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勝男走進谷之華的房間, 只見她坐在地上,雙手抱着膝蓋,下巴抵在膝蓋之上, 淚珠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厲勝男默默地走了過去, 在谷之華身邊坐下, 也不說話, 就這樣坐在谷之華身邊。雖然金世遺不知道爲什麼谷之華會如此反常, 但是她卻是明白。
谷之華徑自流淚,嘴裡不停喃喃自語:“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會這樣?”
厲勝男看着她,心頭一陣淒涼。她知道谷之華與孟神通的關係, 昨夜看見谷之華殺了孟神通,她心中還在想着, 幸好谷之華不知道自己的爹爹就是孟神通。否則, 爲了救心上人而殺了自己的親生爹爹……雖然她對谷之華向來無法和顏悅色, 但此時見谷之華如此絕望的神情,心中又微微有些內疚。
“谷姑娘……”厲勝男輕聲喚她。
谷之華側首看向她, 眼中盡是血絲的瞪着她,“爲什麼會這樣!厲勝男!我爲什麼要跟你們一起去孟家堡!你既然已經阻止了我,爲什麼不阻止到底!爲什麼!”
心中的悲痛無法抑制,她一直以爲自己只是個孤兒,師父見她孤苦, 所以收養她撫養她長大。但是今夜, 她卻知道了自己的生父是誰, 更諷刺的是, 她竟親手, 殺死了自己的爹爹!
厲勝男神色無畏地與她對視着,慢慢地說道:“谷姑娘, 你非要去孟家堡,並不是爲我。”
谷之華聞言,一怔,然後忍不住笑起來,笑聲悽慘,讓人聽了心中無限淒涼。她絕望地閉上了眼,淚珠滾滾滑落,“我不是爲你,但是他,卻是爲了你而執意去孟家堡的……”
她愛的人不愛她,但她卻爲了救金世遺而親手殺死自己至親的人。孟神通殺了厲家一門,是罪不可赦。但他,是她的親人!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不是說,血濃於血嗎?爲什麼當時,她對着自己的親生父親卻毫無所覺?若是她知道孟神通是她的爹爹,若是她……若是她……
谷之華徑自笑着,淚源源不斷地在臉上流淌着。
厲勝男看着谷之華,眼神不禁有些憐憫。她與谷之華,談不上有仇怨。上一世的谷之華,是呂門高徒,衆人喜歡她護着她,雖然被曹錦兒逐出邙山,可最後,卻也重回邙山門牆,當上了掌門。谷之華的一生,是平順的。可是現在,谷之華卻是爲了救金世遺而親手殺了孟神通。日後……恐怕谷之華心中再喜歡金世遺,也無法與他一起罷?她恨孟神通,恨他心狠手辣殺了她厲家一門,恨他害得她成爲孤兒不得不加入血滴子組織……她恨孟神通,所以知道谷之華是孟神通的女兒時,她也無法對谷之華和顏悅色。但此時,她卻覺得,這一世的谷之華……不過也是個可憐人罷了。
“谷姑娘……”厲勝男想說些什麼,但是卻發現任何語言在此時此刻,都是空泛的。
谷之華沒有理睬厲勝男。說她遷怒也好,嫉妒也罷。她此時,心中莫名地在恨着厲勝男。
厲勝男輕嘆一口氣,然後站起身,走出谷之華的房間。面對這樣的谷之華,她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或許此時的谷之華,需要的,僅僅是一個人的空間,可以讓她冷靜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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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厲勝男一行人在丐幫的大堂中用早飯,江南一邊吃一邊探頭到處亂看。
莫逆手中摺扇又擊向他,“江南,你不好好吃飯在看些什麼?”
江南手摸着頭,然後看向莫逆:“莫大哥,我是丐幫的無袋長老!”所以拜託他給點面子,不要動不動就拿摺扇打他頭,否則他日後在屬下跟前何來的威嚴?
“哦?是麼?”莫逆微笑着反問。
江南無語地看着莫逆,決定還是不要再繼續這個話題。否則,等下莫逆要他當衆喊伯父可怎麼好?江南四下看了看,不由得咕噥着:“奇怪……”
“怎麼奇怪了?”在旁的金世遺問道。
“小師父啊,以前這個時候谷姑娘早該出來了,只是眼下怎的還不見人?”
金世遺一愣。對啊!以前這個時候之華早該出來跟他們一起吃早飯了,怎的現在還不見人?而且谷之華自昨天早上回來後,就一直關在房中沒有出來。想到谷之華昨天的失常,金世遺再也坐不住,“你們先吃,我去看看。”
“世遺!”還不待金世遺離開,莫逆就已叫住他。
金世遺眼中帶着狐疑看想莫逆。
莫逆溫溫一笑,說道:“我與勝男跟你一起去。”昨個兒谷之華的失常他也看在眼裡,金世遺去看谷之華,不是不好。但畢竟谷之華是姑娘家,若是真有什麼事,難道還要金世遺一個大男人闖進人家姑娘的閨房嗎?還是讓厲勝男也去較爲妥當。
語畢,他看向厲勝男,柔聲問道:“可好?”
厲勝男站起身,輕輕點了點頭。
只是當他們去到谷之華的房前喊了好一會兒還是毫無聲息時,衆人的目光又落在厲勝男身上。
厲勝男覺得自己現在已經比較習慣他們這種求救似的目光了。她紅脣輕扯了下,然後平靜說道:“我進去看看。”
她擡手敲了敲谷之華的房門,“谷姑娘,在嗎?不應我可要進來了。”雖是詢問的話,但是她還沒說完便已推門而入。
房中整理得很整潔,厲勝男環視四周,沒人……她走至房中的圓桌上,只見上面靜靜地躺着一封信函,上面有着秀娟的字跡——金世遺金大哥親啓。
她伸手將信函拿起,然後轉身,朗聲說道:“谷姑娘房中無人,看情形是已經離開了。你們都進來罷。”
只見金世遺第一個衝進來,急聲問道:“厲姑娘,之華怎會招呼都不打一聲就離開?”谷之華自從脫離邙山派後,一直與他還有江南結伴,幾人遊歷江湖。到他當上了丐幫幫主安頓下來,他便邀請谷之華與他一起在洛陽逗留,谷之華也欣然同意了。爲何現在,會離開得這麼突然?!
厲勝男臉色平靜,將手中的信函交給金世遺,說道:“谷姑娘並非毫無聲息地離開,她有流下信函給你。”
金世遺急急將信函打開,看完後,整個人臉色陡變,踉蹌了兩步。竟是這樣!
莫逆與厲勝男對視一眼,然後莫逆問道:“世遺,谷姑娘究竟爲何離去?”
金世遺眼中盡是迷茫,又帶着些愧疚,只聽得他聲音低啞:“莫大哥,孟神通竟是谷姑娘的爹爹!”
衆人聞言,均是驚愕得睜大雙眸,連話都說不出來。
莫逆只覺得自己胸中氣悶,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忘記了呼吸。他輕輕籲出一口氣,然後問道:“那谷姑娘現在人在何處?”
金世遺搖搖頭,“我不知道,她只與我說,她要自個兒冷靜冷靜,還叫我們不要去找她。”想到那夜,谷之華是爲了救他所以纔會殺了孟神通,他心中就是一陣疼痛。他竟害得谷之華,錯手殺死了自己的親生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