均賢話語一出,封神臺下,頓時沸騰一片。所有人都開始摩拳擦掌。這十年來,各門各派衝突不斷,但卻未曾真正比試鬥法、一決高下,所有人都想借助此機會來表現自己的實力,同時一振門派威名。
雲崖臺二長老俗家道人周柏良首先按捺不住,在均賢道人離開封神臺的片刻便一躍而上,發起挑釁。周柏良左手掣十方青獅旗,右手拿青鋒劍,傲然而立,睥睨四周。
那十方青獅旗乃雲崖臺得道的雲崖老祖所用鎮魂幡一角,用以壓制陰氣、降服妖鬼。只見那旗幟上繡青獅,威嚴無比,風吹旗面,獵獵作響。
“誰敢與我鬥法?!”周柏良朗聲道,“難道就沒有一個敢出頭的嗎?”
“老匹夫,封神臺上你揮什麼招魂幡,喪氣不喪氣!”人羣之中,忽然有一個聲音傳來。
“何人?!如此狂妄!”周柏良怒道。
只見一身體壯實的男子幾步跨上封神臺。他皮膚黝黑,一臉絡腮鬍子,袒露着胸膛,雙手掣着一對金瓜大錘,威風凌凌。
“原來是你這廝,”周柏良冷笑道,“我說怎麼覺得一陣臭氣撲鼻而至。”
“少廢話!”壯實男子吼道,“既是鬥法,那便拿出你的真本事來。”說罷,人已飛身而起,一對巨錘從天而下,若非封神臺堅固,這千鈞之力足以將地面砸個粉碎。
“呵呵,還是如此,力大如牛,卻笨拙不堪!”周柏良冷笑一聲,搖動十方青獅旗。只見旗面之上飛出兩道黑色光芒,託着頎長的尾,如遊蛇般鑽向那壯實男子。
壯實男子急忙飛身躲避,他身體看似笨重,卻極爲靈活,一對大錘耍得虎虎生風,剎那間又攻出數招。周柏良那細長的青鋒哪裡是巨錘對手,只得躲閃迴避,步步後退。
封神臺下,祝雲滄站在鏡修一側,混跡人羣中間,臺上的一切卻看得一清二楚:“那道人用的是什麼法寶?”
鏡修回答道:“十方青獅旗,雲崖臺的寶物。”
“那東西有什麼用,看起來陰邪的很。”祝雲滄道。
鏡修道:“那旗幟若在交戰是立於地面,方圓數裡修道者所釋放的靈力都會被不斷被吸收,仙術力量則不斷減低。方纔周柏良使的那是引魂咒,幸好吳衛躲開,否則一擊之下必受重創。”
“引魂咒?”祝雲滄有些疑惑。
鏡修點了點頭,道:“十方青獅旗原是雲崖老祖鎮魂幡的一角,用以壓制陰氣。這是一種以陰制陰的法門,所以本生的力量也略顯妖邪。這引魂咒原是用以降妖,將妖類魂魄困鎖旗幟之中,再投入雲崖臺降妖禁地,如今用來對人施用,當真是陰毒異常!”
“那麼,那個使錘男子又是何人?”祝雲滄問。
鏡修眼睛一翻,道:“你這小子好生惱人,問題這麼多,那是霸王門的堂主吳衛,也不知他修的是什麼邪門歪道,無論仙術、外功還是別的什麼,都是力道剛猛,卻毫無章法。渾身上下沒有法寶,就是使一對金瓜錘。我看他很快便會敗下陣來。”
封神臺上,金瓜大錘依然左右揮舞,同時,那吳衛還口唸咒訣,向周柏良釋放出幾次石雨,但卻都不能奏效。而周柏良卻瞅準時機,掐訣唸咒,將十方青獅旗至於封神臺中央。如此一來,吳衛再次釋放咒訣之時,那石雨竟減弱大半。
“呵呵,不癢不痛。”周柏良以青鋒劍擋下那空中落下的碎石,笑道。
“氣煞我也!”吳衛搶出一步,一錘向那封神臺中心的旗幟砸去。
“蠢貨!”周柏良淡然一笑,左手一推,只見那旗面招動,兩道如同細鞭一般的黑色光芒陡然伸出,將那無法收勢的吳衛纏繞而去。吳衛大吃一驚,急忙翻身躲閃,但在半空之中的身體早已失去平衡。周柏良看準機會,箭步而上,一腳將他踹翻在地,青鋒劍架於其咽喉。
“如何?”周柏良得意一笑。
“哼!”吳衛只能憤恨地猛擊地面。
祝雲滄雙手抱在胸前,道:“這兩個人,看起來似乎修爲差不多,鬥法起來,差距卻如此之大。”
鏡修道:“呵呵,雖說天下道法一理,殊途同歸,但總會有些差距……各境界的修道者自然實力也有不同……有些旁門左道的地仙、散仙,或許還不如修爲精深的凝氣期道人厲害呢。”說到此處,鏡修臉上掠過一絲疑慮,他忽然想起了那日在地脈門戶前,黑袍怪客邪侍所說的話。雖然當時鏡修亦以“天下道法不拘於一各但殊途同歸”予以反駁,但如今看來,這似乎並不能站住腳。
各派修煉功法不同,果然最後強弱差距會越來越大。很多事情,實際上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拿到檯面上之後,便不得不說一些冠冕堂皇之言。或許這便是人類的悲哀之一。
“原來如此。”祝雲滄道,“我派所修功法爲天女玄功,傳自黃帝,依掌門之見,與他們相比如何?”
“哼,自是要強許多。”未等鏡修開口,一旁的鏡明不滿道,“待稍後貧道上去一戰,你便會知道!現在此地生人衆多,道直你最好少說話!”
祝雲滄嘴角撇了撇,閉口不言。雙眼中的慍怒卻不可遏制。鏡修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祝雲滄泰然處之。
說話之間,臺上的周柏良以連敗了數個門派:霸王門、天凌刀、百花堂……不過,這些門派,大多名不見經傳,江湖上傳言亦不甚多。越是夜郎小國,越容易狂妄自大。周柏良在臺上越發得意,言語越發激動,氣焰亦越發囂張。這時,一位年輕的女子,飄然落在了封神臺之上。
“嗯?怎麼,來了一個小姑娘?”周柏良道,“我不打女人!”
“這裡沒有男女之分,只是道友與江湖兄弟姐妹間的相互切磋。”女子淡淡地說道。此人約莫二十歲上下,身材窈窕,膚若凝脂、即便略顯寬大的白衫亦難掩那柔美的曲線。她臉龐潔淨清純、眼含秋波而不顯媚態,脣如朱丹而不覺妖冶,分明的五官之下極盡冷豔幽芳。若斷崖落雪,似空谷幽蘭。
祝雲滄不禁想起了採遙,採遙與她相比,多了幾分少女的頑皮,卻少了幾分成熟氣質。
“好,有膽識,你叫什麼?”周柏良問道。
年輕女子笑了笑,道:“在下靈璧劍派弟子沈芯翎,特來領教前輩道法。”
“靈璧劍派……就是那羣欺師滅祖的烏合之衆?”周柏良笑道。
沈芯翎道:“前輩,靈璧劍派創派已逾十年,如今雖不能與雲崖臺此等人丁興旺之大派相比,但總不至於得不到天下人承認。本派的確由重雲門分立而來,如今修煉之法自成體系,所拜賢德卻也是重雲門開山祖師,如何能稱爲欺師滅祖?”
“口舌之爭,毫無意義。”周柏良道,“先吃我一劍!”說罷拔步起勢,青鋒劍鳴,寒光乍起。沈芯翎退後一步,右手纖指輕點,一股凌厲狠辣的氣流激射而出。此乃重雲門“化氣成物”功法,與一般劍氣不同,化氣成物所形成的兵刃是實在的物體,而非氣流凝聚而隨靈力化成的光芒,其力道比之劍氣傷害更加可怕。
“好劍法。”周柏良閃身之間,胸口衣衫被劃破一道裂口,“如此年輕便練成‘化氣成物’,果然長江後浪推前浪!”說話間,又連續攻出三劍。
沈芯翎張開五指,手中的氣流卻似已成了盾牌,周柏良所攻出的三劍完全被抵擋下來。隨之,沈芯翎若舞蹈般飛旋起來,周身氣流頓成一片旋風,此招一處,如鳳舞彩翎,滿天氣流仿似飛絮般在周柏良四周飄落。
“這……這是……”周柏良識得厲害,卻已無路可退。沈芯翎所使之法,並非五行仙術,且襲擊範圍極大,那置於封神臺中心的十方青獅旗對之幾乎沒有效用。那每一段氣流化成的翎毛,都在旋轉中形成了鋒利的刀片。
“唔!啊!”周柏良慘叫起來,渾身彷彿被千刀萬剮。
“年輕人,得饒人處且饒人吧!”臺下,均賢道人道,“他並非修爲比你低下,只是你的法術正巧剋制那十方青獅旗而已,還望高擡貴手。”
沈芯翎飄逸的廣袖一揮,如紗白衣曼舞收回,隨之,整個人玉立早已跪倒在地的周柏良之前,拱手道:“前輩,多有得罪,着實慚愧了。”
周柏良花了極大的力氣,好不容易掙扎着站起身來,咬牙冷哼一聲,狼狽離開退下臺去。
“這女子好生厲害。”祝雲滄暗暗思量道,但礙於長老在場,卻並不開口。鏡修卻說道:“呵呵,道方、道直,你們看到了吧,那女子與你們一樣,應該都是化氣期的修道者,但卻因功法獨特而將化神期的周柏良擊敗。可見,天下修道雖是一理,卻亦是生生相剋,無恆強、無恆弱者。”
“弟子受教。”凌煜拱手拜倒。
祝雲滄點了點頭,道:“這麼說來,九玄宮的天女玄功,倒不一定打不過那女子咯?”
鏡修道:“你們二人若有此膽量,倒不妨上臺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