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御一震,喃喃念道,“失敗……”
“不錯,失敗。”
九陽說道,“你自修武以來,何曾受到過挫敗,我曾經對你說過,一個人的命運如果太過順遂,是很難走到終點的,你現在身處逆境,更在短時間裡經受一切,雖然依舊保持鎮定,其實心中卻如一團亂麻,之所以還沒有爆發,只是因爲你不敢坦然面對失敗而已。”
九陽的話字字如劍,鋒銳地切割着蕭御的防禦,原本竭力維持的冷靜,彷彿在瞬息之間盡數碎裂,那些看似被強行壓制的情緒,驟然紛亂起來。
蕭御忽然覺得自己的頭痛了起來,這樣詛咒他的話,九陽曾經說過多次,沒想到這次終於實現了。
“大仙人,這個時候你爲什麼要跟我說這些。”
以現在的處境,他竭力保持鎮定,已經很不簡單,九陽卻要親手摧毀,蕭御想不通其中的緣由
九陽淡淡說道,“此刻深處不測之境,你能有這樣的表現,的確已經很不容易,似乎我不應該跟你說這麼多。”
蕭御橫目,“但你還是說了。”
“不錯,我是說了,”九陽看着蕭御,眼中的深意令人難以捉摸,“因爲,我不希望你冷靜下來,我需要的是,讓你感受到徹底的失敗,然後將這種失敗的記憶永遠封印在血液中。”
蕭御感覺自己的識海之中彷彿有千浪奔涌,重重不絕,那些被他強行封印的感知,恍若衝破一層層禁錮,瘋狂地涌入識海里,一時間各種感覺清晰交織,記憶的碎片瘋狂地撕咬着能吞噬的一切。
“失敗……失敗……”
蕭御目光癡忡,原本明澈的眼神開始渙散起來,羲和廣場之上鮮血流離,一片哀嚎,彷彿人間煉獄。
“一個人如果沒有經歷過失敗,就不是完整的人生,感受過徹骨的失敗之後,纔會明白自己最終需要的是什麼。”
蕭御痛苦地抱着頭,九陽竟然在識海之中,強行切開他的精神防禦,讓所有的情緒瘋狂地衝擊他的識海。
爲什麼要經歷失敗,九陽爲什麼要這樣做,他憎恨這種失敗,憎恨被所有情緒支配。
“嗥——”
蕭御驀地仰天長嘯,赤紅的雙目彷彿凝結了一生的恨意。
風凌月感知到蕭御的異樣,急忙以九天風引度入蕭御體內,感知之下遽然一驚,蕭御之前一直很鎮定,現在不知道爲什麼,氣血和識海竟然一片狂暴,已經近乎失控,他剛纔究竟經歷了什麼,難道說竟然被魔氣入侵不成。
紫陽天鳶悄然開啓,緩緩注入蕭御眉心,蕭御眼中一片迷濛,終於眉心光華閃爍,赤瑾星辰華美盛放,和紫陽天鳶遙相呼應。
“這個世界上,誰都會無助乃至於失控,你所應該做的,並不是一味依靠自己的力量,如果一個人只相信自己,最終會走向無邊的黑暗。”
混沌之中,九陽的聲音隱隱響起,蕭御迷惘地睜開雙眼,嘗試去理解九陽所說的話,他一直很信任身邊親近的人,爲什麼九陽會這樣說。
“你在出生之前,就遭遇種族的背棄,自幼年開始,則一直經受族人的排擠和羞辱,雖然帝萱和蕭君在你體內注入了光明,但在你的本心之中,唯一相信的依然只有你自己,也堅信任何事情都只有你一個人可以面對和解決。”
九陽的話猶如洪鐘巨鼓,在蕭御識海之中響起、震盪,每句話都驚起無邊的濤浪,蕭御立於識海之中,沉聲問道,“你是要將我心裡所有的黑暗全部挖掘出來嗎?”
九陽略一靜默,隨即才說道,“你果然很聰明,每個人心裡都有黑暗,只不過有些人選擇發泄,有些人選擇貯存,與其讓那些黑暗在你心裡潛生暗長,還不如我把他們全部挖出來,這就是我的第一個目的。”
蕭御勉強說道,“你還有另外的目的?”
九陽眼中神光流轉,“自然有,只不過這個目的現在還不用告訴你,將來你終究會明白。”
蕭御掙扎着穩定識海,“你也算定一定不會就此擊潰我。”
九陽揚聲一笑,“如果這些都能夠擊敗你,你又怎麼可能走到今天,我所做的,只是幫你做更好的過渡。”
在九陽眼裡,蕭御沉穩而堅強,樂觀而仁厚,但是他終究只是一個少年,未來所要承受的挫敗,將是無窮無盡的,與其等到他無法承受時崩潰,不如在自己還在的時候,教他如何更好地面對。
蕭御點了點頭,“多謝你的認可。”
驚濤駭浪之中,般若之智迸射出來的光芒始終維持着識海的穩定,這樣持續了許久,蕭御終於緩緩睜開雙眼,赤瑾星辰悄然幻滅。
“那麼接下來,我應該怎樣做。”
感知到蕭御情緒的穩定,風凌月輕輕舒了一口氣,收起紫陽天鳶和九天風引。
九陽悠然一笑,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就將所有的情緒平復下來,蕭御的表現從來沒有讓他失望過。
“這個問題暫時不用問我,而是應該問你自己,你應該怎麼做。”
蕭御目光明滅,低首沉吟,將那些情緒都梳理好之後,他的思維也漸漸清晰起來。
魔族有三十二絕頂高手,出手的卻只有五人,彷彿並不急於戰勝他們的對手,而魔族自出現開始,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幾個時辰,他們既沒有試圖攻佔輝光之城,也沒有出手擒拿他,難道真的是在等待輝光之城城主出來麼。
九陽的聲音繼續響起,“想要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就要先清楚對方想做什麼。”
蕭御沉吟片刻,緩緩說道,“也許,他們是想拖延時間——”
九陽不置可否,“如果說拖延時間,應該是人族拖延纔對,爲什麼反過來變成他們。”
蕭御搖頭,心中千念飛轉,“不對……他們拖延時間,是因爲在試圖開啓第九根天魔柱。”
九陽的聲音依舊很平靜,只是淡淡地問道,“如何開啓?”
蕭御目視羲和廣場之上無盡的鮮血,眼前彷彿呈現出無數的怨靈,這些怨靈正是死於萬千血箭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