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有了年少時回憶帶來的心軟,許方佳也真的好好陪了許青山幾個小時,雖然常年劍拔弩張習慣了的父女,此刻這麼平和的坐下來談話,一開始都還有些不自在,可是許方佳也看得出來,許青山這回,是真的想要挽回和她的關係。
一直到了晚上九點多,許青山的私人醫生要來給他做私療,許青山站起來的時候,都還不忘給她交代一句:“記得以後常過來家裡吃飯。”
許方佳應着,看着父親和醫生往樓上房間走去,也跟着站了起來,即便她和許青山之間有再多的芥蒂,可到底還是有血緣關係在,如果她還要走進這個家,能說說話的人,也就只有他而已。
既然現在他回房了,這個家她是一秒鐘都不想再待下去,就簡單的和許青山說了自己還有工作要做,就先回自己住處了。
許青山自然知道許方佳不喜歡這對母女,怕讓她們單獨待在一起,又會出什麼事,也就沒再留她。這時一晚上都顯得有些安靜的許方璐突然跟着她站了起來,然後甜甜的笑着過來挽着許方佳的手,話卻是對着許青山說的:“爸,那我送姐姐出去吧。”
許青山以爲許方璐是有意討好許方佳,想緩和一家人的關係,自然樂得讓她去,就只是微笑着點了點頭。
許方佳在被她挽着手的時候,就覺得混身不自在,好像有什麼蟲子流竄着爬在身體上一樣的感覺,讓她幾乎下意識的就想打開,可一擡頭看到許青山面含期待的笑臉,硬是強忍住了。
所謂的兩姐妹一副親熱無比的姿態,手挽着手往外走,在家人的視線中消失後,許方佳就想甩開許方璐的手,可她卻還使勁捏着許方佳不放,一直到了大門口沒有人的地方,許方佳才冷冷說道:“戲演到這裡也夠了吧?你不累麼?”
聽到許方佳的話,許方璐也輕哼一聲,當即就一把甩開了挽着許方佳的手,許方佳沒料到她會用這麼大的力氣,被她突然發狠的一甩,不由一下子站不穩,打了個趔趄。
她知道許方璐就是故意的,站穩之後,原本還想回敬她幾句,可話到嘴邊,又忍住了,許方璐的秉性她最清楚不過,如果這會和她鬧上了,她回去就會和父親扮可憐,黑白顛倒是她的拿手好戲。
再說,經歷過這麼多之後的許方佳,覺得自己的忍耐功力也增強了不少,對於許方璐這種和她水火不相容的人,和她說什麼都只是浪費脣舌而已,真正的戰鬥可不是靠磨嘴皮子的。
只是許方佳清楚了這個道理,許方璐卻未必懂,她今天跟着母親一起放下架子來討好許方佳,早就已經快憋不住了,她到底還年輕,遠遠沒有修煉到母親那樣的功力。
沒有一個人會比她更恨許方佳,所以剛纔的那一餐飯不止對許方佳是煎熬,對她更是,她能忍到現在,都已經算是奇蹟了,現在又沒有別人在場,就想當然的想過過嘴癮。
“呵呵,姐姐可真厲害,你不是一向自命清高麼?怎麼現在卻學會這套低聲下氣的本領了?哦,對了!你這些算是跟那麼多男人周旋練出來的吧?也難怪能把那些男人都迷得團團轉,可真是了不起呢。”
許方佳冷冷一笑,聽着她話裡滿滿的都是嫉妒,這酸氣都已經把周圍的空氣都給侵蝕了,只是她自己還以爲是在嘲諷對方。
“哦,是麼?”許方佳一副絲毫不爲所動的樣子淡淡的回道:“我還真不知道你指的低聲下氣是什麼?我回家來看自己爸爸,對長輩謙順恭敬那叫禮貌,怎麼就成了低聲下氣?嘖嘖,倒是你,這話是說反了吧?剛纔是誰對我低聲下氣來着。”
其實,真啊喲論起嘴皮子功夫,許方佳伶牙俐齒的本事也不是蓋的,上大學的時候,她可是幾屆辯論大賽的冠軍,她有的是本事話不帶髒字就能把人說得啞口無言,還都挑不出她的錯誤來。
只是後來,她一心都撲在照顧母親這件事上,人也日益變得成熟,少了那些棱角,也就不再屑於去和別人爭論,而對於許方璐,她知道最好的方法就是說得她啞口無言,否則,自己越讓,只會讓她越加得寸進尺。
果不其然,許方璐一聽她這話,等於是提醒了她剛纔和母親的那一番惺惺作態,頓時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好不精彩。
“哼!許方佳,你得意什麼?一個被自己父親趕出去的女兒,你不是號稱不會再回這個家麼?怎麼,現在被男人拋棄了,就又想爬回來抱許家大腿了?也不嫌害臊。”
“噗!”這回許方佳愣是沒忍住,很不給面子的就噗一下笑了出來,只因爲和她想必,許方璐真的沒有多大的優勢,所以不管她用什麼點來對付許方佳,都能被原封不動的還回去。
“你說的是你自己吧?”笑完之後,許方佳同樣毫不客氣的把許方璐那些話給她還了回去:“我和我爸爸再怎麼吵架,那我也是他的親生女兒,我身上流的是他的血,這點沒人能改變,所以,我不論回不回家,什麼時候回家,都只是我們許家的事情,而你呢?你知道自己父親姓什麼嗎?”她冷冷的說着,挑挑眉看向許方璐,意有所指的眼神中充滿着不屑。
這眼神就像一把刀,猝不及防的就刺進了許方璐的心口,讓她頓時被刺激得身形都晃了一下,差點就都站立不住,因爲許方佳太清楚她的軟肋,就像她清楚許方佳最在意的是什麼。
所以同樣的,許方佳如果要攻擊她,甚至都不需要什麼苦心設計,就能夠直刺靶心,一刀就戳中要害嗎,讓她連反擊之力都沒有。
這也正是許方璐這些年來最接受不了,最不甘心的地方,因爲許方佳說的都是事實,所以在每一次的交鋒中,她都可以擺出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態,不需要做什麼,就已經可以在精神上把她踩在腳下。
許方佳看着她臉色差得要命,像極了一頭憤怒至極的野獸,似乎隨時都想衝上來把她撕碎,所以她也皺了皺眉,做好了戒備的準備,以免等許方璐要是忍不住了真的衝上來攻擊她。
然而正在這時,就有人從大門裡走了出來,卻是許青山的私人司機,他開了車出來,說是老爺交代讓他送許方佳回去。
許方佳淺淺一笑:“那就麻煩劉叔了。”
說着,就在許方璐咬牙切齒,卻偏偏什麼都不能做的表情中,帶着一臉的笑意走過她身側,上了劉叔的車,揚長而去。
許方璐一直髮狠一樣的盯着他們的車子走遠,這才猛地跑了一段路程,離許家別墅已經很遠的地方,才大聲的喊叫起來:“啊——啊!許方佳!你等着,我遲早有一天要把你踩在我腳下!”
她知道自己現在又已經差了許方佳一截,原本以爲靠她的本事可以迷惑住許青山,取而代之,可她到底還是低估了血緣的力量,沒想到,她自己苦心孤詣那麼久得來的成果,居然被許方佳那麼輕易的就瓦解了!
原來她費盡心機做的一切,才能換來許青山這個父親的一點憐惜,可是,許方佳她什麼都不用做,只需要不再和許青山大呼小叫,就可以得到她想要的所有!
從今天的種種跡象,包括許青山竟然放自己都是私人司機去送許方佳,就可以看得出來,只要許方佳願意,許家,就還會是她的!許方璐氣得眼淚都掉了出來,這樣下去,她所做的一切就都功虧一簣了,她怎麼能甘心?
不!她不能輸!許方佳只要存在一天,她就不會有好日子過!原來,她們真的是宿敵,不死不休!
許佳銘急匆匆的離開家,騎着車到了學校的時候,才發現什麼學生會有事情,根本就只是一個幌子,當學生會長一連爲難的給他使眼色,讓他看司雨柔所在的方向時,許佳銘就明白這些事情都是這個刁蠻小姐搗鼓出來的了。
他氣哼哼的瞪了衆人一眼,連看都不想看司雨柔,轉身就往外走,他姐姐還在那個處處危機的家裡,他可不想在這裡陪那個不懂事的丫頭折騰。
“喂!許佳銘,你站住!你走什麼啊……”
許佳銘一出去,司雨柔就臉色一變,也不顧得什麼,當下就急急的追了出去,看着他們一前一後的離開,還在學生會的幾個同學面面相覷,都無可奈何的聳了聳肩,一副累覺不愛的樣子。
一個是目空一切的高傲王子,一個則是刁蠻任性的富家千金,這兩人撞在一起,也不知道會碰出什麼火花來呢?
“你什麼意思嘛!人都來了,大家都說好了要一起商量下週的藝術節節目,你這樣走掉算什麼!”司雨柔鼓着腮幫子,氣呼呼的追出來,然後就死命的抓着許佳銘的摩托車,不讓他開走。
許佳銘對着她簡直就有種無可奈何的感覺,理也不是,不理的話就更走不掉,他翻了個白眼:“這就是你說的有急事?我拜託你大小姐,你自己閒得慌不代表別人很閒!”
“我……”司雨柔被他毫不客氣的指責弄得好難得的噎了一下,然後才顯得有些底氣不足的開口:“還不是因爲你這幾天都沒來上課,我……我才……”
許佳銘一怔,一時之間還有些不明所以,可是一低頭的時候,看到這個平時囂張跋扈的小丫頭,這個時候卻低垂着頭,一張小臉紅得像只煮熟了的蝦子一般,可那雙手卻還固執的抓着他的摩托車,有什麼奇怪的感覺爬進了他的心口。
難道,她是因爲他這幾天沒去上學,所以擔心他才這樣騙他回學校麼?看她這麼緊張不安,這麼慌亂的樣子,許佳銘一肚子的怒氣和不耐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他也被傳染了她臉上的發燒。
兩個人就這樣有些尷尬的對立了好一會,還是司雨柔先有些不安的擡起頭來,臉上也不見了一貫的任性囂張:“那個……我真的耽誤到你的事了嗎?那……”她懨懨的鬆了手:“你回去吧。”
許佳銘也是沒有正經談過戀愛的年輕人,一時之間涌上來的這種亂了心跳的感覺,讓他自己也跟着有些慌亂起來。
他趕緊轉過頭,讓臉面向有風的方向,讓臉上的熱度吹涼下去了一些,把腦子也吹得清醒了一些,然後才裝出一個拽拽的樣子:“諾,走吧,我先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