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山寨裡熱鬧非凡，土匪們知道能過一個平安的新年了，未來的事情都暫時拋在腦後，今晚只圖個痛快。
山洞裡土匪們正在耍着，有幾個會唱二人轉的，在臺上蹦蹬的歡實。陳慕雲幾次要跟藍金龍提散夥的事情，藍金龍都不接茬，今天他的興致很高，也衝上去跟他們耍了一番。
“都停下來吧，大債主有話要說。”獨眼龍吼了一嗓子。
藍金龍高舉酒碗：“弟兄們，這些年大家跟着我藍金龍，享過福、也遭過罪，特別是最近，整天提心吊膽，我心裡清楚。今天晚上，所有崗哨全都撤了，咱們大夥一醉方休。”土匪們連吵吵帶喊，直叫好。
“跟大傢伙說，就在今天，皇軍給我送來了委任狀，作爲新年賀禮，老子被委任爲步兵團長。皇軍如今勢不可擋，願意跟老子吃皇糧的老子歡迎；打仗肯定是要死人的，想回家的，老子也不留。廢話我也不多說了，來，先幹了這一碗。”藍金龍一飲而盡。
陳慕雲、陳彪、昊天、禿頭鷹都沒有多少興致。獨眼龍和陳慕雲都被委任爲副團長，他心裡美得像朵花一樣，看到這幾個頭目不怎麼高興，他趕緊勸酒。
“今天過年，應該高興纔是，來來來，幹了。”大家雖說心裡不爽，但畢竟還得給藍金龍面子，陸續把酒都幹了。
“你們幾個剛纔不在，皇軍給咱們兩位寨主都封了官職，那委任狀真漂亮，那軍裝真氣派，皇軍還真是重視咱們啊。”獨眼龍想跟大家顯擺，可是沒人接茬，大家都默默地低頭吃菜。
“老三，咱哥倆這麼多年出生入死，如今終於熬出來了，咱哥倆幹一個。”陳慕雲很重感情，雖然不贊成藍金龍投降，但也不願跟藍金龍鬧翻，他拿起酒碗和藍金龍幹了一碗。
“你們四個都沒少爲山寨出力，我心裡有數，我也敬你們一碗。”藍金龍率先幹了，獨眼龍和禿頭鷹也都一飲而盡，陳彪和昊天端着酒碗稍作停頓，見別人都幹了，也只好把酒乾了。
“寨主，我有些不勝酒力了，我先走一步。”陳彪起身告辭。
“寨主，婉兒肚子越來越大了，我也先帶她回去休息了。”昊天也要走。
藍金龍臉色有些難看，他看看陳慕雲和禿頭鷹沒有要走的意思，臉色有些緩和，“恩，女人生孩子前總是愛鬧，別太寵着了，記住女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哈哈哈哈，下山虎你小子晚上也別和媳婦折騰太久了，等你再過二年就喜歡野花了，都去吧。”
禿頭鷹留下來打着圓場，陳慕雲不怎麼言語，藍金龍原本暢快的心情，一會兒到覺得有些堵得慌了，又喝了一碗之後，他招呼自己的衛兵。
“扶我到三姨太屋裡去，今晚老子喝多了，讓三姨太、四姨太和五姨太都趕緊回去伺候老子，今晚老子要好好和這幾個娘們耍一耍。”藍金龍在這裡沒找到歡樂，他想在自己的女人身上找一找快感。
陳慕雲和禿頭鷹見藍金龍一走，也都起身回去了，山洞裡只剩下獨眼龍和衆土匪。很多獨眼龍的部下都趁機來敬獨眼龍，沒過多一會兒，山洞裡就七仰八翻地喝倒了一堆。
大年初一，藍金龍起的很晚，昨晚和幾個姨太太折騰到半夜，他來到聚義廳的時候，除了獨眼龍，陳慕雲他們都已經在這裡等了一陣子了。
“說吧，你們都有什麼想法？去，把獨眼龍給我喊來。”他一邊問大家的想法，一邊派人去找獨眼龍。
“大哥，我是做好回家務農的打算了。”陳慕雲先把自己的想法說了。
“寨主，婉兒再有幾個月就要生了，我要帶她回家。”昊天也不隱瞞自己的想法。
“寨主，我也……”陳彪的話還沒說完，藍金龍就把他打斷了。
“先不要說了，來人那，把所有大大小小的頭目全都找來，今天咱們把話說明了。”藍金龍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不一會兒，獨眼龍和山寨裡大大小小五十多個大小頭目都來到聚義廳。
“今天是新年頭一天，昨天我跟皇軍約定，正月十五我就帶隊下山。今天把大家喊來是要統計一下，看看誰要跟老子走，誰要回老家。昨天老子說的明白，大家兄弟一場，我絕不爲難大夥。但我也要奉勸大家幾句，常言道識時務者爲俊傑，如今皇軍**，要不了多久，整個中國都將被征服，這正是咱們受招安的大好機會。”
“我看未必。”突然下面一個聲音打斷了藍金龍的話。藍金龍仔細一看，此人並不認識。
“你們是誰？”藍金龍發現來的不止一人。
“米川兄弟，你怎麼來了？”陳彪一眼認出了來的三個人中竟有一位是當年跟自己一起上山，後來又執意離開的苦力米川兄弟。
“是我，陳大哥，我們是來給大家拜年的。”米川答道。
“是啊，藍寨主，我們幾個是來給大家拜年的。”
剛纔說話的人已經走到藍金龍的近前，他雙拳一抱，“藍寨主，過年好。衆位兄弟過年好。”
“不知這位仁兄有何高見。”藍金龍也一抱拳。
“藍寨主，剛纔聽了您一番高論，我有些替藍寨主擔憂，所以有幾句話想奉勸寨主要三思而行啊。”
“哦，我倒想聽一聽。”藍金龍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剛纔藍寨主說日寇將征服中國，在下不敢苟同。雖然如今在主戰場上被日寇佔了上風，但在大後方，我抗日遊擊武裝也沒少讓鬼子受苦，日寇的猖狂只能是暫時的。日寇自侵華以來殺害我同胞，侵佔我大好河山，此民族仇恨不共戴天，千千萬萬中華兒女絕不甘心做亡國奴。延安的毛主席發表了《論持久戰》一文，明確指出抗日是個持久戰，雖然暫時日寇囂張，但‘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我們一定會將日寇趕出中國。如今鬼子戰線越拉越長，光靠鬼子不足以鎮壓中國百姓，所以他們虛情假意拉攏人心，編造什麼東亞共榮，讓漢奸幫助他們爲非作歹。藍寨主，投靠鬼子必將被國人所唾棄，那不是光宗耀祖可是遺臭萬年的事情啊。自古以來，出賣國家和民族的人，下場都是可悲的。近幾年，我東北抗聯發展迅猛，給日寇不小的打擊。日寇近來瘋狂反撲，燒殺搶掠，製造慘案，藍寨主千萬不要做爲虎作倀、助紂爲虐的事情啊。”
“你究竟是什麼人？”藍金龍的手摸到了腰間的手槍。
“實不相瞞，在下東北抗聯張蘭生，我們與山寨爲鄰已久，今天來一是拜年，二是想與寨主共商抗日大計。”
“來呀，給我拿下。老子正愁沒有見面禮，你們幾個到送上門來了。”藍金龍拔出了手槍。
“慢着，大哥，過門都是客，這三位給山寨拜年而來，就算大家話不投機，也不能刀兵相向啊。幾位，實在不巧，我們山寨正在商議大事，不便留你們，我看，你們就此下山吧。”陳慕雲說着就要把他們三人送走。
藍金龍見除了獨眼龍有動手的意思，其餘的人都原地未動，他對準了張蘭生的後輩就是一槍，陳慕雲此刻碰巧回頭看見，他上前一把推開張蘭生，自己則中槍倒地，藍金龍見一擊不中，又要繼續開槍。米川擡手就是一槍，將藍金龍一槍撂倒。
“叔叔。”陳彪大喊一聲奔向陳慕雲。
“弟兄們，給大寨主報仇啊。”獨眼龍剛要開槍，昊天一腳踢在他手腕上，搶被踢飛了。
兩個人伸手就打，頓時聚義廳裡亂作一團，獨眼龍手下的頭目和陳慕雲的下屬立刻也動起了手。因爲山寨規定平日裡，聚義廳除了兩位寨主、六大金剛和藍金龍的兩個衛兵，其他人等誰也不許帶槍，他們就徒手扭打在一處。
因爲米川以前在山上住過一段日子，又因爲馬上就要散夥了，山寨裡的崗哨都撤了，所以他們三個才得以輕鬆進了聚義廳。
藍金龍的衛兵要給藍金龍報仇，剛把槍掏出來就被另一個抗聯的同志一槍一個當場擊斃。
獨眼龍雖然不含糊，但論身手他怎是昊天的對手，幾個照面過後，昊天一腳將其踹出三米開外。獨眼龍正摔倒在藍金龍的一個衛兵的屍體旁邊，他撿起衛兵的手槍，還沒等他開槍，米川的子彈已經擊中了他的腦袋。
“啊。”獨眼龍慘叫一聲後一命嗚呼。
“都住手。”
此刻禿頭鷹站了出來，他是山寨原來的四大金剛之一，平日裡人緣又好，所以他大喝一聲之後，場面得到了初步的控制。還有幾個扭打在一起的土匪頭目，也被大家給拉了開來。
禿頭鷹走到陳慕雲的身邊，陳慕雲看着禿頭鷹。
“老三，咱們不能當漢奸，大家都是自己兄弟，人各有志，路要讓大家自己選。我是不行了，文輝啊，以後你們就跟着抗聯把鬼子都趕出咱們中國去。我堂堂中華，神州大地絕不能落在倭寇之手，華君見到鬼子替我多殺幾個，咳咳……”陳慕雲背部中槍，傷勢嚴重，說話已經很費勁了。
他面帶微笑，他爲自己救了抗聯的朋友欣慰，也爲大家成功阻止了山寨投靠日寇而高興。
“文輝，人固有一死，你不必太難過，藍金龍畢竟與我兄弟一場，你們把我和他都安葬在二寨主的墳前，不要爲難他的老婆。我們生在白頭山聚義，死也留在白頭山做鬼……”陳慕雲還想再說兩句，但終於還是沒有說出來就嚥了氣，他的眼皮也耷拉下來。
陳彪的淚水奪眶而出，但此刻他必須強忍悲痛，他看着禿頭鷹，禿頭鷹向他點點頭然後重新走回到聚義廳前面。
“兄弟們，我禿頭鷹在山寨的時日也不短了，咱們兄弟佔山爲王、落草爲寇也都是爲了餬口。因爲世道不好，剛走了軍閥又來了鬼子。大家都知道咱們二寨主、刀疤臉、響尾蛇都是死在鬼子手裡的。鬼子想利用咱們去鎮壓老百姓，去打抗聯，我肯定是不幹，如今三位寨主都不在了。剛纔三寨主對我說，咱們絕不能投降小鬼子，我也是這麼想的。今天剛好抗聯的朋友來了，願意打鬼子的，咱們從此就加入抗聯隊伍，棄暗投明；願意回家的，咱們也絕不強求。一會兒咱們分頭去通知大家在聚義廳門前集合，何去何從，讓大家自己選。”禿頭鷹行事縝密，他安排人把獨眼龍手下的七八個頭目全都抓了起來。
大家走後，陳彪問米川：“米兄弟，周大哥和範大哥還好嗎？”
“陳大哥，他倆都在戰鬥中犧牲了。鬼子最近很猖獗啊。”米川心情很沉重。
“幾位頭領深明大義，此乃民族之幸，張某十分敬佩，像幾位頭領這樣精忠報國的中華兒女一定還大有人在，相信我們一定能將日寇趕出華夏。”張蘭生說的很堅定。
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土匪們都集中在了聚義廳前，大家在下面嘁嘁喳喳地不知道出了什麼狀況。
禿頭鷹見大家都齊了，清了清嗓子大聲說道：“大家都靜一靜，各位弟兄，實不相瞞，山寨如今已有變故，兩位寨主今天早上都不幸亡故，一會兒我們大家還要把他二老下葬。如今山上由我和陳頭領、馬頭領做主，把大家喊來是有件事情要跟大家說。山寨從今天起就加入抗聯了，願意留下打鬼子的，我們歡迎，一會兒都站到左邊來；想回家的，我們也不勉強，一會兒就都站到右邊去。大家聽明白了，現在就開始挑邊吧。”
禿頭鷹一聲令下，大家開始選邊，有一些人比較堅決，馬上就站好了；還有一部分人舉棋不定，半天也選不好，從左邊跑到右邊，又從右邊來到左邊。初步願意留下來的大概五百人左右。
“好了，先這麼的。留下的，一會兒就開始分配崗哨；要走的，一會兒到半山亭去登記。”禿頭鷹擔心有人到鬼子那裡通風報信，所以非常謹慎，說完話和陳彪、昊天一起陪着三位抗聯的同志回到聚義廳。
“我想統計完之後，給選擇回家的弟兄們發幾個錢，然後我們剩下的人就聽從咱們抗聯的差遣了？”禿頭鷹跟張蘭生說。
“我有一個想法，不知道你們意下如何？”張蘭生歷來謙遜，很少自作主張。
“我們現在已經是抗聯的人了，您有什麼吩咐只管說。”陳彪說道。
“我的想法是……”大家聽了他的想法，頓時摩拳擦掌，心裡都直癢癢，恨不能馬上就下山去殺他個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