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音谷入口處,沉重的大門緩緩閉合,看守的玄字輩弟子低首參拜。鏡修與祝雲滄並肩而行。
“跟我去丹房。”鏡修道。
祝雲滄聽見“丹房”二字,腹中不覺有些噁心,但卻不好違逆,只得跟隨其後。
丹房之內,祝雲滄顯得有些侷促不安。
“你做什麼,滿臉不情願,莫不是還想回到那沉音谷中繼續修行?”鏡修疑惑道。
祝雲滄搖了搖頭,道:“那倒不是,只不過……身體略有不適……”
“哼,”鏡修道,“你這小子,真該和山中白猿拴在一起。年過二十竟還如此頑皮。”
祝雲滄低頭笑了笑,轉而問道:“掌門,你莫不是真的要封了沉音谷那道出口?”
“你既然已經出得谷中,還要那道出口作甚。若不封上,讓邪佞之徒由沉音谷進入九玄宮內,卻當如何是好?”鏡修道。
祝雲滄只得點頭。
“莫要再說這等無聊之事。道直,我爲九玄宮掌門,本不應胡亂猜疑。但我提醒你,你在沉音谷中遭遇暗殺之事,很可能與三位長老有關。”鏡修道,“鏡光突然推舉你參加屠魔大會,亦是十分蹊蹺。這次你必須多加小心。”
“是。”祝雲滄正色道,轉而憂慮道,“那……掌門,我說的那件事……”
“這件事十分蹊蹺,依你所言,那死去的女子與暗殺你的人相互認識,可是這樣。”鏡修問道。
“怕不止是認識,還相識已久……或許還有些說不清的糾葛。”祝雲滄道,“我親眼見到,那暗殺之人見到那女野獸之時,滿眼俱是驚懼之色……對了,掌門老頭,你是否認識一個叫妙蓮的女弟子?”
“妙蓮?”鏡修搖了搖頭,道,“妙輩弟子與我隔代,且人數衆多,要查找此人,你恐怕要去問同輩人才行。”
“嗯。”祝雲滄點了點頭,又問道,“難道,今日沉音谷之弟子姓名、道名,就從來沒有做過記錄嗎?”
“呵呵,進入沉音谷受罰者只有兩種人,一是‘犯下彌天大錯,門派已決定將之處死,但卻由於某些原因,必須網開一面’之人。二則是‘掌門與長老對之記憶深刻、青睞有加,很快便會尋找契機將之放出’之人。因此根本不會有所記錄。”
“那我屬於哪一類?”祝雲滄嬉皮笑臉地問道。
“哼,你說呢?險些死在沉音谷中,你會屬於哪一類?”鏡修一甩拂塵。
離開丹房,天色將晚,暮靄沉沉。祝雲滄獨行於返回弟子房的路上,事實上,他已經幾乎忘記躺在牀上的滋味了,這些日子,他早已習慣了坐臥在草叢、青石之間。
“四師兄!”忽然,一個聲音在身旁響起。祝雲滄側臉之間,心中竟波瀾起伏。
“四師兄,聽說你被放出來了。”採遙來到他身前,依舊是那純淨頑皮的神情。
“是啊,放出來了,所以你來看看我有多狼狽?”祝雲滄問道。
採遙歪着頭,道:“也沒掉塊肉啊……”
“怎麼?你還期待着我缺胳膊少腿?”祝雲滄道。
“那倒不是,”採遙道,“你斷了手腳對我也沒什麼好處。說不定以後還得看天天看見一個肉糰子在門派內滾來滾去,甚是礙眼!”
“哎……你這傢伙真夠狠心……”祝雲滄假裝無奈道。
“妙靈師妹,你在與誰說話。”不遠處,一人長身玉立,緩步而來,嘴角掛着謙和的笑意。然而,來到祝雲滄與採遙之前時,那笑意卻變得陰沉無比。
“呵呵,道方師兄,別來無恙!”祝雲滄拱手道,此刻,看見這人,他只覺得陣陣噁心。
“道直師弟,聽說掌門網開一面,將你由沉音谷中釋放。”凌煜道。
祝雲滄點了點頭,道:“託大家的福,我還健在。”
凌煜冷笑一聲,道:“你從谷中出來,理當重新做人,痛改前非。爲何還是如此油嘴滑舌,不知輕重。”
“我不知輕重,也好過這門派中某些人,道貌岸然,卻只知做一些淫賤卑鄙、無恥下流之事!”祝雲滄不再退卻,與凌煜針鋒相對道。
“你如此言說,可是有所指?”凌煜露出一絲警覺的神情。
“大千世界,哪裡都有這種人。”祝雲滄冷笑一聲,“我是否有所指,只有那本人知曉了。”
“你!”凌煜怒道,“掌門與長老給你生還的機會,你卻還是如此性口雌黃、胡言亂語,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好了好了!”一旁的採遙見兩人對話越發激烈,道,“你們別吵了,怎麼每次一見面就這樣啊,大家好好的不行嗎?”
“哼。”祝雲滄將頭偏向一邊,這是他第一次直接與凌煜相抗。
“師弟胡言亂語、不受教化,做師兄的總該指出纔是,縱然話不投機,我亦不能放任不管!”凌煜大聲道。
採遙拉着凌煜的衣袖,道:“好了好了,大師兄,道直剛從沉音谷出來,累了,腦子不清醒,你別跟他一般見識了!我們到劍舞坪練劍去,走吧!”
“這麼晚了,還去練劍,大師兄還真是刻苦努力啊。”祝雲滄依然沒有看二人,淡淡說道。
“屠魔大會在即,自當加倍努力。我聽說師弟你亦被選中參加此盛會。但以你如今行止,如何能擔當大任。”凌煜道。
祝雲滄頭也不回地向弟子住宿的房間走去,道:“我自然不如大師兄你了,我就是潑皮無賴,市井小民。當不起這除魔衛道之任!”最後幾個字,他說得極其憤怒,隨後雙腳一蹬,飛身而起。
“御氣……”身後,凌煜望着那漸飛漸遠的背影,眉目微微一皺,“這傢伙,竟也修得此術……”
“我看道直師兄也越來越厲害了。”身後的採遙道,“你們兩個啊,要是能和睦相處就好了,肯定能夠成爲九玄宮最優秀的兩名弟子。”
“師妹。”凌煜淡然一笑,“道不同不相爲謀,我和他,恐怕很難做朋友的。”
三日之後,陽光落在神州大地上的一刻,岐山封神臺格外莊嚴。高大的八根白色立柱,分別代表:乾、坎、艮、震、巽、離、坤、兌八卦,襯托着中心封神臺的巍峨。猶如千年不移的忠實守衛。許多年前,賢人姜尚曾在此處封神,而此刻,這裡成了衆修道者齊聚共商屠魔大計之地。要知道,他們所面對的太古魔神,甚至要比姜尚面對的商朝軍隊更加古老、更加強大。
各大門派,早早的來到此處彙集。無論是修仙者,還是道外之人,都將此事看得極其重要,畢竟,這是關係人類生死存亡之大事。
封神臺的中央,三清道君殿掌門均賢道人遲拂塵傲立着,長鬚齊胸,長髮翻舞,渾身上下皆是一色雪白。唯有面龐紅潤,顯得格外精神,或許這便是所謂的“鶴髮童顏”。
封神臺下,齊聚的各大門派並沒有統一的號令,因此人聲鼎沸,嘈雜異常。均賢只得運動真力,朗聲開口:“諸位!貧道三清道君殿均賢,亦是此次屠魔大會的發起者。見大家齊聚於此,倍感榮幸!”
這聲音柔和卻似乎貫通玉宇,準確而清晰地送到每一個人耳中,但卻不致將靈力較低的人震傷,要知道,這等功力,唯有修爲極高的人方能做到。
“均賢!你憑什麼站在封神臺上,你以爲你是姜子牙?”臺下卻似乎並不買賬,有人開始高聲叫喊,“均賢,你是什麼東西,給我下來!”
“均賢,恕我直言,我們來此並不是賞臉給你們三清道君殿,我們是爲天下存亡而來!”
“均賢,下來!”“下來!”
僅僅一句話,均賢竟成了衆矢之的。
均賢道人略有停頓,但依然面不改色,道:“諸位,均賢自然比不上古今賢人,修爲亦不如各位高深。但此次盛會總要有人帶頭髮起,均賢斗膽,便開了這個頭。目的是讓大家同心協力,共抗妖魔,還望大家體諒均賢拳拳之心,切不要誤解啊!”
“既然大家平等,那你下來,我們站一起!”“就是,你算個什麼東西,老頭兒站在上面,好是礙眼!”
臺下之人的說辭越發的無理取鬧。事實上,修道門派之間本就仇怨甚深,多年來從未聯合過。所謂“道不同不相爲謀”即是如此。尤其是多年前“鴻蒙谷”一戰,更是使得許多門派之間產生了血仇,要知道,這仇恨最是難以消解。
“既然大家誰都不服誰,全腳底下見真章!”忽然有人大喊。
“就是,看看到底誰修爲高!”
“衆門人,把法寶祭出來,讓對面的牛鼻子開開眼!”
臺下的爭鬥越演越烈,眼看屠魔大會便要成爲又一場修仙各派間的仇殺浩劫。
“既然如此!”封神臺之上的均賢道人有些無奈,朗聲說道,“各位,不如這場屠魔大會就以比武的形式開始,門派各派弟子在封神臺上鬥法,敗者出局,最終勝者,便號令修仙衆人,共抗魔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