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有心事,伊笙並沒有吃多少就放下了筷子,將茶几收拾了一下,告別夏真,準備先去看看林菁菁。
來到林菁菁的病房門口,敲了敲門,小護士探出頭來,看見是她,回頭問房內人:“林小姐,是您的助理,可以讓她進來嗎?”
門裡傳來林菁菁帶着迫不及待,又略顯無力的聲音,“快讓她進來。”
小護士打開門,放伊笙進來,進門就見面色蒼白如紙的林菁菁,正努力掙扎着坐起來,伊笙慌忙衝過去扶着她,揪心地問:“林總,您感覺怎麼樣?還疼嗎?”
林菁菁搖搖頭,一把抓住伊笙的手,氣喘吁吁道:“先不說這個……快去……快回家去……把我的化妝包帶過來……我沒化妝……不化妝……怎麼見人?”
林菁菁五官生得好,又從小養尊處優,皮膚從未經受過風吹日曬,又日夜接受昂貴護膚品的滋養,即便是全素顏,又在病態中,也只是略顯蒼白而已,看起來依舊是面容姣好的美人,跟難看一點都不沾邊。
但伊笙並不是第一天認識林菁菁,對她這種美比命重要的性格,早已習以爲常,聽她這麼迫切地要求,習慣性地點頭,“好的,林總,我馬上去拿。您……您真得沒事吧?昨晚您心絞痛得那麼嚴重,可把我嚇死了。對了,您藥吃了嗎?心電圖測了嗎?”
林菁菁抓着她的手晃了晃,神情鬱郁,“歐陽,你先去拿化妝包,讓我化個妝,我現在就像是在裸奔一樣,好沒安全感。早上朝聞來的時候,我只能蒙着臉,隔着被子跟他說話。”
這很林菁菁!
伊笙無言以對,什麼話都不說了,立刻道:“我馬上去。”
伊笙開明朝聞的車,去林宅取林菁菁的化妝包,一來一回也就用了半個多小時。林菁菁看到化妝包,灰暗的眼睛爲之一亮,緩慢地用虛弱無力的雙手上了妝,最後細緻地刷上腮紅,塗上口紅,才放心地鬆了一口氣,艱難地笑了一下,“總算放心了,下午朝聞來查房,我也不用躲着了。”
看她笑了,伊笙也跟着鬆了一口氣,無論怎麼樣,她至少沒有因爲失職而害死林菁菁。
林菁菁化完妝纔有餘力去想其他人,看着伊笙,猛地想起來什麼,對她說:“昨天我睡着後的事,我聽紀姐說過了,你放心,你的去留歸我管,不歸父親管,我會去跟父親說的,你不用辭職。”
伊笙站在病牀旁,捏着包袋,糾結着,要不要趁此機會跟林菁菁說清楚,就聽小護士過來提醒:
“林小姐,院長說過了,您的情緒不能太波動,看心跳又到120了,請躺下來休息靜養,千萬別說那麼多話了。”
伊笙看了眼病房旁的生命監護系統,顯示器上實時顯示着林菁菁的心跳,那條波動的曲線確實攀升了不少。林菁菁的額頭上也滲出細密的汗,在護士的安撫下,正慢慢躺下,舒了一口氣,看着伊笙問:
“歐陽,你留下來陪我。”
伊笙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只能被動地點了點頭。
林菁菁這才放下心來,靜靜閉上了眼睛。
林菁菁一直睡着,上過妝的嬌豔面容即便是在睡夢中也美得驚人。伊笙在一旁看着她,突然有些理解了親吻睡美人和因吃毒蘋果而陷入昏迷的白雪公主的那兩位王子的心情。有些人,即便是毫無生氣的樣子,也是絕無僅有的人間尤物,讓人不忍心傷害她一分一毫。
她一想到林菁菁知道她和明朝聞的事,會是什麼後果,就焦慮得團團轉,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說起這件事。
或者就乾脆什麼都不說,等林菁菁病情穩定出院後,就直接辭職走人吧。
伊笙小心翼翼地在心裡這麼盤算着,只希望自己不要傷害到她。
下午兩點鐘,林松來看林菁菁,身後還跟着笑嘻嘻的明暮歌。
林松換了一套菸灰色的西裝,外罩同色系大衣,看起來儒雅貴氣,臉上已不見疲憊,只是臉色並不好,看起來並不想與幕歌同行,仗着人高腿長,走得很快。幕歌穿了白色的揹帶褲,鬆綠色衛衣,戴着畫家帽,精緻可愛的臉上始終是笑眯眯的,一雙靈動的雙眼更是晶亮,並不在意林松對她的冷淡,一路小跑在後面跟着。
兩個人儼然就是沒頭腦和不高興,從畫風到外形,各種不搭,站在一起卻又意外和諧。
面對眼前的兩人,伊笙的心情十分複雜,再沒有之前的放鬆了。對林松是因爲他昨晚那番曖昧不清的話,讓她覺得尷尬;對幕歌,還用問嗎?上回她設計將她和明朝聞關一起那件事,她還沒親自道歉呢。
伊笙沒有說話,林松首先打破尷尬,看了林菁菁一眼,問伊笙,“菁菁還沒醒嗎?”
“早上就醒了,中午的時候又睡着了。”伊笙公事公辦地回答,“可能是因爲太累了。”
林松點點頭,看着躲閃着他視線的伊笙,欲言又止。
相對比起來,明暮歌就隨意多了,她踱着步子晃到林菁菁牀前,看着沉沉睡着的林菁菁,忍不住讚歎:“上天對菁菁姐真是太好了,這張臉,嘖嘖……生病了還能這麼漂亮,真是讓人嫉妒。”
伊笙雖然認同,但不想接她的話,林松更是不想理她,幕歌也不覺得尷尬,自顧自又踱到沙發前坐下,笑嘻嘻地看着伊笙問:“房客小姐,我給你發消息,你怎麼都不回我呀?是還在生我的氣嗎?不要生氣了好不好?我讓我哥給你減房……”
“租”字還沒說出口,伊笙一個箭步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可惜已經晚了,林松已經聽出了端倪,狐疑地看着伊笙,問到:“你租得是朝聞的房子?”又看着幕歌問:“你哥怎麼會將房屋出租?他又不缺那點租金收入。”
幕歌扒拉開伊笙的手,笑嘻嘻道:“我哥可節儉了。沒辦法嘛,我比較不會賺錢,他就必須要懂得顧家一些。房子閒着也是閒着,索性出租出去。”
林松看着伊笙,眼神漸漸變得複雜,似乎突然明白了一些事。
但他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靜靜挪開了視線。
明暮歌笑眯眯地看着林松和伊笙,從茶几上拿了個橘子剝了自己吃,吃完又揣了兩個在包裡,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彷彿剛纔輕描淡寫投下炸彈的人,並不是她。
林松在病房裡呆了幾分鐘便走了,幕歌理所當然地跟了上去,臨走時,她沒事兒人一樣跟伊笙擺手:“再見了,房客小姐,記得代我向我哥問好。等鬆哥肯籤我,我的畫賺到錢之後,我一定把從他家裡拿的東西都贖回來,還回去,讓他放心。”
伊笙已經對幕歌無奈了,索性氣都不生了,朝她揮揮手,沒好氣道:“你自己跟他說。”
幕歌朝她眨了眨眼,曖昧道:“比起我,我哥更喜歡聽你說話。”
伊笙當機立斷,將門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