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蓋上大紅蓋頭那一刻,溫良辰最後在鏡中看了一眼自己熟悉的閨房,接着,眼前便是一片的紅豔之色。
“王妃,請隨臣妾前來。”贊事命婦小聲道。
溫良辰的右手被對方小心地捏住,贊事命婦讚了一聲:“王妃的手指如蔥,皮膚柔滑,竟無分毫瑕疵,果然是大富大貴的命。”
“夫人謬讚了。”溫良辰低聲回了一句,跟在贊事命婦的身後,慢慢往外走了出去。
出了自己的小院,一路行至前院,附近的爆竹聲、笑鬧聲、賀喜聲混雜一處,極爲嘈雜,溫良辰極力側耳傾聽,依然分辨不出溫駙馬和溫儀城的聲音,隨着那雷動般的樂聲逐漸近了,她繃緊了神經,竭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連她自己都不敢置信,她居然……要與秦元君成婚了?
溫良辰垂着頭,看着自己腳尖上的那顆又大又圓的東珠,腦海中閃過一幕幕溫良冬出嫁時的場景,溫儀華揹着溫良冬出門,溫良冬的淚水染溼了溫儀華肩膀上大片的衣料。
可是,輪到自己出嫁,既沒了哥哥背妹妹的傳統,前頭也沒有溫家子弟堵門考校新郎官的才華。那日溫良冬成婚,溫家的哥兒們可算是揚眉吐氣,出的對子和詩作,衛定放就沒做出一個來,連個燈謎都猜不出,最後,在衛定放威脅要暴力撞門之後,溫家的哥兒們這才收手放人進來,當然,入門之後,衛定放被衆人揪着大大地敲詐了一筆。
溫良辰有些鬱卒地想道,她的成婚禮數變複雜了,宴會熱鬧了,可惜卻少了許多人情味兒。
秦元君一大早便去宮中向皇帝、皇后行三跪九叩大禮,然後與總管大臣等屬官,至溫府相迎,吉時已至,內監早早站在彩轎旁,等候新嫁娘的到來。
聽着宦官尖細的嗓音念旨,溫良辰昏昏欲睡,她早將禮部發來的冊子背熟,接下來該說什麼,該做什麼,論懂得這整個婚禮的流程,她估計不比贊事命婦要差。
她眼睛在紅蓋頭下的縫隙亂瞟,心道,秦元君站在何處呢?
忽然,她又猛然想起,成婚之時,全是由贊事命婦負責接送自己,基本沒新郎官啥事,她又不禁一嘆,還是溫良冬大婚之日有趣些,換做是內務府派下來的這班子,衛定放哪敢從喜娘手上奪人,將溫良冬抱上轎子上去呢?
“嘖嘖,自公主下嫁之後,我就再沒瞧見過這八臺彩轎。”
“我可是頭一次見,咱們溫五姑奶奶的喜轎啊,果然比溫四姑奶奶的有氣勢。”
聽着附近衆人的討論之聲,溫良辰不禁抿嘴一笑,心道,他人羨慕自己還來不及,她居然還在想着其它之事,果然啊,人總是不會滿足,一心想要索取得更多。
宦官將旨意念完之後,衆人又行禮,又叩拜,接着又進行冗長的儀式之後,溫良辰終於得以轎,突然,她手臂被人輕輕托起,只聽秦元君的聲音從旁悠悠傳來:“良辰,我在你附近,你且安心,今日要辛苦你了。”
贊事命婦清清嗓子,秦元君飛快地放開她的手,往旁邊退上兩步。
溫良辰躲在蓋頭裡,悄悄抿嘴一笑。
皇子成婚的禮數繁雜,秦元君能上前尋她說一句話,便是在心裡惦記着她,方纔那些對大婚之日的小遺憾,隨着他的小心陪伴,頓時煙消雲散。
親王大婚自然與普通婚事不同,迎親隊伍浩浩蕩蕩,將寬大的巷子堵得水泄不通,由步軍統領飭部灑掃清道,秦元君騎高頭大馬緊隨其後,兩側有皇家護衛隨侍,在新郎的隊伍後,跟着執儀仗鑾儀衛,中央圍着八擡彩輿,轎用紅緞幃,八位王府女官手捧祥物,圍在轎旁,路旁兩側站滿了翹首以盼的羣衆,指着八擡大轎讚歎連連,溫良辰此次出嫁,風光無兩。
秦元君回頭望了身後隊伍一眼,嘴角幾乎咧到耳根,他自言自語地笑道:“良辰,我終於憑着自己的本事,將你風風光光娶了回去。”
正在此時,坐在轎中的溫良辰捂着胸口,感覺自己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
睿王府內到處張燈結綵,御路都鋪滿了紅氈子,在各主要要道旁,內務府早已備足了鞭炮,溫良辰每走到一處,便是噼裡啪啦一陣作響,吵得她腦子亂哄哄一片。
又是繁雜的儀式過後,溫良辰終於被迎進了房裡,坐上東鄉,她還沒坐穩,贊事命婦便催着秦元君挑蓋頭。
喜秤輕輕鬆鬆將紅蓋頭勾開,溫良辰剛擡頭,想朝他笑上一笑,誰知贊事命婦又道:“睿王殿下,王妃,請上前行兩拜禮。”
溫良辰今日一身大紅禮服裝扮,嬌豔如花,美若天仙,幾乎讓人移不開眼睛,秦元君留戀地看了她一眼,無奈地轉過身,跟着提示之聲繼續行禮。
二人就坐之後,女官酌合巹上來,伺候二人飲下,二人抿了一口酒,那贊事命婦又道:“請睿王殿下、王妃,再起身行兩拜禮。”
溫良辰:“……”
秦元君還沒瞧夠自家新娘長啥樣,便又被催促着推了出去,溫良辰則端坐在房裡,一本正經地聽着各位命婦們恭維。
命婦們不像普通婚禮上那般嘰嘰喳喳,或是出言調笑,她們大多規矩懂禮,開口閉口都是王妃長,王妃短,溫良辰幾乎感覺不到任何的羞澀,好像那說的“百年好合”、“早生貴子”之類和她無關似的。
不過,想想秦元君被出門那鬱悶的眼神,溫良辰便覺得好笑,心裡頓生一股同病相憐之感。
命婦們不敢折騰太久,說了幾句吉祥話,與執事者們規矩有度地行禮離開了,寬闊的房內安靜下來,溫良辰終於鬆了一口氣。
純鈞和水心悄悄打開門,一人手上的托盤放着點心,一人手上端着一套紅色換洗的衣裳,純鈞笑容滿面地道:“姑娘,您是先吃點心呢,還是先換衣裳?”
溫良辰指着自己腦袋上沉重的鳳冠,道:“你們說呢?戴着這頂東西,如何吃得下?”
水心轉轉眼睛,嘻嘻笑道:“大夥兒都說姑娘好力氣,頂着這般沉重的鳳冠,依然能步履輕盈,健步如飛,奴婢瞧着啊,姑娘還能再舞上一套劍法呢。”
純鈞側頭瞪她一眼,道:“你胡說八道什麼呢,咱們姑娘累了一天了,如何舞劍?”
水心吐吐舌頭,將點心托盤往桌面上一放,來爲溫良辰解鳳冠,道:“純鈞姐姐,我這不是想逗姑娘笑一笑。”
溫良辰笑了起來:“你們可小心些,別扯着我頭髮。”
純鈞見溫良辰高興,便不再對水心生氣了。
果真如溫駙馬所說,睿王府上無公婆,下無姑嫂,闔府上下都以女主人溫良辰爲重,純鈞和水心在府上行事極爲方便,溫良辰還洗着澡,水心便將點心端過來了,讓溫良辰一邊洗澡一邊吃點心。
溫良辰素來生活自持,從不擺這樣的譜兒,奈何如今肚子空落落,她在內心掙扎了片刻,還是從善如流地在澡盆裡就着吃上兩塊點心。
洗完澡後又喝上一碗湯,溫良辰滿足地坐在榻上,偷偷地打起了盹兒。
只聽門“嘎吱”一聲響,秦元君大步進來了,溫良辰頓時一驚,急忙驚醒過來。
秦元君將步子一收,笑盈盈地看着她:“看來夫人過得比我舒坦許多。”
溫良辰揉揉眼睛,擡頭望向他。
只見秦元君今日一身大紅的蟒服,襯得他身形頎長,面如冠玉,溫良辰驀地臉一紅,急忙移開視線,從榻上站起來,道:“先吃些東西罷,你也餓了。”
秦元君往前走幾步,故意堵在她身前,輕聲笑道:“我不餓,他們哪裡敢餓着我,總管向我偷偷給我塞了好幾次點心,生怕我堅持不住暈過去。”
皇子大婚之日,一般是新郎被折騰比較慘,秦元君自昨晚就沒合過眼,還要摸着黑進宮去磕頭行禮,一大早還得過來迎親,幸好沒玩什麼小舅子堵門之類的花樣,否則秦元君這時真會累得倒頭睡過去。
不過,即便他再如何辛勞,也絕對不會錯過今晚價值千金的春?宵。
溫良辰往後退了一步,突然腳被榻沿磕到,讓她又重新站直了起來,秦元君笑眯眯地站在她身前,就是不放她走。
感覺到他帶着酒氣的呼吸噴進自己的脖子裡,溫良辰縮着腦袋,紅着臉道:“我命她們拿來一壺解酒茶,你是否喝上一杯?”
府內設宴六十席,餑餑卓六十張,酒六十瓶,羊四十五,內臣、文武官員皆到場出席,其宴會之盛大,除了皇帝大婚之外,空前絕後,因此,秦元君的任務不比普通新郎官要輕。
秦元君笑而不答,欺身上前,將她直接摟在懷中,就着撲倒在榻上。
“那酒不醉人,你才醉人。”秦元君颳了一下她的鼻子,笑眯眯地說道,“良宵苦短,咱們便不折騰那虛禮了罷,甚麼喝交杯酒,我通通都不管了……”
溫良辰臊得臉頰通紅,不敢去看他的臉,秦元君右手右移,以指腹摩挲她的臉頰,悠悠嘆道:“良辰,這一刻,我等了好久。”
興許是他的低沉而嘶啞嗓音太具有誘.惑力,溫良辰忽然一擡頭,對上他那雙流光熠熠的黑眸。
他的眼睛亮如星辰,在那眼中深入,溫良辰彷彿能望見浩瀚星河,他,便是她的天地,無限包容她。
她甘願沉浸在其中,不得自拔。
秦元君的眼神認真而鄭重,似在觀賞着某件極爲珍視的東西一般,他手掌的動作小心翼翼,彷彿生怕碰碎了下方的她一般。
溫良辰不禁抱住他的脖子,昂起自己的頭,對着他的嘴角吻上去,秦元君突然感受到她的熱情,頓時愣住了。
她的鼓舞是世上最致命的毒藥,不消片刻,秦元君便反應過來,他眼睛一眯,伸手捂住她的頭,埋下頭去,逐漸加深這個吻。
大紅的蠟燭嗶啵作響,窗上的紅色燙金雙喜字兒耀眼非凡,鏤空鎏金爐中暖香淡淡,榻上重重垂落的紅帳內,隱約可見亂紅翩飛,春意盎然。
二人初嘗甜蜜,自是尤不滿足,百般珍惜,直至深夜,方纔歇下。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苦盡甘來啊,之後就是小夫妻倆一起甜蜜蜜打小怪獸啦~~
下面寫給不滿足各位的小劇場:
蜜糕【翹二郎腿,戴墨鏡叼煙】:兩位主演,聽說讀者對你們的洞房戲很不滿啊?
溫良辰:莫非是他出場太少的緣故?
秦元君:夫人,你爲何看向我,莫非是昨晚對我不滿意?
溫良辰:……滿意,很滿意。
秦元君:次日你都起不來身了,一路上還喊着腰痠,怎能不滿意呢……
溫良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