安全,沒想到丞相大人爲求大義爲了家人的安危,要了他的命。
陳彥禹看着這間熟悉的書房,彷彿父親的身影還在眼前,父親挑燈處理公務的樣子,在這裡對他諄諄教導的樣子……
心頭的悲痛情不自禁流露出來,眼底便多了幾分悲涼。
陸小寧看到陳彥禹傷感落寞的神情,心裡也不好過,張了張口問道:“陳大哥明日就上山嗎?”
陳彥禹點了點頭:“茅屋已經搭建好了,明日就上山。”
“可是,伯母還病着,你是不是等伯母病好些了再去?”陸小寧不放心道。
他這一走,家裡就剩一個生病的母親,一個未出閣的妹子和未成年的小弟。偌大的丞相府越發顯得清冷。
陳彥禹道:“不必了,家中有你有趙寅成照應着,我放心。”
尤其是趙寅成,一場喪事辦下來,出力最大,而且事事皆穩妥用心,趙寅成已經當起了半子的角色,對這個妹夫,他很放心。
陸小寧知道說不動他,只好道:“以後我會經常來看伯母的。”
“嗯,我先謝過了。”陳彥禹拱手一禮。
禮貌卻也疏離。
他沒有告訴任何人,父親在留給他的信中說了陸小寧和燕王殿下的關係,讓他不要再有什麼想法。
其實他早就猜到了,眼前這個女子,只能成爲他心裡一個美好的夢,此生不可求。
陸小寧心裡莫名的難受,她自然能感覺到陳彥禹的疏離,陳彥禹雖然說不怪她,說丞相大人的死跟她沒關係,可心裡難免存了芥蒂。
那個永遠帶着和沐如春風的微笑,溫潤如玉的陳大哥已經離她遠去了。
陸小寧勉強擠出一絲微笑:“陳大哥這就見外了,我與思瑤情同姐妹,伯母待我也是親如女兒,彥平還喊我一聲姐姐呢,照應他們,是理所當然的。”
還有丞相大人曾經的囑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