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醒來,才發現我原來是被堇年摟在懷裡睡的。想到昨晚那個奇怪的夢境,我頓時明白過來,麪皮不禁紅了紅。
堇年看起來依然睡得很沉,想來也是,他昨天工作了一天回來還要爲搬家的事跑腿,肯定是累壞了。
我小心翼翼地扳開他兩隻環抱着我的手臂,輕手輕腳地下了牀。儘量不弄出動靜,以免吵醒他。
在我扳堇年胳膊的時候,他的眼皮好似動了下,長長卷翹的眼睫毛也顫了顫。不過很快就回復了平靜。大概是睡迷糊了吧,我這樣想。
站在院落裡,我深深地吸一口早晨的新鮮空氣,感覺心情十分不錯。這時,院牆上面露出半個腦袋,華元望着我,笑眯眯地說:“今兒個蘇衡君心情不錯嘛!”
無視掉他不懷好意的笑容,我笑呵呵地說:“是啊,今天天氣真好。”
華元臉上笑意擴大:“一晚上與美人同牀共枕相擁而眠,滋味不錯吧?看你高興的小樣兒!”
我臉上的笑頓時僵住了,臉色慢慢陰沉下來:“你都看到了?真沒想到堂堂華元天君原來還有這等嗜好!”
他摸着下巴“嘿嘿”笑:“我只是一不小心看到了而已嘛!我昨晚本來不過是想看看你倆發展到了何種程度了,結果……碰巧看到了那一幕而已。”
我寒着臉:“華元天君真像傳說中那樣恪守規矩品德高尚啊!”
“呵呵,呵呵!我是做得不大妥當,可是你這般小狗被踩到了尾巴似的反應是爲什麼呢?心虛?”華元陪着笑。
呃……我好像是太敏感了點,這事仔細想想也沒什麼要緊麼。
我沒再做聲,他也沒有繼續說話。
靜默了一會兒,他忽然說:“紫薇已經下來了,以他一貫的作風,他必然要把事情都辦完了纔過來與佳人相會。我估摸着,大概三天後他就會出現。”
華元是真正的天潢貴胄,有的是財富和勢力,我對他的情報一向深信不疑。
華元直直望進我的眼睛:“你打算怎樣?我看你是真打算迷惑堇年了。這倒也是個好辦法,到時候我一定來看熱鬧。”說完還笑了下,一臉陽光燦爛。
我想我當時的表情一定很扭曲……
我突然想起了一個重要的問題:紫薇他是來凡間辦事,我也是來凡間辦事。雖然我倆沒什麼交情,但是畢竟是熟人,熟人相對,爲了凡間一隻精魅搶來搶去,似乎有點……不大妥當。
我把我的憂慮對華元一說,這傢伙很不厚道地給我一記白眼:“就你那麼厚的臉皮,怎麼竟然擔憂起這個來了?我看今天的太陽似乎依然是從東邊出來的……”
我打斷他:“別開玩笑了,我跟你說真的呢。這樣的場面,想想都尷尬。”
華元微微眯起眼睛,湊近前來,一副探究的表情:“你究竟在擔憂什麼呢?你莫不是怕紫薇在玉帝面前說你壞話?放心,這事我們都看着呢,不會有事的。再說,你是爲什麼來凡間的?他有把柄捏在你手裡,怕他做甚?”
這樣說也對哎!我不再擔憂,只不過設想一下我和紫薇見面的樣子,總是覺得尷尬得很。
中午,小蓮從門外冒冒失失地奔進來,前腳剛踏進屋子,就嘰嘰呱呱地嚷開了:“我剛剛去街上買菜,聽人說京城裡出妖怪了!”
我嗤之以鼻:“市井流言豈能當真?”
小蓮瞥了我一眼:“你別急急忙忙下結論,聽我把話說完。”
原來,據說最近一個月裡,京城屢發人命奇案。死者大多是年輕男子,而且胸膛都被剖開,心臟都不見了。死者的面部表情都十分驚駭,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官府勘察現場尋找目擊證人,折騰來折騰去,居然一絲有用的證據都找不到。死者被發現的地方方圓幾百裡,都找不到任何兇器,除了死者身上和屍體周圍,竟沒有血跡,死者衣物除了胸口處被劃開外,別處也沒有破損,竟像是絲毫無還手之力的樣子。
官府無奈,此事就成了一樁無頭公案。
若是一次兩次也就罷了,可是最近一個月,每星期都要發生一樁類似的案子,而官府的調查依舊毫無進展。
結果就流傳出來妖魔吞噬人心的說法。現在全京城人心惶惶,傍晚太陽還掛在半山腰,人們就都閉門不出了,連帶着集市生意也慘淡不少。一時間,人人談“妖”色變。
小蓮說完了,歪着頭看着我,一雙大眼睛眨啊眨,對我說:“蘇公子,你看這事好可怕的樣子,的確不像是人做出來的啊!”
我輕輕一笑:“不像人做出來的,像妖怪做出來的?”我就不信了,哪有那麼多妖怪?大部分都是人編出來自己嚇唬自己的。
譬如這件案子,恐怕本來根本沒那麼奇特,只不過有些難辦,官府臉上掛不住,便故意把案子說得離奇古怪,免得老百姓說他們無能。而民衆偏又好說些奇談怪論來消遣,於是一來二去,越傳越離譜,大家衆口一詞,都說是妖魔作祟。
再說,妖怪大多待在荒僻的地方,越是人跡罕至草木萋萋,對他們的生存修煉越是有利。堇年之前不也是在郊外嗎?
誰個妖怪腦子進水了跑到京城這種地方來作案?皇城可是有帝星守護的,萬一一個不小心被哪路神仙逮着,“咔嚓”一道天雷,死無葬身之地。
小蓮看我一副不屑的樣子,也不再說什麼。
恰好堇年也過來了,他微低着頭,手指絞着一縷髮絲,淡淡道:“這事我也聽說了,我也不大相信有妖怪。”
他眼瞼低垂,眼裡似乎隱藏了些說不清的情緒。
開飯了,華元大喇喇地來了,小蓮熱情地同他打招呼,堇年留他吃飯。
飯畢,趁大家沒注意,他一把把我拉到一邊,悄悄地說:“告訴你一個不好的消息,我感覺到紫薇的氣息了,就在這京城裡,而且有越來越近的趨勢。”
“哦?”我眉毛一剔,“有這等事?你不是說他至少三天後纔來嗎?”
他說:“我也覺着怪異,他以前從來都是把公務放在第一位的,這次是怎麼啦?”
我想了想,自認爲已經明白了,便笑着向華元道:“天君,你自詡善於推測,卻算不準心啊!”
華元皺起眉毛:“怎麼說?”
我說:“這你就不懂了。你出生在天界,養尊處優,從沒真正地介入凡間,不曉得情有多麼大的力量!心裡認定了那個人,爲了他,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甘之如飴,何況僅僅是延誤公務?”
華元神情凝重起來:“照你這麼說,那紫薇對堇年還真是情根深種囉!到時候要是知道堇年愛上了別人,真不曉得他會怎樣?”
我說:“那種揪心的痛苦怕是免不了了。只盼他早日看破了斷情根,早些從痛苦裡解脫出來,這樣大家都好。”
華元點點頭表示贊同:“也只能這樣了。”
我們作別,相對無言,都是心思沉重。
自華元走後,我就有些坐立不安,時不時朝門口看下,一旦紫薇出現,我就要好好應對。
一來二去,連小蓮都發覺我不對勁了,我又不能明說,只得胡編些理由搪塞過去,應付得十分勉強。
可是門口始終沒有動靜,我一顆心提起來又放下去,放下去又提起來,十分難熬。
小蓮看不下去了,不滿地說:“蘇公子你坐下來歇歇吧,你晃得我眼都花了。”
我敷衍着應了兩聲,木木地坐下來,眼睛依然時不時地向門口瞟去,心裡跟貓抓似的。
堇年安穩地坐在茶几邊剝花生米,剝一顆丟一顆進嘴裡,神情十分閒適自然。
他早就注意到我的不對勁了,此刻,他一雙邪魅的鳳眸掃過來,聲音慵懶磁性,似是不經意問道:“蘇公子在等什麼人來呢?什麼人會造訪我這府第呢?”
我一時語塞,竟不知道怎麼回答。
他看着我,低低地笑了下:“你不想說,我自不會勉強你。你也不用費盡心思編一個蹩腳的理由來糊弄我。該來的自然會來,我看着就是了。”
我一下子臉皮漲得通紅。
好不容易捱到晚飯時分,突然聽到有人敲門,我精神一振:來了!同時雙腳也不歇着,迅速向門口奔去。華元在我身後,眸光深深,一副思考的表情。
門開了,一張放大的笑臉出現在我面前:是華元。
看到我的表情,華元問:“怎麼了?不高興看到我?”
我心中正不爽着,聽他這麼一問,我沒好氣地說:“中午剛來蹭過飯,你好意思晚上又來?快回去回去!”
堇年走過來:“蘇兄怎麼這樣說?橫豎不過幾頓飯而已,大家都是鄰居,何必這樣呢!”
華元聽了,得意地對我一笑。
晚飯時,他悄悄對我說:“你家那個,比你討人喜歡多了。”一臉欠扁的笑容。
我忍着想和他大吵一架的衝動,一邊把牙咬得吱吱作響,一邊分出心思來關注門那邊的動靜。
吃完飯,華元又悄悄把我拉到了一邊:“紫薇來過嗎?”
我對他的情報已不那麼信任:“沒有。”
他撫着下巴做沉思狀:“今天下午有一會兒我感覺到他的氣息就在周圍,可是,好像徘徊了一陣就離開了。”
“什麼?!”一想到我整個下午都在提心吊膽地等着紫薇,我差點跳起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