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寧梓潼的婚禮,又送走了拓跋極,時間也已經到了十月初,顧雲霜的月份大了,原本只是微微凸起的小腹現在已經非常的圓潤。除了每日的上朝,寧梓寒幾乎是寸步不離的守着他,就連摺子都是放在未央宮裡批的。
這些日子以來,顧雲霜的腳踝和小腿處都開始浮腫,夜裡還會經常的抽筋,寧梓寒親自給他按摩熱敷,這才稍微好一點。寧梓寒心疼的緊,可太醫說這是正常反應,也沒有什麼治本的方法。
所以每到晚上就寢的時候,寧梓寒都會趴在顧雲霜小腹前邊說,“兒子,別再折騰你父後了,兒子,你要乖乖的。”
顧雲霜對他這個舉動非常的嗤之以鼻,“孩子才這麼小,你覺得他能聽懂你說的話嗎?”
寧梓寒擡起頭道,“我這是在和他交流父子感情。”
顧雲霜也就不再說什麼。可是寧梓寒就連自己下個牀都要扶着,這也太小心翼翼了。對於他這種行爲,顧雲霜雖然受用,但是畢竟不習慣,偶爾也會告訴寧梓寒,“你去忙你的,不用整天陪着我。你忘了我還有武功,哪裡就這麼虛弱了。”
寧梓寒還是不願意放開手,“我知道你武功高,可是你現在整個腳都浮腫了,每天夜裡還會抽筋,這叫我怎麼放心的下來。”
顧雲霜嘆了口氣,“你總是找些有的沒的理由來搪塞我,還說的這麼理直氣壯。”
寧梓寒挑了挑眉,“你自己不願意讓別人來伺候你,那我就只好自己親自來侍奉你了,我的皇后。”
顧雲霜回過頭道,“我還不知道,原來一國之君每日這麼清閒,不用處理國家大事,光陪我就行了。”
以爲寧梓寒至少會聽自己一些話,卻沒想到寧梓寒居然趴到自己耳邊輕輕道了一句,“你就是我的國家大事。”
當然,寧梓寒看到自家皇后的耳朵尖紅了。
日子就這樣不緊不慢的過着,十二月份的時候,天空開始飄起了大雪,未央宮的地龍燒的極旺,殿裡暖和如春。寧梓寒抱着顧雲霜站在窗前看雪,但屋子裡看雪總歸不如外邊所能給人的天地浩大的感覺。可這天實在太冷,寧梓寒也不捨得顧雲霜出去受凍,顧雲霜也知道自己身體情況確實不好出去,所以也就沒有提出到外邊去看雪。
但是顧雲霜眼裡的期盼還是顯而易見的,寧梓寒道,“是不是要出去看看?”
顧雲霜誠實的點了點頭,寧梓寒寵溺的笑了笑,“外邊畢竟太冷,我們去未央宮後邊看看就行了。等會兒,我去給你拿條大氅來。”
寧梓寒取來大氅,細細地爲顧雲霜繫好帶子,才拉着他的手出了門。
寧梓寒帶着顧雲霜到了當時倆人寫下字的地方,拂去了顧雲霜肩上的雪花,道,“還記得上一次天降大雪的時候,我們在這裡寫的字嗎?”
顧雲霜點了點頭,“只可惜我現在沒辦法舞劍,也沒辦法喝酒了。”
寧梓寒沒有接下顧雲霜的話,只是自顧自說着,“白衣佳人錦衣友,朝則同歌暮同酒。”
顧雲霜回過頭看了寧梓寒一眼,寧梓寒接着道,“雲霜,我會讓你過上這樣的日子。”語氣裡的堅定,眼神裡的光芒讓顧雲霜一瞬間失了神。雖然自己一心想要回江南,雖然自己曾經想過一個人離開皇宮一段時間,去追尋原來最嚮往的生活。但是,這一刻,他不想離開了,眼前的人是全天下最尊貴的人,卻願意爲了自己去過平民的生活,自己還有什麼好不滿足的。
就在顧雲霜神遊天外的時候,一絲疼痛喚回了他的神智,這樣的疼痛最近也時而有之,但是也不劇烈,所以顧雲霜也就沒有當回事。寧梓寒轉身看見顧雲霜的臉色不太好,急忙問道,“怎麼了,可是不舒服了?”
顧雲霜搖了搖頭道,“無礙。”
可是話音剛落,又一波疼痛襲來,這一次來的極其猛烈,讓顧雲霜不得不彎下了腰,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寧梓寒看見顧雲霜不對勁,也再沒有廢話,直接將人打橫抱起朝着內殿奔去,一邊跑一邊對着旁邊的內侍吼道,“快去傳太醫!”
寧梓寒輕輕將顧雲霜放在牀上,手一直緊緊握着顧雲霜的手,嘴裡一直唸叨着,“沒事的,沒事的,很快就好了。”
太醫很快就來了,這次來的除了蘇桓,還有一個年紀稍大一點姓李的太醫。
蘇桓給顧雲霜把了把脈,神情嚴肅對寧梓寒道,“請皇上先出去,皇后娘娘要生產了。”
寧梓寒連頭也沒有擡,另外一隻手一直都在幫顧雲霜拂去被汗水濡溼的頭髮,看着顧雲霜因爲疼痛而緊皺的眉頭,心裡心疼無比。
蘇桓又說了一次,寧梓寒只是輕輕道了聲,“朕不出去,朕要在這裡陪着他。”
這時顧雲霜睜開了眼睛,聲音虛弱到幾不可聞,“皇上,你……先出去吧。”
寧梓寒還是搖頭,“我在這裡陪着你,我要親眼看着我們的孩子降生。”
顧雲霜已經完全沒有力氣再說話,更何況讓寧梓寒陪着自己也算是一種鼓勵,蘇桓見寧梓寒一心留下,也就沒有再說什麼。
此時產婆也已經趕到未央宮,熱水,剪刀,這些必要的東西早就已經準備好。
強烈的陣痛一波強過一波,就是顧雲霜這樣曾經過着刀劍嗜血的日子的人也不禁輕呼出聲,只是不願意自己發出這種讓人羞恥的聲音,所以上齒才一直咬着下脣。只是這生產之痛一次次衝破着理智,寧梓寒看着顧雲霜已經被自己咬的出血的下脣,心疼的無以復加,顧雲霜握着自己的手隨着疼痛越收越緊,就連自己好像都能感受到這種撕裂的痛苦。
看着顧雲霜隱忍的表情,寧梓寒低下頭輕輕對他說道,“雲霜,痛就叫出來,別忍着。”語氣比平常還要再柔幾分。
顧雲霜神智早已被這一次比一次激烈的痛苦打的渙散,寧梓寒的聲音彷彿是在天邊聽不真切。
痛苦持續了大約有一炷香的時間,產婆檢查了一下顧雲霜的下身,對着旁邊的宮女道,“可以了,現在給皇后娘娘喂下催產藥。”
蘇桓低下身子對顧雲霜道,“接下來會比剛纔更痛,皇后娘娘堅持住。”
寧梓寒在旁邊急得滿頭大汗,不禁大聲吼道,“怎麼還沒有好!”
蘇桓在旁邊道,“剛纔皇后娘娘羊水未破,產道未開,現在纔是正式進入產程。皇上莫急,皇后娘娘身子康健,懷孕後期保健工作做得很好,小皇子很快就會出生了。”
顧雲霜聽不清他們的對話,只覺得五臟六腑好像都在抽動。疼痛彷彿沒有邊際,孩子在肚子裡翻江倒海的掙扎着要出去,卻總也找不到出口。
就在顧雲霜覺得自己快要被折磨死的時候,雙腿間似乎有東西滑落,有一瞬間的愣怔,隨後顧雲霜就因爲長時間神經緊繃,現在突然放鬆下來而暈了過去。
寧梓寒的心思也終於被這一聲嘹亮的啼哭聲喚醒,來不及去看看自己新降生的麟兒,他就看見顧雲霜眼睛緊閉,呼吸微弱的樣子,嚇得他趕緊叫來蘇桓。
蘇桓看了看顧雲霜,又爲他把了脈,纔對着寧梓寒道,“皇上不必擔心,皇后娘娘只是因爲太累而暈過去了。”
寧梓寒緊緊盯着蘇桓道,“他真的沒事吧,要是他出了什麼問題,朕唯你是問。”
蘇桓急忙答應,這時宮女抱着剛剛出生的孩子過來道,“恭賀皇上,皇后娘娘誕下了一位小皇子。”
寧梓寒見顧雲霜沒有什麼大問題,便接過來襁褓裡的孩子,孩子已經被洗的乾乾淨淨,只是這彤紅的雙手,緊皺的臉真是怎麼看怎麼醜。
寧梓寒皺了皺眉頭,蘇桓看出了他的心事連忙出聲道,“皇上,剛出生的孩子都是這個樣子的,等過段時間長開了就好看了。”
寧梓寒這才放下心來,看着還在沉睡着的顧雲霜,又低頭看看懷裡的兒子,寧梓寒真的覺得自己的心都是滿的。
睡了整整一夜,顧雲霜才悠悠轉醒,看着熟悉的牀帳,手習慣性的摸上小腹處,一片平坦。心思一下子清明,顧雲霜連忙轉過頭,寧梓寒正趴在牀邊守着自己。
聽見響動,寧梓寒睜開了眼睛,看到顧雲霜醒了,連忙叫了一直守在外殿的蘇桓進來。
細細的診斷過後,蘇桓道,“皇上,皇后娘娘身子恢復的很好,好好將養,不日就可以恢復正常。”
聽了蘇桓這話,寧梓寒纔算是徹底放下心來,想起顧雲霜從昨天開始就沒有吃過飯,立即吩咐人熬點白米粥。
蘇桓見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連忙告了退,這兩日自己也着實累壞了。
蘇桓走了之後,寧梓寒撥開顧雲霜額前的碎髮,語氣溫柔問道,“可還難受?”
顧雲霜搖了搖頭,隨即問道,“孩子呢?抱來我看看。”
旁邊站着的宮女聞言連忙將孩子抱過來穩穩的放在了顧雲霜懷裡。軟軟的身子,紅紅的臉蛋,剛出生的嬰兒一天一個樣,這會兒已經比昨日好看了些許。
顧雲霜小心翼翼的抱着孩子,這就是自己懷胎十月親自生下的孩子。手指輕輕點在孩子的小臉蛋上,顧雲霜突然覺得自己這些日子所受的罪都不算什麼了。